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全胜丨云龙大师
云龙大师
作者:倪全胜
夏湖农是老生的儿,从小被父母宠的不是一般的调皮捣蛋。有一次,在上小学一年级时,他偷偷爬到教室的瓦房顶上猫着,同学们听到铃声一股脑进屋上课的当儿,他则站在屋檐上解开裤裆往下撒尿,弄得男女生一头雾水,雨露均沾。他居高临下,看到同学们缩脖探脑的狼狈相儿,不由在房顶上肆无忌惮的嘎嘎大笑,一转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上小学五年级时,一次放学,夏湖农路过老师的食堂,瞧见食堂大师傅系着围裙正忙着在厨房炒菜,夏湖农好奇进入食堂大厅视察,见大厅地上摆着刚刚下锅的一笼热气腾腾的馒头,夏湖农一时心血来潮,脱了裤子在笼里迅速屙了一坨屎,拿碗盖住了,碗上留下他歪歪扭扭用铅笔写的一首打油诗“呼啦一声天门开,一条黄龙落下来。落地变成六盘山,六盘山上冒白烟。”
学校一俟调查清楚,立即开除了夏湖农。那次,夏湖农的老爸真生气了,把夏湖农吊在树上用小藤条抽打,一藤条一藤条打得夏湖农像磨盘压住狗尾巴——嚎得没有人腔。
那年代,老百姓生活并不富裕,夏湖农居住的大杂院里家家户户都养着五、六个鸡鸭,户主门眼巴巴地指望逢年过节吃个蛋或小鸡炖粉条打打牙祭。可夏湖农自从小学辍学后,这些在大杂院里满处觅食的鸡鸭就倒了霉,几乎每天都有人家散养的鸡鸭莫名其妙的丢失,最后往往是鸡鸭一去不复返,此地空余鸡鸭舍。原来夏湖农嘴馋,他每天在泡桐树上逮些鸡鸭们最爱的布袋虫,暗地里喂这些鸡仔,悄悄地把它们引诱到死旮旯,捉到后,麻利地把小鸡拧头闷杀,偷偷在家后的小河边褪毛扒膛,洗干净了,河坡上挖个土坑,拾些枯树枝放里面,烧火做叫花鸡吃。
丢的鸡鸭多了,大妈大娘就到处找,见了夏湖农在大杂院跑着玩,就问:“你见俺家的鸡吗?”
夏湖农是谎话大王,随口就答:“俺家的鸡也丢了,我昨天傍晚见黄鼠狼拉咱院的鸡了,鸡让黄鼠狼骑着就跑了,撵都撵不上,你们家的鸡一定也是黄鼠狼拉走了。”具体何时何地,多大的黄鼠狼,啥品种的鸡,他说的有鼻子有眼,叫人不由得不信。
也许是这些散养的鸡鸭营养均衡、丰富,夏湖农常年偷吃着它们,在那个物资比较匮乏、人们脸上还略显菜色的年代,不出两年,他就出落的气宇轩扬,身材魁梧,一表人才。
可是,纸里包不住火,夏湖农生活无虞,就是缺钱到电子游戏厅玩游戏,偷鸡偷鸭的也卖不了几个钱,他索性把邻居的大狼狗随手牵走卖给乡下的亲戚了,那时狼狗价位正高,一头值五、六千元,邻里着急报了警,警察走访调查,很快水落石出,夏湖农锒铛入狱。
夏湖农虽然长得高大帅气堪比壮汉,可警察讯问后,却发现他未满十八岁,够不上劳改、判刑,在拘留所里吃两天没腥味的淡饭又无罪释放出来了。
夏湖农的老妈是个乡下人,不识字,整天就是围着灶台围着压水井为一家老小做饭、洗衣,她穿着邋邋遢遢,神情慵慵懒懒,平日里喜欢眯缝着俩眼,像一位永远睡不醒的、与世无争的极普通的村妇,可无知者无畏,眼看着儿子被警察带走了,风闻是邻里捣得鬼,她心疼儿子,不问青红皂白堵住邻居的大门骂了一大晌。
邻居的男主人是副县级,人家是屁股上挂暖壶——有一定的水平,他任凭夏湖农的老妈在自家大门前污言秽语,羞辱谩骂,愣是关门闭户,一直挂免战牌。
事后,副县级私下找到夏湖农的老爸陪不是,满脸堆笑说:“你看,我们都是好邻居,我要知道是大侄子干的,我咋会报警?你别生气了,也劝劝我老嫂子别生气了,都怪我”
夏湖农的老爸是铁路职工,通情达理,知道这事不能怪邻居。他说:“我咋能怨你,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嘞,这孩子不争气,跟没脑袋一样,他昨天又偷附近小卖部的一条烟吸,叫人家找到家,这孩子整天能把我气死”。
老爸看着不争气的儿子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到处闲逛,恐怕再捅娄子,就提前退了休,让儿子接班去了。
夏湖农被安置在铁路上的一个小站上班,当了接车员,位闲薪高,期间,他娶妻生子,忙忙活活,十余年匆匆而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夏湖农在铁路小站上班,离家较远,夫妻两地常年分居,聚少离多,感情渐渐淡薄,夏湖农又长得风流倜傥,在当地和同事一起卡拉OK时结识了一位漂亮小姐,两人一见钟情,如鱼得水。
