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苏嘉鸿长篇小说：老北风 （31）
苏嘉鸿长篇小说：老北风 （31）
第三十一章
张营长一看，这样下去可不行，土匪在暗处，自己的部队在明处。虽然自己的装备精良，可奈何连个土匪影子也看不到，火力再猛烈，也只是白白浪费弹药。他赶忙命令停止射击，让大家都隐藏好，别再给敌人当活靶子了。
他自己靠在一棵大树背后，心里又气又急，大脑里飞快的思索着该如何攻破对方的暗堡，可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
这时，韩光宗从一棵倒地的枯树下爬了过来，喘着粗气对张营长说:“张营长，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我的弟兄都死伤十多个了！”
“妈的，你死伤十多个？我手下的弟兄死的比你少吗？我他娘的是来帮你们剿匪，你他姥姥的叫的什么屈？”张营长本来心情不顺，听韩光宗这么说，更是恼怒。
韩光宗一看张营长发起火来，赶忙解释说:“您误会了，我不是跟您叫屈，我是说咱们不行的话就绕过去，我不行他们的暗堡也能跟着一起挪动不成？”
这一句话提醒了张营长，他一拍满门，恍然大悟道:“唉呀！是啊，他娘的绕过去不就得了吗！”可他猛然想起刚才派出去左右包抄的三连长和孙副官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呢？他急忙探头去看，莽莽林海雪原里，哪有他们的影踪啊！而丛林两侧的枪声还在持续的响着，估计双方打得很是激烈。
这时候，就在前面坡上暗堡的旁边开始有人影晃动，张营长远远地看不清脸，但看衣服颜色知道是自己的人。原来是三连长带人摸到了那几处暗堡的侧方，悄悄的爬了上去。而他对面又隐隐出现几个黑影，遥遥和三连长他们挥挥手，看样子应该是孙副官。
张营长心里大喜，看到他们上去了，心里暗想:妈的，我让你们这帮土豹子在暗堡里头当缩头乌龟，这回给你们来个瓮中捉鳖。
可他正在得意之时，就听到在土坡上面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嘈杂的枪声。霎时，刚刚上去几个人就被放到好几个，剩下的赶紧卧倒，像滚雪球似的滚落到坡下。
张营长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原来在暗堡的后面还埋伏着土匪。他情急之下命令机枪手朝暗堡后面射击，掩护孙副官他们撤下来。
不一会儿，孙副官和三连长带人撤了回来。孙副官的帽子也跑没了，满头满身的都是雪。最惨的还是三连长，左胳膊中了一枪，鲜血将一支棉袄袖子都浸透了，不住的往下滴答着。
张营长赶紧命令卫生员替他包扎伤口，又给孙副官找来一顶帽子，不然的话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很容易将耳朵冻伤了。
这时，左右两侧的枪声还在零星的响着，看样子一连和二连的进展也不是很顺利。不过，他发现对面暗堡里和暗堡后面却没了动静。只有这边有人暴露目标，那边才会打上两枪。张营长琢磨了一下，便猜到了这些土匪肯定子弹数量有限，所以才会节省着用。而自己的弹药充足，即使打上两天两夜都没有关系。所以只要拖到土匪们弹尽粮绝，那时候他们就得乖乖的束手就擒。想到这里，他把孙副官叫过来，告诉他去带人去东侧支援一连长，消灭那边的土匪以后，便深入到敌人的后方，到时候前后夹击，不愁啃不下来这块硬骨头。
随后他又命令剩下的二百多人佯装进攻，引诱敌人开枪射击。一时间，趴在下面坡底的官兵们有的将手里的枪探出去胡乱的打枪，有的把帽子挑在枪尖不停晃悠着，暗堡里的人不明就里，远远看到有人影晃动，以为官兵要进攻，便开始开枪。
打了一会儿，张九铭才发现上当了，于是赶紧命令停止射击。在暗堡后面一片松林里隐藏的是教书先生带领的五十多人。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暗堡的安全，所以刚才孙副官他们过去偷袭时就被教书先生等人给击退了。
对方火力猛烈，还有机关枪，教书先生看得明白，这样下去绝不是办法，绺子里的枪支落后，弹药的数量也并不很多，很难坚持太久。再这样消耗下去，肯定会相当被动。如果仇二爷和杜天雷他们顺利的话还好些，可以折回来从侧翼包抄守备营，那样还有些胜算，可现在两边还有枪声，也不知道战况如何，实在让人着急。
