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长篇报道 | 在章宇面前,谁还能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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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电影《风平浪静》正式上映。

电影讲述被顶替保送名额的好学生“宋浩”的曲折人生,糅杂了犯罪、悬疑、爱情等各种元素。电影早在今年7、8月的上海电影节点映,许多观众观影后感叹:“后劲儿太大了,像刚喝完一杯烈酒。”

除了剧情,《风平浪静》中最吸引观众的,还有饰演主角的章宇。“似乎就是为电影而生”,有网友如此评价其表演。

最近,我们和章宇一起闯进北京城郊里的深秋,这里有酒、有梦、有诗。

*取景于北京城郊一座未通车的大桥

章     宇

Yu Zhang

演员

代表作《大象席地而坐》《我不是药神》《无名之辈》

11月6日,其主演的 《风平浪静》上映

对于章宇,喝酒、做梦、写诗可以随时发生,也可以同时发生。这三件事一以贯之的是, “当其得意,忽忘形骸”。忘形之后,还要回到自己。章宇说,演戏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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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看,章宇的左耳比右耳多了一道褶皱。

年初疫情,章宇宅家,某次喝醉后在地上睡着了。半夜醒来,身子坐起来,头一抬,左耳撞到了上方书桌抽屉的尖角。章宇猛然酒醒,黑暗里,他不知道自己撞到了哪,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躺在地上,只摸到有血在流。

他爬起来给伤口消毒,伤口不大,听力也正常,便没去医院,任其自愈。两月后,伤口愈合,耳骨的形状却变了,章宇说,“(算是)酒精对我的雕塑。”

章宇爱喝酒,社交媒体上晒酒瓶、和朋友喝酒的照片,还有句子——“这辈子恐怕是和酒结下不‘戒’ 之缘”,媒体采访里不避讳说起那些喝醉后的糗事。

▲章宇和酒

以前,他会攒下喝完的酒瓶,上次搬家时,威士忌瓶攒了100多个,太沉,不方便移动,现在他便改成攒威士忌的木塞。他会在木塞上写上喝完的时间、地点,让一起喝的朋友签上名。他说自己如果还能喝30年,攒上个30年的瓶塞,就拿出来办个展。

到今天,章宇和酒相处差不多已经20年。最早,他在老家贵州都匀喝。那是他高中时期,身边的朋友喝,他也跟着喝,“好像喝了酒,就会变成大人。”

都匀又称桥城,剑江绕城穿城,100余座桥梁将城市紧凑。电影《无名之辈》是在都匀拍的。章宇的父母、外公外婆是当年支援三线城市建设时,从重庆来到都匀桥梁厂工作,厂矿子弟的他,在子弟学校念书, 说着厂矿里的方言“铁路话”,那是一种接近四川话的内部语言。厂子里自成一个小世界。

▲电影《无名之辈》,章宇饰演胡广生

如今他的普通话里没有西南方言的影子,甚至还夹杂些许京话口音。这或许来自于后来专业训练和生活环境的影响。

和口音一样变化的还有章宇喝酒的习惯。过去他爱和朋友喝,近些年倒是更喜欢一人喝。和自己喝酒大多发生在夜里,如果不喝上一点,章宇很难“自洽”,喝完后,其实抵达的也不是自洽,而是一种将自己击晕、干倒,糊弄过去,躲过这种“不自洽”。

酒是他的避难所,也带给过他麻烦。章宇左手上戴了一款黄色卡西欧BP-100的手表,这是今年生日一个朋友送给他的礼物。几年前,他手上的表是白色的,那是章宇外公的遗物。外公心脏不好,他的学生便从日本带回来这款能够监测心率的电子表送给他。章宇初一那年,外公去世,他将这块表留下来,每日戴着,时间继续往前走,只不过覆盖着的是章宇的心跳。

后来在北京,在一次酒后,章宇弄丢了这块白色手表。耿耿于怀多年后,好友的生日礼物补上了这块缺失。

▲章宇与朋友饮酒

他也想过戒酒:

“戒酒念头就像浮游生物一样,朝生暮死,早上起来一定要戒酒,一到晚上那个念头就死掉了。” 

章宇有一套对于喝酒的理解,他用弗洛伊德《性学三论》里对于童年时期的 “自体快感”来形容。弗洛伊德将以本能指向他人、却从自身获得满足为最突出特征的性活动称为“自体性欲”(Auto-erotism),婴儿吮吸手指可被看作是最早的满足方式。

