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你的摄影入门（11）：请暂时忘记深刻 / 四六文摘

如果你学摄影已经有一些年头，转战于各种讲座和摄影群，一定不会陌生很多老师强调作品的“内涵”和“深刻的意义”。

你觉得没毛病啊。但是真的没毛病吗？在我看来，太有毛病了！

也许是从小学开始，语文老师就要求我们写“段落大意”、“中心思想”，然后一直到大学毕业，“追寻意义”已经成了习惯，没有意义的事想当然是浪费。

但是，人生不就是浪费吗？你不是浪费在这里，就是浪费在哪里。

当然我喜欢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

后现代主义质疑的就是现代性当中人类的自高自大，质疑人类的科技发明和创造，质疑启蒙运动以来“科学和理性”究竟对人类带来了什么。

有人说，现代性给人类带来了科学技术，带来了文明的进步。

真的吗？现代性给人类带来了科学技术，不是也带来了二次世界大战吗？过去数千年间，人类历史上有哪次战争死亡人数有那么多？上千万的人死于人类自己发明的科技创造，冷战中一触即发的核大战几乎要让地球毁灭......我们难道不应该反思一下“现代科技和文明”究竟是什么货色吗？

同样，对艺术来说，“有用”这种功利性思考方式不也值得反思吗？

前段时间，群里有位同学说：“胡涂，我看过些艺术史，古典艺术阅读起来不是很吃力，但是现代艺术就力不从心了。”

我说：“放下功利性的观看，放下教化，放下对深刻含义的追寻。”

这位同学说：“不明白啊，老师。”

我说：“你买衣服是不是只为了保暖，而不考虑如何穿得得体和美？”

“那自然不是，胡老师继续讲解。”

“现代派艺术就是不考虑保暖，只考虑如何美。”

至少，在人类历史上，有一段时间，艺术家们创作艺术的时候，完全可以不用考虑这个世界，他们的作品中没有现实世界，也不用去追寻深刻的意义。这个阶段就是现代派艺术阶段。所以，当你开始学习摄影或者艺术的时候，请放松，请放下一切功利的想法，不必去追问作品的意义——你眼睛看到的就是意义，你看到画面中红色和黄色在一起觉得很好看就是意义，因为艺术的意义是观看的人赋予的——至少暂时请保持这样的状态。

说个插曲吧。艺术史上有一个被称为“达达主义”（DADA）的运动，它提倡反“艺术”，反“美学”，反“标准”，反“意义”......总之各种反。这个运动影响很大，至今余音缭绕。说到底，达达就是破除一切循规滔距的习惯性思维，没有什么一定要这样，而不能那样的。你既然接触艺术，就要理解艺术的这种反传统教条思想：在艺术上，没有人说的一定是对的，当然也包括我写的那么多文章。但是你想要掌握达达这种思想精髓，首先要不断学习，你需要理解你反的究竟是什么。你不能为了反对而反对，那是你还缺乏反对的资本——就像很多人反西方的艺术，你不了解西方的艺术，你有什么资格去反？清晰地了解对手，你才有能力去反，然后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东西来。

我在前面的文章中提到当代艺术的鼻祖——杜尚（Marcel Duchamp），就是达达的创始人之一。杜尚有个一起搞达达的朋友叫曼·雷（Man Ray），既是个画家，也是个摄影师。我们来看看这两位达达传奇人物做了一些什么作品：

杜尚：第一个现成品（Readymades）作品：自行车车轮（Roue de bicyclette，1913年。1951年重制）

这是世界上第一件“现成品”（Readymades）艺术作品（你可以把它当雕塑看）。现在明白什么叫“现成品作品”了吗？就是挪用现成的、人家的东西变成自己的作品。是不是很反传统？

杜尚：第一个未改动的现成品：瓶架（ Bottle Rack，1914年）

上面那个自行车车轮好歹还重新“组装”了一下，这个瓶架什么也没改动，直接从商店里拿过来变成了艺术品。是不是特别“看不懂”？是不是看上去像“剽窃”？上次说到他直接拿了只小便池去参加艺术展，从此改变了后面的艺术史。杜尚为什么反传统反得这么彻底，将来会讲到。这里暂且不表。再来看一下这只艺术史上最著名的小便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