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死亡化作生命》:当凡人缔造“神迹”
当凡人缔造“神迹”
《当死亡化作生命》
[美]约书亚·梅兹里希 著
我有个初中同学是华西医院病理科的教授。她当年还是个研究生时,就能根据几个表面症状推断出某人所患病症,准确率颇高,因此被邻居们视为“神人”。她对我们说其实哪里“神”,不过都是书上看过了、医院里见识了,常人知之甚少,便以为神。
若说诊治病症的内科医生的神技来源于熟知,手起刀落的外科医生可是需要天赋的:天才外科医生的“手上没有多余的动作,每个动作都如此高效,每一针都非常完美,他们的直觉也可靠得难以置信。”
然后呢,再进一步,把至关重要的人体器官在不同的个体间“搬运”和“安放”,这样的操作是更接近于“神迹”还是像“魔法”?如果连接动脉静脉、保持器官离体后的活性等技术活儿都解决了,你觉得移植路上最大的拦路虎是什么?
被移植的器官和受体生命总是一起迅速凋亡,这是怎么回事?
在19世纪与20世纪之交,医生们曾认为,这是不可抵抗的某种“生物力量”导致的——这么说好像也不算错。因为这个障碍就是原本保护我们的——免疫反应,它让机体可以对外来成分或变异的自体成分做出防御反应,比如最常见的发烧。
1953年,彼得·梅达沃爵士和他的研究生们发现接受了皮肤移植的双胞胎牛没有排斥现象,“是因为它们在母体子宫里发育时,曾经接触过对方的细胞,因此它们是嵌合体;而且可能不只是红细胞,包括免疫系统在内的其他细胞可能也是”。接着梅达沃等人用小鼠实验证实了他们的推断,并在《Nature》上发表了“获得性免疫耐受”的文章。“虽然实验方法并不能应用于人类,它的首创性在于,提供了打破异体基因组织进行移植的自然屏障的可能”。
在这之后的移植手术中,医生和科学家们尝试削弱或抑制轻免疫反应的多种方式, 比如全身辐射、比如同时移植捐赠者的骨髓细胞、比如在双胞胎兄弟间进行移植、比如使用硫唑嘌呤加高剂量的类固醇。但即使这样,从20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移植肾的一年存活率仍低于50%。直到1981年,从土壤真菌中发现的环孢素—泼尼松联合治疗法使肾移植的一年存活率提高到90%,人们意识到移植届的“青霉素”找到了。1983年,环孢素通过FDA批准,宣告了移植时代的真正到来。
肾移植
国人对于肾移植的概念似乎很熟悉,或者说,更熟悉深夜酒吧里被黑心医生麻醉取肾的恐怖故事。除了肾移植本身“听起来”比心脏移植“更容易”,也因为肾移植的探索历史比其他器官开始得早,在现实中操作的次数更多;还因为科技的发展,让HeartMate、HeartWare等设备可以挽救晚期心衰患者(参见《打开一颗心》);而肾衰竭者,只能靠每周3次,每次4个小时的透析维持生命,其余时间尽量在床上躺着与副作用作伴。对病人们来说,透析能让他们“不正常”地活着,而换到一颗健康并长期“有效”的肾脏是“正常活下去”唯一的希望。
肝脏移植
肝脏是维持正常生命的另一重要器官,而且人类的肝脏在轻微损伤时有自我修复的独特功能(记得普罗米修斯的故事吗,古希腊人是不是早就发现这个奥秘?)但当肝被损伤到出现结构变化—肝硬化晚期时,除了移植,几乎没有其他选择。而中国某些行业工人的恶劣环境造成的矽肺,与国内数量惊人的烟民带来的肺癌,也使肺移植走入了大众视野,可惜肺部目前仍有原因不明的长期排斥现象,有待研究者发现。
胰腺移植
与心脏、肾、肝、肺相比,胰腺不算生存必需。糖尿病人可以靠胰岛素活着,但成功的胰腺移植可以大幅改善生活质量。“没有任何文字能充分表达患者得到一个新胰腺,终于卸下……控制饮食、随身带药带糖、担心晕倒、半夜起来多次检测血糖——这样痛苦的生活被新胰腺完全解放了,这是其他器官做不到的。”
悉达多·穆克吉说“如果说医学史是关于医生的故事,那是因为医生的贡献背后是无数患者更加实际的英勇付出。”在移植史上失去生命的“先驱”病人,与病房里面的真实病人,都在用毕生的勇气挑战生命的游戏。尽管前途未卜,但患者与家属的积极精神,和对医生完全信任的态度,使这些手握“利刃”的“管理者”为之感动,竭尽全力去“确保无与伦比的礼物被顺利赠予”。
当移植发生在不同种族的人之间时(比如白人与有色人种,或不同的有色人种之间),当被移植者是酗酒的人时,当身边的好友想排在移植单前端时,医生们要考虑的不仅仅是技术层面,还有更棘手的伦理问题,最终的选择也许永远没有“最优解”,但每一次移植都是“教育的机会”,让人们思考“我们的内在”。
在所有关于器官移植流程的最前端,都是捐赠者。对于刚逝去的生命,捐赠是“对生命馈赠的延长,是回馈与传递,是在死亡面前唱出胜利的音符……是生命中即为崇高的行为。”而活体捐赠者,毫无疑问,他们“都是英雄,如同那些为拯救自己所爱而冲进火海的人”,不过医生并不会轻易同意英雄的选择,理智会超越感动,面临的风险或意料之外的事,以及知情同意,是现代移植手术非常重要的部分。
最后要感谢分子生物学的发展,基因编辑技术让更“魔幻”的事情成真了:在敲除了一些抗体基因以后,小型猪成为了灵长类动物的器官供体。虽然尚在实验室阶段,我已经“预感”到未来会有文章大呼异种移植的可怖,会大呼“人类妄图行使上帝职责”,也许是有宗教背景的人,也许是反对转基因的人,谁知道呢,反正不是读过这本《当死亡化作生命》的人。
文/飞羽 编/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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