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二蛋岗【十五】
〓 第 1348 期 〓
文|马金 编辑|王成海
上去告诉我妈,我去喜梅家跟二蛋岗喝酒。我妈说,晌午二蛋媳妇来家了,拿来两盒蛋糕、一盒雪糕。你大跟她们说好了,明天晌午都来咱们家吃饭,你一会儿再跟他们说一声。
跟着三蛋岗进了喜梅姐家,喜梅姐正忙着包饺子,挓着面手拍了我一把掌,骂道:别的羊倌早吃罢饭睡二觉了,你这个秀才咋才回来?喜梅姐夫接起来说:你懂啥?咱们家的羊回来喂一次,睡觉的时候还得少喂点。人家秀才放的羊,回来不用喂,临睡前也喂不多,省草又省料。
后炕坐的两位是小时候一个教室念书的同学,一个跟二蛋岗同年级,比二蛋岗早上一年初中,另一个是跟三蛋岗同年级,比我晚上一年初中。他俩一致同意姐夫说法,夸我放羊放的好。正面坐着二蛋岗和姐夫,我和三蛋岗只得上炕头,烫屁股了。
大伙坐稳后,姐夫叫三蛋把放在炕头的一瓷坛酒抱在当炕,姐夫一边扒去封口子的泥块,一边夸耀着:这是糖化饲料溜岀的酒,正经粮食酒,最低60度,里面放了枸杞、冰糖,我放在山药窖里快两年了,不舍得喝,今天上待你们了。喜梅姐呛了他一句:平时人家都忙,谁顾上陪你喝酒了?揭开红布裹着的盖子,一股酒香扑面而来,我不由地吸了吸鼻子,好酒!他给每人倒了一口杯。喜梅姐端出两盘黄羊肉,介绍说,这是三蛋从后草地拉回来的,肉又干又红,为了好吃,我是用羊油煮熟的;一盘野兔肉、这是老家伙(指姐夫)偷悄悄套的,怕森林警逮住了,黑夜下套儿,打早取;一盘石鸡肉,白天放羊时套上,放在大石头后面,黑章取回来,退了的毛都埋在村外沟里了,森林警查住没收了肉,还得缴罚款,实际上他们拿回去也吃了;一盘扒肉条,一盘羊头肉,还有一大盘粉条拌绿豆芽。二蛋岗看着满满一炕桌肉说:晚上的饭了,上了这么多肉,弄几个素菜就行了。姐夫反驳道:以为你们城里人了,健身呀、减肥呀,我们庄户人打早受到阳婆落,全凭黑章这顿饭了。好好吃哇,这是正经的山珍。
大伙也不拿心,大口啃肉、大口喝酒。我们五个人把杯中酒喝完了,二蛋岗还剩多半杯。三蛋岗不满地对二蛋岗说:晌午在二叔家吃饭,你就尖的不喝,黑章就咱们这几个耍尿泥长大的弟兄,你还耍尖了?姐夫接起来说:晌午四五家人吃饭,人多,我没好意思将你,主席刚换了个字变成主任了,就不跟我们种地人喝酒了?二蛋岗讨饶道:初一办公室团拜会,我刚上任,硬硬的打了个通关,连通迅员、烧锅炉的都碰了一杯;初二去盟里老领导家,陪了大半天酒,五粮液喝了一瓶多,回家还是司机扶上去的;今天临出门,家里来了拜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连尖带哄也喝了半瓶子。回村的路上连方向盘也捉不稳,气的两个姑娘要步行走了。睡了一下午才缓过点劲,实在喝不进去了。三蛋岗幸灾乐祸地说:哈哈,原来当官的也有喝草鸡的时候了。他拿起二蛋岗的半杯酒,给我和他自己的杯里各倒了一半,碰了碰我的杯说:秀才,咱俩先替他干了这杯,接下来打通关不能饶他了。
打通关时,姐夫拿了两小酒盅,喝酒的进度慢了下来,开始了天南海北的胡侃。还在种地一个同学,跟二蛋岗诉苦,分田到户社员能吃饱了,日子也过的舒心了,可是农业税越来越重。黄田在地,乡村干部不让收割庄稼,场面里铺下场不让碾,逼着社员们上山挖渠渠(水平沟、鱼鳞坑),积累工、义务工一年比一年多。不岀工就拉炕桌,拔风匣,甚至搬缝纫机。我今年连好莜面也吃不上了,那天晌午天气挺好,我就铺了一场莜麦,准备后晌碾完,乘半后晌风大扬出来,黑章莜麦颗颗就能装回家。没运气的碰上了全盟大检查,男女老少都得上山挖渠渠,等人家二、三十号车绕了一圈走了,我赶快跑回去碾场,临黑来了股大雨,一场面碾了半篇篇的莜麦塌场(雨淋湿)了,晒了两三天也生芽了,好坏收留回来三麻袋生芽莜麦,只能给牛羊做料了。