“人在很小的时候是自体快感。喝酒也是达到某种迷幻,喝醉了就是小死,性交的高潮也称小死状态,那是一种在某种充盈后的提升或者下沉的感觉。自己喝酒就是跟自己聊,是和自己做爱。跟朋友喝酒,其实是一种群交,一瓶酒,同样的汁液灌入不同的人,大家达到口舌之快也好,掀桌子也好,最后抵达某种时空,达到某种充盈。”章宇这样说。

章宇演戏也是这样。早年拍《手枪》,男主角猛子的剧本寥寥10页,不过一个主题,一个概念,章宇模糊地知道方向是哪里,他就像拿起一瓶无人尝过的酒,喝下去,小死一回,然后告诉大家酒的味道。

不如成为猛子。他在拍摄主场景的小破旅馆里住了近一个月,真正过上了“猛子”的生活。导演和摄影师再来复景时,都没有认出人群里的章宇。

这次体验后,章宇对演戏之中类似酒醉般的充盈感着迷。即兴成为他表演中重要的一部分。尽管没能再遇上《手枪》这样大空间的剧本,但在有限空间里,他会给出最直接的反馈。《我不是药神》里的彭浩学狗叫,《无名之辈》里胡广生翻着拼音版的水浒传,新上映的电影《风平浪静》里,他给宋佳饰演的已经怀孕的妻子潘晓霜洗澡的戏,这些都是现场给到的。潘晓霜怀孕了,他从现场道具里拿了一本育儿书,找了一段孕妇呼吸法,一边给她洗澡,一边教她呼吸。

▲电影《风平浪静》,章宇饰演宋浩,宋佳饰演潘晓霜

章宇用“得意忘形”来形容这种状态。

“得意忘形是非常好的词。现在很多人将它变成一个贬义,但实际上得拆开来理解,把握到真意后是会忘记形状的,你会忘记你的脸要怎么演,你要给什么表情。将这些外在东西全忘掉,这是很厉害的一个境界。” 

章宇曾经期待自己能拥有“人群中的安全感” 。在一次采访中他这样形容, “我的作品被有深度有品位的人认可,(我)又可以自由地游走在大街上,这真的是再理想不过的状态了”。

他好像也暂时实现了。前段时间,他约了一个中医按摩师, 按摩师来了三次,都没有认出章宇,直到第四次,他看到了房间里《大象席地而坐》 的海报,看到了海报上于城的脸。按摩师开口问,“你是上面那个人吧?”章宇迟疑了3秒,那3秒里,他想,若承认,那他就知道我是演员了,要是否认,对方知道自己睁眼说瞎话后,接下来一个小时按摩的手法会不会有变化?

“是。”章宇说。

“你还演过什么?”按摩师又问。

“《我不是药神》。”

“你演的谁?”

“彭浩,那个黄毛。”

“完全不像,药神里的黄毛跟个猴似的,你比他好看多了。”

章宇感受到一种成就感,自己捏的角色,能让观众感受到这个人真的存在,得意忘形后,让角色成形。

▲电影《我不是药神》,章宇饰演“黄毛”

酒醒后,还有一段还魂的路要走。就像书桌抽屉的撞击带给他左耳耳骨的变化,章宇身上也留下了那些角色给他的雕塑。对于这部分,他需要小心控制住,特别是“那些在日常中不好用的、不被接受的,甚至是危险的部分。” 他提起《大象席地而坐》里的于城。影片里,于城是一个社会青年,睡了好朋友的女朋友,亲眼看着朋友跳楼而亡。

“他面对世界的反应是暴力,但整个《大象席地而坐》里,他没有一次在施展暴力,他在救火,在扑灭暴力,这是特别有意思的地方。进入他,就要找到他的底色,他的底色是苍凉。”

章宇没有多言于城对于他具体的影响,只是节制地说了句“很深”。他在控制这些角色对他的塑造,但无疑也会主动保留痕迹,就像他将瓶塞藏进盒子里,温和地告别一瓶酒,告别一个人,然后留下一些东西。

深蓝色格纹大衣 / 鄂尔多斯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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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宇的家里挂着辆白色的山地自行车,那是拍摄《幸福59厘米之爱有多久》时的道具,短片里,他在街头奋力骑着这辆自行车,试图去挽回想要离开的女友。

2013年,他完成了一次318国道的骑行,用的正是这辆山地车。章宇从成都武侯祠出发,历时29天抵达拉萨布达拉宫,全程近2300公里。那是一段属于骑行者孤独的朝圣之路。章宇每天骑上七八个小时,上山下山、脱了衣服又穿上衣服, 前面桥断了,就等着修好;有塌方了,就找路绕着走;冰雹来了,披上雨衣找地躲, 一路都是景,一路又都是危险,“大自然的力量让你觉得人太虚弱了,随时可能歇菜。”

