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峰散文欣赏‖山村里的端阳【客都推荐】

山村里的端阳（散文）

丘峰

我的家乡是在粤东客家山村，“开门见山”可以概括出我家乡的特征。抬头是山，低头是溪，满山葱绿，遍处梯田。村子两边的青山脚下有两条小溪，有激流，有小湾，也有深潭。山村里留下我童年梦。

山村里最美好的记忆是端阳。粤东客家人由于古时战乱频繁，由北方陆续迁徙而来的。五月初五是端阳，可客家人的端阳节从五月一日就开始了。这一天清晨，大人就叫我们去摘艾叶。艾叶散发出一种浓浓的幽香。采了艾叶便采香蒲，把一束有一股特殊香味的香蒲和艾叶放到一起，使人感到浑身都是浓烈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采回艾叶与香蒲后，大人便把艾叶与香蒲用红丝线把它们挂在竹帘外面，以便驱邪。

我曾好奇在问母亲艾叶真能驱邪吗，母亲给我讲了一个令人难忘的故事。她说很久以前，瘟神下凡来察看他散放瘟疫的情况。只见田园荒芜，死者遍地。突然，他发现一个年轻的妇人背着一个大男孩，手里还携着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悲泣着离开山村。瘟神见状，摇身变成善良的老者，奇怪地问妇人为何背大的牵小的？妇人哭道：“现在瘟疫遍处，我只好离乡背井。我背的是我家大伯的独子，牵的是我的儿子。如果大伯的儿子死了，那他家就绝代了，而我的儿子死了，我还可以再生……”瘟神听罢，良心发现，便教妇人破自已的法术，说：“大嫂，你回家去吧，只要在你家门前挂上艾叶和香蒲，就可保平安。”

回家后，妇人按此行事，果然去邪怯灾……

端午节那天，家家户户门前都挂上艾叶，男孩女孩胸前挂香包；房里洒雄黄酒，还用艾叶香蒲、白芷佩兰等香草熏房间。这时，屋背林间还传来青年人的歌声：

五月初五斟艾酒，荔枝红熟任品尝。

龙船花伴菖蒲草，插在帘前驱鬼狼。

无论再穷的人家，在端午节那天都要烧粽子吃。这一天，小孩还可以随意跑到任何一个荔枝园采摘荔枝吃。

山里的小溪不能行船，无法划龙舟，因此小伙伴们便相约到凤凰溪洗龙水。凤凰溪两岸长满凤凰树，芳草鲜美。五月的夏风吹得凤凰花绽开笑脸，朵朵榴红的凤凰花迎风摇动，像一片片绯红的云彩，罩在如伞的树叶上，从万绿丛中流泻出来，沿着山涧伸延开去，宛如红色的飘带，在绿水青山间飘着；凤凰树下，溪水孱孱，红花把溪水染红了，红艳艳的，美极了。这时候，孩子们把黄牛、水牛赶到溪里，给它们洗澡。然后让它们上岸吃草。再后就是我们洗龙水了。小伙伴们嬉戏着，打水花，水下捉迷藏……

然后小伙伴们便在凤凰树下野餐。各家孩子把带来的荔枝、花生、杨桃、黄皮果等摆到草地上，摆得最多的是粽子：有荷叶粽、绿豆糯米粽、香菇粽、鸡肉粽等，粽子的形式也花样多端：有长枕粽、园粽、方粽等，展示山村人的传统手艺，小伙伴们尽情地享用。

端午节另一种乐趣是捉鱼虾。这一天的鱼虾都发呆一样，在水草边或石缝里呆着，你走到它身边它也纹丝不动。据说这一天水里缺氧，所以有不少鱼虾探出头来吸氧气，孩子们很容易捉到它们，常常满载而归。

我常常回忆起儿时的端午节，那是我们的天堂，有趣，有诗，有味。

作者：丘峰（2000年3月16日于上海东安路寓中  ）

作者简介：丘峰，广东梅州人，１９６６年毕业于复旦大学，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同济大学特聘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世界华文作家协会理事。原上海市政协常委、上海市特聘监察员，上海客家联谊会会长，广东梅州市发展战略顾问。是著名作家、文艺评论家和编辑家，曾任职上海文艺出版社和《花城》杂志。他在文艺理论、小说散文创作及编辑方面均有建树，创作出上千万字的作品，他的散文《我家门前的龙眼树》、《五彩枫》、《莫干山访竹》等入选中小学教材，是客籍作家入选教材最多者。他的《文学探踪录》、《文学的现代流向》为复旦大学等研究生参考书。他在国内外多次获奖，被文艺界称为“三栖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