另一个同学哭丧着脸说:地是没法种了,前年我把一、二类地包岀去,三、四类地留给我大和妈给种了,牛羊变卖完,牧业税骗了乡里一半多,农业税一分也没缴,跑去包头。白天工地上搬砖扛水泥,有时黑夜跟上咱们老乡偷铁,收入可以,月月能见到现钱。可孩子们找不到念书的学校,没有当地户口,公家的学校不要,就是搬门子进去了,还要借读费,借读费从原来的一学期30块,涨到现在一学期260块了,还有校服费、资料费、体检费一大堆这费那费,一个孩子一年就得一千多。好不容易窦家梁去了几个退休老师,租民房办了所学校,教的也凑乎。上面教育局又查又罚,上不了几天课就得停一两天。去年秋天开学,那个年轻校长收起书费、课本费,跑了。老师们报了案,还说年轻人是他们的大股东,到现在也没找到这个年轻人,学校也塌乎了。我回来说了一大堆好活,把两个孩子转到咱们乡里学校住校了。进入腊月没营生了,跟上老乡们又去偷铁,前两次得手了,最后这次五个人让人家公安局抓了四个,我是跑的慢,爬在铁路枕木上没敢动,才漏网了。连夜回岀租房,背上吃的,领上老婆孩子爬火车回来。过起年去了还得重新租房,原来租下的房子不敢住了,交的房租钱不知道给不给退点?进去那四个人不知道出来了没?也不知道咬岀我了没?他两眼泪旺旺地“唉~”了一声。
话题苦涩,生活艰辛,山珍野味嚼着难以下咽。酒场上有点沉闷,一向活跃的三蛋岗也揉着眼睛低下了头。
姐夫招乎大伙大大喝了口酒,我喝的呛了一下,三蛋岗使劲拍了拍我的后背。
二蛋岗抿了口酒说,念书收借读费,这不知什么人关住门坐朝厅——私起国号了。我的孩子们转到县城念书,也要借读费,理由是农村户口。农村户口从小学就在县城念就不收借读费,转学就收,我正常工作调动也得收。好在当了几天校长,从教育局开了证明,请校长、班主任和老师们吃了顿饭,才算让孩子们念上书。
二蛋岗说的有点激动,自个拿起酒杯又大大喝了一口。他说咱们村离县城近点,又傍汽路,是全县搞流域治理的重点,上面来参观检查,咱们乡就是看盘。他指着我说,书呆子原来教书那个乡,就不用上山挖渠渠,八辈子也没人去参观。
二蛋岗问我,你还记不记得,住在咱们乡学校西面那个木匠?我记得,木匠常给咱们学校修桌凳,咱们去他家吃过饭。生了三个姑娘,大姑娘在咱们学校念的书。二蛋岗说,对的了,大的叫引弟、二的改弟、三的叫招弟。年前两口子找到我办公室,求我帮忙。他老婆做完绝育手术四年了,肚疼、伤口好不了,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抱着腰,想哭,眼里连泪水也没有了。
我和二蛋岗【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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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马金,网名村里的,察右后旗人,师范数学专业毕业,教了十多年书,干了十多年行政工作,家中闲居十多年。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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