骑到拉萨布达拉宫后,他停了下来,在古城里溜达,去餐厅里喝几毛钱一杯的奶茶,去作坊里看工人印经文,走之前,他找藏族朋友将一句话翻译成藏文,喷在车梁上,那句话是“梦醒之处,无路可走”。这句话出自鲁迅的演讲稿《娜拉走后怎样》。原稿中的那句是“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以走。做梦的人是幸福的。倘没有看出可走的路,最要紧的是不要去惊醒他。”

抵达拉萨后的章宇从梦中惊醒,过去的29天,他每日都有目标——我要骑到拉萨,但到拉萨后,梦醒了,不知道路往哪儿去。

▲章宇在剧场

章宇想要拍电影这个梦倒是很早就有了。2001年申奥成功的那天,他的日记本上只有一句话——“2008年我应该在北京。”

7年后,在贵州省话剧团已经工作3年的他感觉身处在一摊死水之中。最早,他还可以和樊小锁导演聊表演,一起做舞台作品,钻研人物本身。后来,樊小锁导演被调离话剧团,章宇失去创作同伴,戏无人可聊, “大家心思没有在上面,(演戏)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完成一个工作。”

章宇翻到日记本上的那句话,决定去北京。事实上,2001年的他不过想着去北京看奥运会,去亲身经历一种宏大。奥运会后,那些扬起的浪花开始跌落,但章宇的旅程才刚刚开始。目的变了,目的地没有变。他从一个梦里醒来,要给自己找到一条出走的路。

▲章宇生活照

刚到北京的头几年,章宇的生活简单,一心想着拍电影,就像在318国道上骑行时,“什么都不用想,又什么都可以想。”他从未想过回贵阳,憋着股劲往前骑。

章宇曾用“一场行为艺术”来形容北京的头十年,拍了很多作品,但要么没有出来,又或者鲜少被人看到。想象中的那段日子是困难的,但章宇说,“其实真没那么难,最难的就是房租。那就跟朋友借钱呗,交朋友了不就是为这个的吗?”

寥寥几句,鲁迅紧接着的“梦是好的;否则,钱是要紧的”被消解,出走后的章宇,不用堕落,不用回来,可以继续走下去。

他喜欢北京。相比都匀的桥梁厂封闭紧凑的世界相比,北京太大了。

“物理空间大了后,人与人反倒能疏离开。它也够冷漠,没有人在乎你,在人群中能有一种被忽视的安全感,很多有意思的人又在角落里窝着。” 

2018年,三部作品让观众认识了章宇——《大象席地而坐》《我不是药神》 《无名之辈》。这一年,就像他在骑行的路上经过一个热闹村庄,人们欢迎他这个拜访者,为他献上鲜花,戴上象征荣誉的勋章。

关注带来了更多选择,剧本接踵而至,他先后接了《野犬笔录》《东北虎》和 《风平浪静》《鸟鸣嘤嘤》等。一切变得从容起来,他开始慢慢将把拍电影当成一种生活方式。角色和剧本是打动章宇如今的唯一标准。2019年,他连续拍片,按照平稳的工作节奏进行,没有往2018年的那把火里添柴加薪,不参加综艺,没有视频采访,控制曝光量,任那把火烧完。

▲电影《风平浪静》现场剧照,左一为导演李霄峰

年初国内疫情最严重的时候,章宇待在北京,一个人住,“回到自己喂食自己的日子”。他学着做糖醋排骨、盐煎肉,还弄来贵州的豆豉火锅底料做菜。醒着的时间里,房间里都有音乐,他买了一个CD机, 每天醒来会想,今天听哪一张,听披头士还是猜火车的原声盘,听Tom Waits还是海菲茨。

观看积压的艺术片是最好的娱乐活动,伯格曼、罗伊安德森、侯麦……那段时间他看完了大概150部片子。大部头的书也可以啃起来了,看完了几本陀思妥耶夫斯基,同时还翻着诗集,六七年前就开始看的《追忆似水年华》,章宇还剩三分之一,他说每次打开都需要勇气, “他(马塞尔·普鲁斯特)挺娘炮的反正,但不得不佩服他的细腻。很多金子一样的感受、反思,嵌在那种冗长、繁琐的长篇大论中。”章宇说。