可夏湖农的相好出身贫苦,不是怀里藏有百宝箱的杜十娘,夏湖农养小姐缺钱。于是,夏湖农只好和当地的“铁盗游击队”紧密结合起来,他利用接车员的便利,通风报信,详细告知对方停靠小站的运载贵重物资列车的重要信息,比如运载的铜线铝锭等,“铁盗游击队”接到指令在站内行窃时,他又亲自望风指挥,“铁盗游击队”顺利得手后,吃水不忘挖井人,马上和夏湖农坐地分赃。
可惜, 不久东窗事发,警察在一处废品收购点发现了这些被盗的铁路物质,顺藤摸瓜找到了这帮“游击队”,这些游击队员们别看偷盗时胆大包天,无所畏惧,一旦落入法网,却根本架不住警察的威吓利诱,很快供出了夏湖农,刚尝到甜头的夏湖农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并被清除出铁道队伍。
夏湖农的老婆嫌跟着个贼头丢人,又听说夏湖农在外面养小姐更是醋意大发忍无可忍,很快和夏湖农离了婚,夏湖农出狱回家后一时生计没了着落,但好歹夏湖农的相好和夏湖农心心相印,不离不弃,她辞掉卡拉ok的小姐服务业务,无怨无悔追随在夏湖农的身边,夏湖农又鼓起生活的勇气,他们一起跑到南方打了两年工。
打工不到三个月,夏湖农的老爸就接到儿子的打来的电话,哭着说他在外面误入传销组织,欠了十万多元的债,恳求老爸速速邮寄过来十万元钱,否则,性命堪忧,可能再也见不到儿子了。老爸听到后心急火燎,东磨西借,倾其所有,按儿子提供的地址把钱如数寄去,儿子接到十万巨款后,短信告知“收讫,勿念”,从此音信全无。
两年后, 再回故乡时,饱经风霜的夏湖农在小城闹市区设了一个堂口,自称“云龙大师”,自云曾跟大唐国师李淳风的后人在兴国县学过周易,得其嫡传,阴阳八卦,奇门遁甲无所不知。
堂口里,每天善男信女前去烧香拜佛,络绎不绝。
堂口条几上一溜供着玉皇大帝、关公、观音、三清,如来等威严神像。神像前,在香雾缭绕中,面无表情的夏湖农梳着大背头,戴着墨镜,身披米黄色风衣,手拿金击子有节奏的“铛铛铛”敲着铜磬端坐一旁。
条几下面的小方桌上,四处呈放着虔诚香客们供奉的20、50、100 元等面值不一的香火钱。
一位新婚女子和丈夫婚后经常吵架,闹的家里鸡犬不宁,是合是离,前来求大师指点迷津。
只见她跪在方桌下的一个蒲团上拜过诸神,在方桌上撂下100元钱,报上夫妻生辰八字,款步上前询问云龙大师自己的婚姻前程。云龙大师低头掐指一算,口中念念有词,悄声附耳道:“你们夫妻虽不是天生的一对,却是欢喜冤家,命中注定打不散,聚还乱,等你们有了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你有旺夫相,老公中年一定会发大财,你们小两口晚年生活幸福美满。”
女子听后,原来愁云惨淡的俏脸上顿时浮现出喜悦之色,忙对云龙大师连声称谢而去。
另一位远道慕名而来的中年土豪近期时乖运蹇,诸事不利,为表自己前来祈福祛难的诚心和敬意,他先在方桌上的铜鼎式香炉旁押上一千元劳务费,然后,恭请云龙大师前去勘望祖坟。
云龙大师被小车接到土豪家祖坟处,问了土豪生辰八字,迈步缓慢绕坟一周,四处静静观望查看,最后,他不动声色说道:“你这水泥浇筑的祖坟修得太高,高过后面土塬,大有喧宾夺主之势,这叫靠山不牢,地动天摇,你需要重新修坟,降低祖坟高度。修坟期间,你可在坟后放置一俊马,马背上绑一大红公鸡,这叫马上大吉。如此做为,方保你以后无灾无病,财源滚滚。”
土豪闻听大喜,当即把自己接云龙大师的小车、价值四十余万元的奔驰赠与云龙大师。大师推让再三,不得已,只好笑纳,和土豪抱拳相别,一路驾车绝尘而归。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倪全胜,男,汉族,现年49岁,河南省虞城县人,文学爱好者,作品散见于商丘日报、京九晚报、交通与社会、老人春秋、河南经济新闻周刊和散文网站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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