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鄱专栏| 心灵的舞者:一枚螺蛳,一串往事

【赣鄱专栏】

主编:胡柏涛

执行主编:徐和生/宁宏翎/王智林/朱爱华/胡迎春/柳依依

特约摄影:汪填金

文:心灵的舞者  / 图:堆糖

菜场一角,有菜农在卖螺蛳。一堆大大小小黑褐色的螺蛳铺满了一整张蛇皮袋。这些小家伙张开“嘴”发出低低的吱吱声。它们互相堆叠,似乎在玩杂技。还有许多不安分的已爬出袋子外,在地上留下一道道水的痕迹。这些灵动鲜活的小生命,如同一串奇妙的钥匙,打开了记忆的大门——

在江南,螺蛳是寻常物。主要有塘螺和田螺,通常所说的炒螺蛳泛指炒塘螺。除了生活水域不同,其与田螺相比,塘螺个头较小,颜色青黑,如果说塘螺是秀气内敛的小家碧玉,田螺则是大腹便便的粗胖汉子。田螺是不招人待见的,长得肥头大耳不说,光是身上一股难以除去的泥腥味就叫人接受不了,加之其肉粘滑,总给人一种道不明的恶心感。这田螺也只能被农人捣烂喂了鸭子,也算是无尽其用了。儿时,螺蛳是餐桌上的最常见的一道菜肴。大家吃螺蛳的方法很简单,取出螺蛳肉用以煮芋头、煮丝瓜、烧茄子或者煎面粉饼子,不算富足的日子里,添了螺蛳肉的蔬菜也算是对口舌肠胃的一种慰藉。

挑螺蛳肉是一项特有趣的活儿。每次母亲将一大脸盆螺蛳放在锅中煮几分钟,再用漏勺捞起,我便和母亲坐在门前开始挑螺蛳肉。挑螺蛳肉的工具极为简单,随手从门前的柚子树上扯下一根刺,一掀一刺一拉一捏——掀开螺蛳的“帽子”,再用力一刺,挑住螺蛳肉一拉,然后捏掉肠子之类的东西,只留一小截可以食用的部分。一大脸盆螺蛳挑出的螺蛳肉不到大半碗,这在今天看来是极为奢侈的。现在少有这样的场景了,如果想吃螺蛳肉,市场上商贩早已准备好,随意购买,双方各取所需,买者省了时间,卖者赚了金钱。只是一份快乐终将尘封在一段往事里,若干年后,或许再也没有人会记得并怀念这挑螺蛳肉的经历了吧。

待我再大些,下塘摸螺是夏天里最刺激的事情。趁着父母午睡,偷偷从后门溜出去,我和村里的小伙伴便像脱缰的小野马,欢跳着冲向池塘。我们先不忙着摸螺蛳,先在池塘边有树荫的地方戏水玩闹,山里的孩子说不出的野性十足,你浇我一盆,我还你一桶。我们笑哇闹哇,燥热全无,就连树枝上的知了似乎也叫得更欢了。虽然我是个旱鸭子,但只要不没过脖子的水域都难不倒我。我们摸螺蛳不满足于池塘边上,更喜欢到深水区。站在淤泥里,一只脚轻轻抬起一点,用脚掌触碰淤泥表面,碰到滑滑的圆圆的东西,就知道是螺蛳了。靠着脚掌的触感,心里默数着大概数目,再使劲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下去,双手开始忙乱抓取。为了最大限度发挥效能,我们在水下用衣兜装螺蛳,不到实在憋不住气坚决不上来。哗的一声钻出水面,把衣兜里的螺蛳一个一个投进脸盆——我从不着急一把放下,喜欢听一声又一声的回响,那清脆动听的声音里,明显带着骄傲的成就感。

摸螺蛳带给我的快乐远不止这些,它让我尝到了劳动带来回报的快乐。

那是我上小学一年级时,一天中午和五表姐偷偷到水库下边的鱼塘里去摸螺蛳。这是一方专养鱼苗的水塘,水位不深,地势平坦,摸起螺蛳来毫不费力。不用潜入水底,只需沿着塘的边沿就能从石缝中抓出一大把。这水塘中的螺蛳确实很多,一个中午我和五表姐就摸了一大桶。回到家里,我们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卖螺蛳。第二天早上我们起了个大早,挑着两大桶螺蛳来到乡政府门前的空地上,那是我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做生意。我们怯怯地缩在一家门店门前的檐下,眼巴巴地看着人来人往,没有人为我们停下脚步。好长时间后,一位书生模样的叔叔走过来询问螺蛳的价钱。“一毛。”我小声地回答。“八分好吗?我全部买去。”他笑眯眯地讨价还价。“一毛。”多一个字都没有,我固执地重复。他摇摇头踱步走开,我们有些心急,害怕无功而返,但又不知怎样推销螺蛳。好再后来有一位婶子过来问了价钱,二话没说,把我们的螺蛳全部买走。天呐,一共一块七角钱!接下来我们来了兴致,一连三天,我们如法泡制,摸螺蛳卖螺蛳,最终共得五元六角钱。记得那天我和五表姐拿着钱在街上转了好久,最后决定为自己买了一双凉鞋,淡蓝的颜色,很是好看。

一日,经常出差的父亲带回来吃螺蛳的时尚吃法——带壳炒螺蛳。把螺蛳圆锥形的尾部用刀剁去,再用清水仔细清洗,最后和炒其他荤菜差不多,配上老酒、大蒜、生姜、红辣椒等大火爆炒即可。最开始吃时,我们家个个都闹笑话。螺蛳放在嘴里怎么也吸不出肉来,父亲教兄妹几个也嘲笑我们,看着他把螺蛳放在嘴里轻松一吸就吃到了螺蛳肉。而我总不得要领,把螺蛳抓在手里,用筷子捣鼓。螺丝肉就像存心和我过意不去,死活也吸不出来。我只好找来母亲的缝衣针,和挑螺蛳肉一般与它较上了劲。

“炒螺奇香隔巷闻,羡煞神仙下凡尘。田园风味一小菜,远胜珍馐满席陈。”一盘炒螺,可以上得大堂下得排档。如今,夜宵摊上有太多的吃货沦陷在这鲜辣的炒螺蛳里。他们沉醉于嘬出的美味,全然不顾形象举着螺蛳,啜吸着粘了汤汁的指头,不仅嘬出弹牙的螺蛳肉,更嘬出鲜浓的螺蛳原味……炎炎夏日,鲜辣的螺蛳配上冰镇的啤酒,那才真叫一个爽呢。“生是一碗,熟是一碗,不吃是一碗,吃了还是一碗”,推杯换盏间,餐桌上堆如小山的螺蛳壳就是赫赫战绩……

据考古学家考证,早在新石器时代就有先民吃螺蛳。后来历朝历代关于吃螺蛳都有迹可循,想来这小小的螺蛳一直被人们青睐。经过历史的变迁和岁月的沉淀,一枚小小的螺蛳依然以胜利者的姿态傲然于世。如今,无论是高级酒店还是寻常餐桌,一盘炒螺蛳仍是必不可少的,只不过它披上了华丽的轻纱,赋予了饮食文化,让一枚小小的螺蛳也有了内涵。

我是凡夫俗子,不去追本溯源。于我而言,一枚螺蛳连一串往事,温热久远的记忆,擦亮庸常的日子,这就足够了……

作者简介

心灵的舞者,随性率真,对大千世界充满好奇,一个喜欢在文字中行走,热爱教育的教书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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