▲章宇拉小提琴

他甚至开始重新拉小提琴。“我爸以前是工厂乐队的小提琴手,用一把琴追到我妈。我爸又拉得不够好,所以我妈才逼我学小提琴。”章宇6岁开始学,听盛中国的磁带,里面大多是传统民乐改编成的小提琴曲,他没能理解其中的美感,学了几年,便放弃了。但现在最爱听的还是小提琴的古典乐。

过去的伏笔在这样一段空白中慢慢重新浮现。“像是又回到刚来北京、有大把属于自己时间的日子。”上午开始睡觉,一觉醒来,一天从夜晚开始,世界变得清净,时间折叠下,梦与现实也交错起来。身边总有朋友保持着相似的节奏。有时候凌晨, 章宇给李霄峰发信息,李霄峰马上回了信息。大家心照不宣地都在夜里醒着。

《风平浪静》是李霄峰导演的作品,在评价章宇时,他用了“敬佩”,直言“他是一个非常棒的演员”。11月6号上映的《风平浪静》是 “消失”一段时间后,章宇再次和观众见面。

▲电影《风平浪静》现场剧照,左一为导演李霄峰

最早看到剧本,章宇被《风平浪静》中古典悲剧的质感所吸引。章宇饰演的宋浩曾经是保送北大的优等生,一次意外犯下命案,出逃十五年后归来,试图重新构建新生活。

“其实是一个当代哪吒的故事——爹爹,孩儿的命还给你。这里面有着强烈的宿命感,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宋浩当时不这样做呢?但是他当时没法不这样,他只能这样。”在平遥电影节上,章宇第一次看完影片后,还是为角色感到一阵心疼。

电影梦的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即将上映的、还未定档的、即将进组的……一路下来,章宇在遇见角色,遇见故事,成为角色,进入故事,然后告别角色, 告别自己,还有这条路上曾经一同翻山越岭的朋友。

▲章宇和导演胡波

和胡波的告别是浓烈的。没有清空微博前,章宇的置顶微博是写胡波的一篇文章,他说,“我惠存这重击。”三年过去,对于和胡波的告别,他说“还是只能逼着自己去接受”,他偶尔会在网上回复提到胡波或者《大象席地而坐》的留言。不久前,他在社交媒体上发了一张图片,是胡波的一首叫做《医生》的诗。

章宇偶尔梦到胡波。“那是一个特别日常的梦,我叫了他一声,问他晚上去哪吃,他好像在忙什么,说什么还没有弄完。就这样。”说到这个梦,章宇笑得非常舒展。

梦醒后,章宇没有失落,没有无路可走,“日常地醒来”,就像手腕上的电子表, 日常地闪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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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疫情后的第一次出行,章宇去见了住在景山胡同里的厉槟源,和他一起爬了景山,站在北京的中轴线上与紫禁城合影,晚上两人四处找开门的饭店,最后涮了顿火锅。

厉槟源是章宇很重要的朋友,两人在2016年的“COART在路上”的艺术活动上认识,青年艺术家们从北京出发,一路经呼和浩特、银川、西安、成都等地,六周后抵达云南。一路上,章宇做街头戏剧,厉槟源做着他的作品。

抵达成都时,两人在蓝顶艺术区露天做了一个小型戏剧表演,音乐人乔小刀用吉他现场伴奏。他们所念的对白,是章宇写的两首诗,他将两首诗拆散,然后又镶嵌在一起。对白参差发生,看上去在对话,但都是各说各话。最后的沟通由身体完成,顶着粉色假发套和白色长裙的厉槟源和穿着白色背心蓝色工装裤的章宇,在泥泞之中扭打一团。

“那一次挺有意思。其实我们想探讨的是一种个体与个体之间的连贯性。”章宇说。

▲厉槟源和章宇

行走到云南弥勒,两人晚上聊天,互相探了探底,厉槟源给章宇看了《自由耕种》和《死了都要爱》两个作品。

《自由耕种》是厉槟源2014年的作品,他回到老家,站在自家荒废的田地旁,纵深跃进泥潭,然后爬起来,再跳进去。这场同家乡土地的对话重复了一个半小时。

《死了都要爱》是2012年的作品,厉槟源坐在白色地面上,赤裸上身,四周环绕着斧头,他将斧头砸向地面,直至砸裂后,再接着砸下一把。

▲厉槟源作品《死了都要爱》,图源:艺厘米

“我当时看的是他在悉尼美术馆里做的现场,那是他砸斧头砸得最多的一次。很多人都以为他砸不完。在他砸完100把后,整个美术馆里的观众全都围过来看他砸,当时他已经快不行了。终于砸完后,全场都在欢呼,我都哭了,真的,我看哭了。我特别感动。”

