狂奔是宇宙的法则 娄炳成

——品读朱泉雨的诗集《狂奔》感言

仲春时节，我在陇南三合针灸专科医院治疗腰间盘突出病，朱泉雨和另一位诗人来看望我，顺便给我带来了他的两本个人专辑，以解我病榻寂寥，一本是散文集《内心的版图》，另一本便是诗集《狂奔》。到了仲夏，我才拖着病体，陆陆续续拜读完毕，并产生了写两篇评论文章的冲动。尽管泉雨先生的散文也写得挺好，与他的诗作精品一样妙笔生花，锦绣瑰丽，但我考虑他的诗名远远大于他的文名，故而决定先给他写一篇诗评，或者读后感，与读者一道，再度走进其博大深邃的精神世界，分享其天马行空、独往独来的诗歌艺术魅力，领略其独特奇妙“只此一家，别无分店”的诗歌艺术风采。

泉雨先生的《狂奔》结集于2004年10月，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发行，总计16万字。我拜读时，感觉到彼时，泉雨先生年近不惑，还属于趾高气昂的青年诗人，整部诗集始终洋溢着火热的激情、浪漫的情怀，同时还充满了理想的色彩、无羁的想象。其中的每一首诗歌都会引领我的思绪，如同神游一般，在历史与现实的时空中信马由缰，驰骋徜徉，如入无人之境，直至彻底忘却了自我。

《狂奔》既是这部诗集的书名，亦是一首诗歌，被辑录在首页，像是自序，更是压卷之作。诗集由六个部分组成，除了自序性质的独一首《狂奔》、自跋性质的独一首《阿 阿阿 阿啊》，第一集《在路上》，共11首诗作，洋洋洒洒，集中描写品评历史人物及其故事；第二集《醉鸟话语》，共13首诗作，光怪陆离，夹杂着古今中外、臆想与现实、即景与抒情等；第三集《今天》，共10首诗作，有情有理，哲思、爱怜、情绪并重；第四集《一九八十年代》，共7首诗作，直抒胸臆，侧重于主观内心情感的抒发。整部诗集收录了诗人新世纪的43首诗作，算不上浩繁，但涉及的内容却极其庞杂，天文地理、历史典故、社会活动、友朋亲情、人文思考、自然景观、外部宇宙、内心世界等等，无所不包，无所不有。

当年，泉雨先生成名之前之后，很多熟知泉雨先生和喜爱他的诗作的方家，都曾经给泉雨和他的诗作写过评论文章，可谓琳琅满目，见仁见智。无论对于泉雨先生，还是他的诗集《狂奔》，我都是一位迟到的文友，晚来的赴宴者。但在繁华已逝、尘埃即将落定的今天，由我再来掀起新一轮的泉雨及其诗作的评论热，似乎为时还不晚。因为改革开放四十余年后，无论是全国诗坛、还是陇南诗界，都出现了马鞍形的起伏变化，热闹趋于平静，激情复归理性，高潮跌入低谷，伟大流于平凡，诗人们头顶上耀眼的光环早已不再，辉煌璀璨，已成为明日黄花，成了对于往昔的较为遥远的回忆，被悄然地淹没在了芸芸众生市井里巷的柴米油盐之中了。即便是我，此举也难免是“白发宫女在，谈笑说玄宗”。但是，只要有“白发宫女在”，就一定会“谈笑说玄宗”，毕竟，对于过来人而言，我们都曾经是“宫女”，都想见到“玄宗”，早成正果，那种曾经的渴盼，曾经的期望，曾经的理想，多年之后，仍然令我们刻骨铭心，让我们激情澎湃，使我们热泪横流。——且听在下谈笑说来：

一、诗歌《狂奔》是泉雨先生的大气之作代表之作

《狂奔》是一首长达11个页面、近三百行诗句、最长的句子有74个字之多的长篇诗作，是否“后无来者”不得而知，起码是“前无古人”。诗作从人体器官、血液、荷尔蒙、思想灵魂“狂奔”入笔，直至太阳月亮、太阳系、银河系、宇宙天体的“狂奔”，写到世间万事万物、有形无形、宏观微观、物质意识，总之一切都在“狂奔”。是的，狂奔是宇宙的法则，即便貌似静止之物也是如此，就如同当代伟人的两行著名诗句所说的那样：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整首诗呈现出来的意境、气势，是那样的大气磅礴，豪迈浩荡，势不可挡，无论多么长的句子，多么混杂、庞大、浩瀚的物象或者意识，都像是信手拈来、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冗长、繁琐、拖泥带水之感，迫使读者不得不一口气将其读完，读完之后，思绪仍在“狂奔”的惯性驱使下，继续“狂奔”，很难刹车。掩卷沉思，给人以遨游太空、俯视人间、洞察一切之感，让人胸怀顿阔，豪气顿生，思想顿悟；同时还让人深深地感觉到，人是多么的渺小，又是多么的伟大。渺小在具体的个人，还不如恒河边的一粒细沙；伟大在竟然有人能写出如此震撼人心、揭示宇宙真理、让人激动得死去活来的浩然诗篇！

