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功：书画与腕力

启功先生1942年发表在某报刊的一篇旧文，资料模糊不清，兹录文以飨书友：

书画与腕力

启元白

近人皆知吾宗老心畬溥公画法宋人，笔力健举，以为得于马夏者多，故能坚致挺拔如此，不知钩斫之工，虽关宗法，而腕力强弱，泰半由于天赋。

夫书画之腕力，固不同于击技，而运用精熟，实有相通之道。昔公居故邸萃锦园时，仆每往谒，必畅论文艺，勉勗有加。

偶见座隅竖强弓，取而张之，竟不可开，叩之左右，知为每日持以习射者。因忆雪斋公初结松风画社时，心公在座，画兴既阑，旁及丝竹，心公喜弹三弦歌黄鹂调，金石之声渊渊出于腕，他人弹之，音饰遂低，仆不通乐律，不解其所以然，及抚强弓，乃恍然于弦音高低之故，转悟书画笔力，亦不可鼓努以求。仆画初学四五。公以所藏宋人无款长卷命临之。（心公早岁之画，全出此卷）乃好宋人一派，至是废然，仍以华亭娄东为法矣。

溥心畲

间尝以弓矢笔墨相关之理请之，公曰：“骑射之术，为珠申旧俗，今徒以千钧之力，讬之柔毫，于我先人，殆为不肖。”又曰：“吾辈既无功名之想，希贤乐道，亦正大有事做，即诗文已属余事，况于书画，以书画遣兴。聊胜于博奕饮酒，今人以画家誉我，岂素志乎！此意不敢为不知者道，唯愿与子共勉之” 。其言之身极痛。

启功 溥心畲 溥佐 1943年合作 山水 镜片

仆因而慨夫后学作画，于其业。未成之前，所冀者，端在画家二字之头衔，而汲汲然惟恐人之不以画家相目，自他人观之，其所造诣，了不足以动众。可知古今书画，籍甚不渝之作，皆胸襟朗溪之士，寄兴遣怀，初无名心，遑言取利。而世誉之归，翕然无间，岂无故哉，每与同道申说此论，或嗤其迂，或鄙其诞，因记心公之言，牵连及之，攻斯道者，或亦有所取鉴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