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君书‖少小记趣(散文三篇)
打摆子
突然地感到寒冷,打心里颤抖。
奶奶说怕是“打摆子”(疟疾)了,便不让我出门,让我躺在床上,抱来两床厚棉絮严严实实地将我捂住。刚刚进秋,还是穿单衣的时候,那被捂在棉絮中的燥热是可想而知的。我想把手脚伸出来,奶奶硬是不让,说是不能透一点气,这样才能把“摆子鬼”捂跑。
奶奶又找来一根擀面仗,在被子外面着实敲打,边打边吆喝“打死摆子鬼,打死摆子鬼!”奶奶舍不得打我,从来不打,这回却打得我好痛。奶奶还蛮以为全部打在“摆子鬼”身上呢!
那种折腾很够呛,但也奇怪,我自觉病症减轻了许多,或许那“摆子鬼”真的叫奶奶焐怕了,赶跑了,或许我压根就不是“打摆子”,而是患了点伤风感冒。
第二天,奶奶带我到田野里去,走了七条田埂,还过了一座小桥,说是“丢摆子”。还说这七道田埂就是七道关,再过一座桥,“摆子鬼”就找不到我了,我就再也不会“打摆子”了。
晚上,奶奶摘了七片荷花煨了一块猪肉给我吃,我再也没问奶奶是什么意思,奶奶也没有告诉我,大概也是驱赶“摆子鬼”的一种步骤吧。不过,有肉吃才是最幸运的。至今,我还记得那肉很香、很香。
爷爷
没有见过爷爷,有关爷爷的事都是听奶奶说的。
爷爷是大块头,有劲,走路咚咚响,吃饭五大碗。爷爷种田能出好稻米,农闲时常去芜湖,推辆包铁皮的木轮车,吱吱呀呀,压一路很深的辙印。奶奶就守着那辙印,腊月年关,哪一天那辙印闻出汗味儿,爷爷就要回来了。回来时,车上就有几件花花绿绿的布料,手巾或别的什么。
以后我就在路上闻那些辙印,我想总会有人回家的,总会有汗味的,但我怎么也闻不着。奶奶是怎么闻见的呢?
爷爷好嗓子,会唱山歌。插秧车水耘田的时候都会唱,隔三四里路都能听见。爷爷会唱《郎哥讨了个好老婆》,奶奶教我唱过,可我天生五音不全,但那歌词我还记得:
花喜鹃,尾巴翘,郎哥讨了个好老婆,
大眼睛,黑眉毛,面孔像个五月桃,
哎嘿哎嘿哎嘿呦,脸孔像个五月桃,咿儿呦。
青布裤,花布袄,袖口露出个红柳条,
不吹打,不坐轿,前村后村都夸好,
哎嘿嘿哎嘿哎嘿呦,前村后村都夸好嘛,咿儿呦。
不知爷爷为什么喜欢唱这支歌。问奶奶,奶奶摇摇头。
奶奶病倒了,在床上悄悄地告诉我,说她闻见汗味儿了,也听见了爷爷在唱《郎哥讨了个好老婆》,并问我闻见和听到了没有?我说:“闻见了,听到了。”奶奶满意地露出了微笑。
天狗吞月
“月亮走,我也走,我和月亮一起走……”月光下我们这样唱。月亮像一盏灯,静静地照耀我们。只要有月亮,我们就敢走完童年的那段山路,壮着胆子走过那片坟地。在童年,月亮给我们的远远还不止这些呢。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我刚入睡,忽听得山坳里锣鼓喧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爬起来,看见外婆正侧耳细听,忽然她大惊失色:“不得了啦!”外婆以与她年纪极不相称的速度,在灶屋里顺手拿起锅盖,窜到门外,使劲敲起锅盖来。“天狗吞月啦!天狗吞月啦!”一时间,一呼百应,山村里响起一阵阵吆喝声。
等我光着脚丫急急地跑到外面,只见外婆正仰着脸,笑里含着一丝月亮的银辉:“刚才天狗正要吞月亮,要不是赶得快,月亮就没有啦。”听了外婆的话,我深深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出来帮月亮一把。
等我上学后才知道原委,老师说,所谓“天狗吞月”是一种天文现象,叫月蚀。哪里有什么天狗吞月?可外婆始终相信天狗要吞月亮,得时刻提防着。在外婆眼里,月亮是祖辈相传的一件至宝,永远不能丢失,哪怕是月蚀的那一短暂时刻也不能!月亮是一盏不灭的灯,永远和我们同在。就像童年我们唱的那样:“月亮走,我也走,我和月亮一起走……”
作者简介:查君书,男,安徽省繁昌县人。小学语文教师,芜湖市作家协会会员,有文学作品散见于报刊,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