从泉雨先生《狂奔》所揭示的宇宙法则中，让我领悟到，每个人自打来到人间之后，就一直处于“狂奔”状态，作为生物的人，在朝死亡的归宿“狂奔”；作为社会的人，在朝理想的境界“狂奔”；作为诗人的人，在朝艺术的巅峰“狂奔”。让我看到了昔日的泉雨先生，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充满了理想，怀揣着抱负，激荡着热血，快马加鞭，驱驰在诗歌创作的阳关道上，远观长河落日圆，近看树梢暮鸟归，胸怀全世界，笔落养源堂，是何等的青春华丽，何等的伟岸潇洒，何等的殚精竭虑，何等的笑傲江湖！一颗赤子般的诗心，一管巨椽般的诗笔，尽览人间春色，尽写人间风流，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在诗歌艺术的世界里，天马行空，独往独来，快活自在！

二、诗集《狂奔》是泉雨先生的精品之作传世之作

如果把泉雨先生的诗歌《狂奔》比喻为他的诗歌艺术创作的宏观世界的话，那么，他的诗集《狂奔》就是他的诗歌艺术创作的微观世界。因为，收录在这部诗集里的其他诗作，除了依然保持着其大气、豪放的诗风之外，更多的是对生活中一些具象的描写，或某种思想的阐释，以及某种情感的宣泄。其第一集《在路上》的篇首语是：“谁说过去的路已经走遍？谁说现在的路已经荒芜？谁说未来的路已经绝断？”三个问句，在11首诗作里，都给予了完美的答案。其《大汉刘邦》《老子 老子》《释迦牟尼》《李白》等诗歌，用诗人独有的思考、独到的视觉、独特的手法，去看待、理解、诠释历史人物及其历史故事，读来别开生面、独树一帜。《大汉刘邦》并不局限于西汉的开国皇帝一人，而是由汉及唐，尽写汉唐盛世，由《大风起兮》联想到诗歌的不朽、诗歌的永恒、诗歌的传世。诗人写道：“我很高兴/手头这本《汉魏南北朝诗歌注》/用你的《大风歌》开篇/朱泉雨的诗歌集理所当然——《大风起兮》/让汉语的光芒 诗歌的大旗/在历史的天空/高举/飘扬”。《老子 老子》写道：“遥想老子 深交老子 对话老子 演绎老子”，把老子的道法自然与诗人的关心宇宙，有机地联系起来，用哲人的思考、诗人的妙笔，向我们展示了一位伟大的古代先贤的传神风采，亦是诗人对古老中国哲学思想的理解与思索。《李白》一诗最短，共3个自然段、11行诗，在李白与月亮之间反复切换，李白即月亮，月亮即李白，整首诗如同一幅水墨画，自然贴切，情真意深，对诗仙李白的崇敬之情溢于言表，感人至深。

第二集《醉鸟话语》的篇首语是：“众妙之门是好的，洪水猛兽也是好的，萝卜青菜 大鱼大肉也都是好的”，是的，世间万事万物，原本没有好与坏，好与坏都是人界定的。收录在第二集里《醉鸟话语》的开篇之作是《回乡纪事》，由《家》《母亲》《小妹》《土房》《吃饭》《调理肠胃》《乳燕和它的妈妈》《观察》《牛子 鸽子和燕子》《瞌睡》《上坟》等11首小诗组成，这是我读到的泉雨先生的不多的描写生活、体现亲情、落笔乡愁、富有乡土气息的精致诗作，每一首诗歌都寄托了诗人的真情实感，没有无病呻吟，没有矫揉造作，没有“为赋新词强说愁”之感，令我感动，让我看到了诗人强大的理性思维的另一面：如同高脚杯一般透明易碎的柔软情愫；最后的《上坟》一诗写道：“每次回家 总要上坟/看望长眠地下的父亲”“杂草割尽了/父亲脸上的胡须/就不那么扎眼了”，读后不禁令人潸然泪下；让我想到，总是写豪言壮语的诗人，也有如此体察入微、细腻凄婉、质朴感人的诗句，十分难得。

