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到云南晃悠,和赵永昌先生得以长谈,开言有益,把我们聊天后的内容略作整理,就得到这一篇了。】
有些菇种,在通常的培养过程里,表现菌丝生长非常缓慢,但后期进入自然条件后,菌丝则表现强壮而生长明显提速。大球盖菇(Stropharia rugosoannulata)是其中的典型例子。这个现象,在许多必须覆土培植的菇种方面都有,并非孤立的事件。我们在进行食用菌的研究过程中,遇到这种菇种,就会感觉制种难度比较高。实际上,我们的制种技术在面对不同菇种的特异性体现是非常不够的,PDA打遍天下的情况只是一种基础手段,在许多菇种其实只是能够在PDA培养基上面正常(或者说勉强)生长而已,至于是不是有合理的营养利用速度和生长水平,是肯定不能够的。不过,人的想法很奇怪,大家都在想办法的时候,居然不约而同的绝大多数都是考虑速效营养,这个很可能与教科书的食用菌营养学研究内容有关。大部头的书里面,食用菌的生物学特性中,关于营养学的研究都是“最佳氮源”、“最佳碳源”之类的说法。但我们知道,自然条件下,食用菌利用的基质里面,这些东西含量都是比较低的。例外的是共生性条件下,某些物质能够从宿主活体直接获得,这个情况下,才有可能获得比较丰富的“最佳营养”条件,这也可能就是为什么共生菌无法用腐生模式生产的“坎”的所在。一方面某些特殊的“最佳”物质很难筛选,并非都只有“碳源”、“氮源”两个东西,也可能有其他生物活性成分。另一方面,就是共生状态的利用模式,是持续供应,而不是一次性注入,这也会在生理过程影响方面有很大的不同。就比如人吃维生素,一次性大量吃,和持续恰当量吃是不一样的。人工配制培养基使用的成分,要符合菇种的自然属性,才可能既做到来源便利低廉又效果上佳,这是容易理解但极难做到的。相对来说,绝对腐生的类别,是比较容易实现的。但目前来讲,绝对的腐生类型食用菌种类数还比较局限,即使是已经实现人工培植的菇种,或多或少,或严格或松散的存在与其他生物种类的关系。如果是只有出菇才需要其他的生物作用,那么完全可以比较容易的做到完成全过程的人工培植,无非是找出它比较适合的营养源,后期在确定需要的生物刺激环境下就可以完成出菇。最难以完成人工培植的菌类,就是在营养生长阶段就需要其他生物因子参与的类型,而越是严格的共生性菌类就越难完成人工培养。相对来说,寄生性的反而比较容易实现人工培植,这就是为什么冬虫夏草已经能够人工培养,而松茸还不能。实际上,冬虫夏草严格说并不能叫寄生,而是专性腐生,寄生性的寄主可以同时存活,虫草菌其实是在生长过程里致死了蝙蝠蛾幼虫,他们不能同时维持存活。银耳才是严格寄生的菌类,它只能寄生于香灰菌,没有香灰菌的情况下,它只能以单细胞形式苟延残喘。不同营养模式下的培养基配制基础要求不同,类似大球盖这种,应该不算腐生菌,至少不是绝对腐生的类型。所以,按照通常腐生菌路线做,它可以生长,但达不到应有的水平。如果采用尽量接近“最佳”的营养源配制培养基,确实能够提高生长速度,但这和它的自然生长是不一样的。因此我们可以认为,所有以“最佳”模式去探究食用菌生产的技术,是一种方向性错误,它指向了非自然的歧路。黑龙江省农科院的倪淑君女士,是我的要好的同业朋友,她在大球盖菇制种技术上,就是采取了非同他人的模式,获得了优质的菌种。而在我事先并不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和她谈到这种方法性问题,倪老师十分感慨我们的不谋而合。云南省农科院的赵永昌先生则告诉我,干巴菌至今连菌种分离都做不出来,但其实际上在自然界也谈不上十分稀少。只不过很可能它的生物协同要求比较复杂,比较多类别参与,比较严格,所以,现有的方法概念下,都无法做到分离纯菌种。如果有清晰的生物协同关系做基础,那么,部分人工辅助的方式进行天然方法的培植,还是比较容易的。包括松茸、块菌及部分红菇科菇种等,现在基本上可以使用这种模式去做了。即使面对不太清晰的生物协同关系,考量这种思路,是可以把某些菇种做得更好的。而即使是纯粹腐生菌,也要更多考量自然状态的营养属性去进行生产性的营养模式研究,而不应该被“最佳”的营养理论牵着鼻子走。有些营养问题,其实被看成了生境问题,事实上这两者其实有很大程度上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