“他的东西特别本能,有时候很笨拙、很原始又很粗暴,但是里面透着生命力, 而且有某种准确性。他会和空间构成某种不协调,或者说他重构了一个东西,那个东 西有点滑稽,很有意思。”

习惯短句的章宇聊到厉槟源时,完整地说了一大段。

▲厉槟源和章宇

到大理后,厉槟源看了章宇的电影《巧巧》。这是导演宋川和章宇拿着戛纳35万元的创投奖金完成的一部长片,还入围了第67届柏林国际电影节。

“他看完后,说挺猛的。”章宇笑。

两人成为朋友,生活发生交集。厉槟源也参与到章宇的一些电影作品中,在 《大象席地而坐》里,他饰演了一个票贩子;在章宇好友周铨的处女作《会飞的蚂蚁》中,演了一个异装癖。

章宇在鹤岗拍摄《东北虎》时,厉槟源前去探班,他在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的城郊一片结冰的野湖,将四肢绑上红砖,横穿湖面,爬行近一公里。过程被拍摄下来,名为《进程》。艺术随时随地在发生。

▲章宇拍摄的厉槟源

至于厉槟源对章宇的影响,更多的是一种提醒,“艺术家那种嗅觉很敏锐,也让我自己时刻警醒自己对外界的反应、观察和思考,不然很容易钝掉。”

他们俩身上都有一种诗性,简洁、自由、有力。章宇的微博名是“晓章”,和厉槟源的那场露天演出名则是《小厉和晓章》。章宇解释,“晓章其实是我的笔名,我很早就在(微博)上面写一些我想丢出去的东西”。不玩微博后,章宇说自己表达欲变弱了,“我尽量把自己藏起来,收敛一些。”

章宇喜欢和这群艺术家待在一起,他能收获一种轻松感。“他们其实没那么关注你,聊诗,聊酒,聊鸡毛蒜皮的事儿,也会聊点八卦,八卦里的人其实我也不认识,就当笑话、当故事听听。”

他还提到了艺术家毛焰,语气里有着羡慕:

“他们都比我要极致、要简单、要真实。尤其是像毛焰那样,状态特别好,也见朋友也喝酒,但是每天要么画画,要么写诗,要么看书, 能量特集中。他们对自我的消耗少,我比他们消耗得多。而每个人能量都有限,消耗越多,最后会越迟钝越麻木越懒。”

有时候喝着酒,章宇会和厉槟源商量着“干脆弄一个啥”,毛焰答应说给他俩策展。“但我们也不会强弄的,那个作品要立得住,我们才会去做”。

▲章宇和毛焰

如今人们只能偶尔在网络上窥见到章宇有趣和诗性的那一面。他主动降低表达欲,降低耗能,像是要将自己真正活成一首短诗,足够简单,能量足够集中。

章宇还是偶尔写诗,读诗,他的阅读和观看体系里,诗的元素像酒一样常见。

他最近在看《人间词话》,薄薄一本,墨绿色的封皮,非常优雅。看完《二楼传来的歌声》,他在想罗伊·安德森的剧本或许就是一首诗:

“里面的每一个场景,都像一行诗。比如一个大全景,下雨天,父亲领着小女孩,打着伞从远处往近走,在中间空旷的地方,小女孩的鞋带散掉了,她就弯下身子,父亲也弯下来给她遮雨,小女孩系好鞋带后,他们继续走。整个场景就像一行当代诗,很日常,但很有诗意。我真的太喜欢他了。” 

问到想要的角色,章宇说他想演一个像吉姆·贾木许的《帕特森》里的帕特森,“他是一个平庸的诗 人,生活平庸,诗写得不错,但也没有人知道,他就写在自己的本子上。”2017年前,章宇的生活或许就像帕特森一样,生活平淡,有一些好作品,但不被太多人所知道。

“如果你演了一个好片,演了一个好角色,但永远不会被人看到,你会难过吗?”对于这个问题,章宇说:

“如果是目前看不到,我可以接受,因为我早就习惯了。但如果是彻底不存在了,被销毁了,永远也不会被任何人看到了,我肯定会难受。” 

“你相信总有一天这些都能被看到吗?”

“我相信。”章宇说。

*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以上内容节选自

《城市画报》2020年11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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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夏阿怪

设计/ 梁海平

图 / 林 舒

服装造型 / Alex Xi

妆 发 / 肖飞@耀妩洋葳工作室

妆发助理/ 邢小妹

实习生 / 邹 露 刘晓华 林可依

微信编辑/ 倪仕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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