三、诗集《狂奔》是泉雨先生的成熟之作经典之作

泉雨先生《狂奔》之前之后的诗歌，我都有所接触，强烈地感觉到，《狂奔》诗集所收录的他的诗作，是他的诗歌艺术创作风格趋于成熟并固定下来的经典之作。此前，泉雨先生的大量诗歌作品，也有很多精品，有的甚至是振聋发聩、山高我为峰之作，但给我的总体感觉是，其艺术风格有些参差不齐，并不十分统一，有“大江东去”，也有“小桥流水”；有“李白”，也有“杜甫”、“白居易”。拜读他的诗集《狂奔》中的诗作，感觉就不一样了，尽管大都豪气冲天，亦有蝉翼薄纱，有海阔天空，亦有草芽露珠，但总体风格比较统一，完全达到了诗歌艺术已经成熟的稳定境界，成了他的诗歌艺术创作的一块“里程碑”，是一系列标志性的经典之作；此后，其诗作便愈发精致精到，美篇跌出，佳句连绵了。

泉雨先生是一位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相结合的当代诗人，其诗作风格不乏李白式的浪漫豪情、激情涌动、大气磅礴，亦不乏杜甫式的关注现实、冷峻思考、惊世骇俗。这种二者兼具的艺术风格，使得他的诗作既有“大风起兮云飞扬”的波澜壮阔之气，也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人文悲悯情怀。中国的诗人，无论多么新潮，多么西化，都是在诗经、汉乐府、唐诗、宋词、元曲的诗歌艺术土壤中成长起来的，有意无意地都会受到传统诗歌艺术的感染、熏陶和激发，泉雨先生尤其如此。无论他的诗作多么嶙峋奇骏，哪怕写到宇宙中心或者宇宙边缘去了，他终归是中国的诗人，是中国诗人的“后裔”、后继者、后来人，其诗歌艺术创作无疑具有汉唐遗风，这在其诗集《狂奔》中表现得尤为突出，显而易见。

四、泉雨先生是当代中国第一流的奇骏诗人

我在一些场合，称泉雨先生“伟大诗人”，虽有玩笑之嫌，但绝非阿谀溢美之词。泉雨先生以其煌煌数百万字的诗歌大作，在全国诗歌艺术界都获得了令人刮目相看的一席之地，诗名、文名对于他早就是既定事实，不被他本人再追逐再夸耀了。我们在诗歌乃至整个文学艺术创作陷入低谷、不再被人津津乐道、奉若神明的当下，再来品评、品读、品味泉雨先生的诗歌艺术创作，总结其前半生诗歌艺术创作敢为天下先的宝贵探索、成功经验，在改革开放四十余年后，肯定、称赞诗人曾经为精神文明建设、繁荣文学艺术创作所作出的历史贡献、取得的巨大成就，对于振兴诗坛、继往开来，不无裨益。都说，泉雨先生是“狂人”，其“狂人”的显著标志是，他自己提出让人来研究他，就像研究曹雪芹、沈从文等文学巨匠一样，这让许多人都或多或少的感到不愉快、不舒服，认为他有自吹自擂、自视甚高之嫌。但我并不这样认为，我想，我们有如此堪称第一流的奇骏诗人在身边，他的成就如此之高，研究他和他的诗歌艺术创造，何乐而不为呢？

一次闲谈当中，泉雨先生说，他不读书。我正色道，你说你不读书，就等于说我不读书。因为，一个不读书的人，是断然写不出“狂奔”中的《大汉刘邦》《老子 老子》《释迦牟尼》《李白》等优秀诗歌的；我不读书，也断然不会理解欣赏你那些伟大诗作的。泉雨先生大笑道：“老贼，知我如此之深！”从泉雨先生的大量诗作、诗集来看，他是一个善于读书、勤于思考的人。我向来信奉，从事文学艺术创作的人，不要由文学到文学，要读书破万卷，才能下笔如有神，要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杂家”，活的百科全书。所以，古代把文人学士都叫作“读书人”，也叫作“书生”——为读书而生的人。泉雨先生善于读书，知识面相当宽广，并融会贯通，灵活运用于其诗歌艺术创作之中，令我由衷钦佩，不得不对他仰视。

以上是我品读泉雨先生诗集《狂奔》的心得体会，权作诗评吧。虽有四千余字，仍觉言不尽意。当然，也仅仅是个人管见，不妥之处，敬请泉雨先生和读者原谅。至于泉雨先生的散文集《内心的版图》，我拜读之后，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的，其心得体会，等病体好转后，“且听下回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