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者,岁之余
冬者,岁之余
网络图片
入夜,冷风瑟瑟,已经有了点彻骨的意思。
坐在客厅吃晚饭,关上了厨房门。常常是、一顿饭吃着吃着,就冷了。手脚也跟着凉下去。
吃过晚饭,照例上楼略微站一会儿,消消食。还拿着手电,却很少再进园子:小一(青蛙)应该睡下了,各种夏虫秋虫都藏得不见踪影,就连壁虎也好久没见。只在矮门后伸着脖子缩着肩张望两眼,便退回屋里。
墙上挂了装裱好的书法条屏,陶渊明的《读山海经》。晚饭后读一遍陶渊明的诗,也有助消食。每次读到“吾亦爱吾庐”,都感觉这首诗好像就是从我家园子里长出来的。可惜,我没有那样的诗才,所幸、一直都以诗书浸润熏陶生活。
又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节,最先想到围炉烤火。每每收集枯枝废纸,脑子里的画面都给了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煮肉。今春谷雨那日,生了一炉炭火吃烧烤;还记得,最好吃的是烤大蒜。冬月的诗词画片里总是茅檐残雪,舟泊岸上,或者解缆泛游,人立桥头,或者倚窗闲望。多么萧索的景象啊。好在诗句是暖的,有雪的日子总有火,而且古人将炉火叫做能带来食欲的“芋火”:烤火的时候顺便扔几枚山芋同煨——好香的芋火呀。真佩服发明烤山芋的古人。
而今郊区地铁出口处,偶尔也见推着车子卖烤红薯的贩夫走卒。可惜,一只硕大的电烤箱似的铁皮桶,完全闻不到红薯特有的焦烘甜香。也有铁桶烧饼摊,惨白的面皮,比冰冷的水泥路反射的路灯光还白。上个周末,我家园子里收了一篮紫薯,先放一阵子,糖分会更浓稠饱满。我家的芋火也该闪亮登场了。
可我仍旧不那么喜欢冬天,尽管冬天的许多意境和景致都已写入了诗画。对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先民来说,冬天到来意味着农事已歇,此外,夜晚和雨天也都属农活之外的休闲,所以才有这句“冬者岁之余,夜者日之余,阴雨者时之余”,时间好像被按了暂停键。都市生活的现代人哪里有这种奢侈的福分来独享这样无事来扰的时光呢。想起小时候,一夜大雪封门,清早踩着没过膝盖的大雪去上学,下午半天放课回家,多么可爱的雪啊——真的是那种纷纷扬扬如鹅毛的大雪呀。
大雪节气已过,寒冬该正经凛冽起来了。而江南冬天时常贫雪,也许正因为此,所以才有《世说新语》里的“雪日内集”,雪天适宜文人雅集。赞叹女子有才便称“咏絮之才”因为她(谢道韫)将大雪比作柳絮迎风飞舞,但我最喜欢的是“雪夜访戴”,兴致来了,做什么都可,不做亦可。
这与我刚刚读完的《小窗幽记》中的意境有些相通:佳思忽来,书可下酒;侠情一往,云可赠人。怎奈一颗忙心,佳思侠情,都是遥远得不可触摸的古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