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的决定
这是月方客厅的第407篇原创文章！
文丨月方
我们家族聚会，大舅很乐意讲起他和大舅妈16岁相识18岁结婚的事情，讲着讲着，大舅就捎带上我和山兄，他说：“你们看你们的哥哥和嫂子，也是初中就谈恋爱……”话说一半就不说了，左右看看那些读小学初中的孩子们在不在，其他姨娘舅舅早已“嘘”声一片，意思无论在不在都不要说的……
其实没他们说得那么夸张，我和山兄确实是初中认识，但都没怎么说过话，他的来历我更无从知晓。
我中专快毕业的时候，山兄辗转打听到我的通讯地址，给我写信，信上说：他“四面环水（座位四面都是女生），很危险。”
我就很努力做一个诤友，回信两页纸写满大道理（我最擅长的啊），他很受用，叫我一定要时时监督他。于是，我负责写信骂他让他不要谈恋爱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他负责变换地址、逃过班主任的眼线以确保能第一时间收到我的“诤言”。
信写了很多，我在宿舍自然而然整天提这个“同学”，敏感的舍友表示：“你是不是恋爱了？”
“我？恋爱？我自己倒没觉得！”
那时候虽然才19岁，却已经有人给我介绍对象，我跟我妈说：“我要嫁一个独子的！”我妈到现在都佩服我决策未来的能力，认为我说到做到，果真嫁了一个独生子。现在想想：我这个要求是根据山兄量身定做的，假如他有妹妹，我一定会说“我要嫁个有妹妹的”……
通信的时光里，我和山兄一起迎接高考等待录取；他“看”着我毕业、并为我等不到工作而发愁……
他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我工作还没着落。
他来我家看我，我爸没给他好脸色（我爸从来不给男生好脸色）。
山兄以同学聚会的因由把我约出去，那一次我没有和他一起在同学家吃饭，但我记得他用自行车带着我在乡间穿梭……
第二次来我家，算正式确立关系，他涂着他妈妈厚厚的面霜（粉质玉兰油？）穿着他爸爸大大的皮袄（外面是皮里面是羊羔毛）……一桌子人陪他，左邻右舍还赶过来看“新女婿”，他脸特别白，热得直冒汗。
跟我女儿说起这段的时候，我俩都笑得停不下来。（这段写出来是要挨打的，但啼笑皆非的经历是我们真正的青春，山兄现在再也不涂任何护肤品。）
后来，我工作，我们真正在一起了。
我的第一个煤气灶是山兄从盐城运过去的。天知道他怎么买通司机，带着半罐煤气和一个单头灶从盐城乘长途车赶过来送给了我。据说是给了一支烟加百般求情才得以上车。
刚上班，我过得焦头烂额，上班应付不过来经常挨骂，下班了去对面邮局买饭人家根本不卖给我们这样的学生仔（长得小，出了单位就被当学生）。我跟亚亚一起混，又不好意思老吃她的方便面，自卑又自闭，经常饿着肚子直接睡觉（饿肚子的事又值得写一篇，一个叫姜鸿的租客经常通过猫洞赠饭给我）。
是山兄让我的租住屋有了烟火。
不仅吃饭，许多的安全感都来自于他，我的父亲把我送到医院就回去了，年近六旬的父亲自己过得都勉强，女儿在县城工作他就在心中把我当成一棵大树，他根本不知道这棵大树吃饭都没办法解决。是山兄让我的生活有了煤气灶有了着落。
后来，上大学的他又陪我换租房，搬来搬去的，只为更便宜或者跟房客更好相处。
有一次，父亲和弟弟来看我，我正和山兄失魂落魄地搬家，弟弟帮我们搬了一些东西，父亲坐在路边吃了一根萝卜就走了，是山兄陪我搬完全部家当。现在想想，我父亲大概也很失望，女儿去大医院了，却过得这么落魄，指望不上我招待他一顿饭，就走了。我记得那一次弟弟不小心把我钥匙带回去了，瞒着父亲蹬自行车蹬了四十里路送回来（骑车省钱啊，如果我19岁，那么弟弟那时才17岁）。现在想想，我们的19岁比父母辈的19岁差多了，他们19岁一定懂得给父亲一个好的招待。
在医院，山兄有时候还以家长的身份出面帮我解决一些事情，后来知道是我男朋友后都很尴尬。
其实山兄只比我大几个月而已！
我们俩并不常相见，不见的日子想念，见面的时间却大部分用来争吵，即使再吵我们都没分开。
有一次我跟女儿说起煤气灶的时候，我女儿恍然大悟，她说，我明白你为什么嫁给爸爸了。她意思是：因为爸爸帮你张罗一切……
我的女儿比我还了解我。的确如此，长到19岁，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把我的饱暖、安逸、幸福那么当他自己的事，从来没有！
但日子并不会一帆风顺。后来，每当生活有难处，我就幻想：如果不是跟山兄在一起，这么多的艰辛会不会就不发生呢？
经过很多年我才弄懂：人生哪有不艰难？和水兄或木兄在一起，都会艰难，不是伊的事也会是咪的事或妮的事，我怎么能把日子的艰难统统迁怒于山兄呢？结婚就是决定“有难同当有福共享”，幸福靠自己赚，遇事不要逃避，向内求，才能解决根本……
现在，我们终于都成长了。
回头看，我们20岁的决定是值得信赖和肯定的，山兄那时候就表现出难得的责任心，而我喜欢那时的笃定：“我要嫁个独子。”
我的孩子也快20岁了。
我记得我有一次听高晓松讲他去北极游，遇到一个美国人在那边安家几十年，他说这哥们厉害，十七八岁就拐着自己十五六岁的老婆来这里，然后安家到现在。过去，我们父辈，也都是十八九岁就结婚……
在现在的父母眼里20岁年纪还小，但其实并不小，周总理他们20岁就已经发誓“为中华崛起而读书”已经考虑救亡救国了，现在的孩子并不差啊，做父母的过份担心反而弱化了这个年龄能够承受的担当。
所以，祝福他们，让他们自己决定，相信他们可以走得很好……
父母能做的是什么？父母能做的，是要告诉20岁的孩子：“生活是严厉的，是笔直向前的箭，它蔑视一切的假设。”也就是你一旦决定，就只能勇往直前，即使是20岁，也要对当下的每一次选择负责，生活一直向前，不会给你回头，“如果当初……”的假设只能让你失去很多战斗力。
没有岁月可回头，就不回头，各自感恩吧，感恩那时的你、感恩那时的我……
（我们家的两只兔子，是不是很可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