就在这时，从后面跑过来一队人，教书先生以为是官兵从后面突袭，刚要下令开枪，就听到那些人喊道:“别开枪，是我……老杜啊！”教书先生仔细一看，真是杜天雷带着人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大当家的不是让你去西边林子埋伏吗？怎么划回来了？”
杜天雷气喘吁吁的说道:“姥姥的，这帮‘跳子’火力太冲，咱们这些弟兄磕不过他们呀！要不是我带着弟兄们不停的绕着林子打冷枪，早就被他们给包饺子了！”
“那对方人呢？你把他们引这边来了？”教书先生生怕官兵追过来，赶忙问道。
“没有，西边的那片老榆林你还不知道吗，满地都是灌木荆棘的，还有咱们打野物挖的陷阱。他们追了一段掉进陷阱好几个人，后来不敢再追，就返回去了。”
“这里暂时没事，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攻不上来，老杜你带人去接应一下二当家的，顺利的话就绕到南边和老万他们汇合，前后夹击。只要能挺到天擦黑就行！”教书先生抬头看看天说道。
杜天雷不知道教书先生为啥说要挺到天色擦黑，可现在来不及细问，他答应一声便带着人直奔东边而去。
仇二爷这边的情况并不好，他已经挂了几处彩。要不然仗着对密林里的地形非常熟悉，可能现在早已经被守备营一连的人给摘了瓢了。他们一边绕着林子不断的来回窜行，边跑边打，牵着一连的鼻子在林子里兜圈子。饶是这样，因为对方的火力太过猛烈，仇二爷带去的一百多人也死伤将近一半。
不过，一连的官兵也因为被地形不熟，总是因为追击仇二爷他们而暴露在外面，这样的机会仇二爷他们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抽冷子就是一顿还击，几个回合下来，一连的伤亡也特别惨重。
待到杜天雷带人赶到时，仇二爷他们已经被一连逼到了林子边缘。这是十分危险的事，如果被逼出林子，就意味着他们失去了保护屏障，就赤裸裸的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之下了。
杜天雷一看，仇二爷他们寡不敌众，赶忙命令众人冲过去从一连的背后开火。随着一阵猛烈的射击，一连始料不及后面居然有人偷袭，顿时腹背受敌，只几分钟的时间，就被打死几十人，一连连长也被子弹打中头部而亡。没有了指挥的人，一连残存的二十几个人玩了命从右侧突围出去落荒而逃，武器和装备扔的满树林都是。
仇二爷满身是血，不过都是皮肉伤并无大碍。他没有率人去追击，也没有按照教书先生所交代的去和万春山汇合，而是带着杜天雷他们打扫战场，捡拾地上官兵丢弃的武器弹药。仇二爷明白，若想壮大自己的实力，就必须要有武器，这守备营的武器都是当时最先进的，他们当然不会放过。崽子们看到这么多的枪这都兴高采烈的，在在雪地上仔细的搜查，连枯草稞子里也不放过，用脚去踩踏，看有没有弹夹或者短枪啥的。最后，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挂了一两条13式步枪或捷克毛瑟步枪。
就在他们高高兴兴的带着胜利品打算满载而归的时候，突然，从林子边缘射来一串子弹，把一个背着两条毛瑟步枪的崽子打倒在地。仇二爷一看不好，赶紧命令卧倒。这时枪声大作，两架机关枪疯狂的朝这边扫射过来。
原来，孙副官带人赶过来支援一连，可路上遇到了几个侥幸逃脱的官兵，这几个因为和剩余的人跑散了，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一味的往林子里头钻，偏巧遇到了孙副官。于是，这几个人的带路，他们绕到林子边缘过来，突然发起了攻击。
因为缴获了不少武器，仇二爷的实力大增，指挥众人守住一处高坡和孙副官他们对峙，双方都集中火力猛攻对方，一时却也谁也奈何不了谁。
张九铭这边也是一样，虽然武器落后，但仗着高坡暗堡，张营长的守备营也是久攻不下，和张九铭处于一种胶着状态。虽然彼此都时有伤亡，但都没有伤到实力。只不过张九铭这边弹药匮乏，若拖延时间太长，就会出现不利的趋势。张营长自然知道，所以他也并不急于进攻，只是有目地的拖延时间和消耗对方的子弹。
东北的冬天昼短夜长，一天当中黑夜占了大部分时间。所以将近下午三点左右，天色就逐渐暗了下来。
教书先生边偶尔放上几枪，边时不时的用手扬起一把雪面子到空中，看着雪面在空中垂直的落下，他的眉头紧锁。
当天色越来越暗，他手里扬起的雪也开始飘向前方时，他的脸色才逐渐的露出喜色。
“起风了，起风了！”他嘴里喃喃自语道。
一个崽子趴在他身边，好奇的问道:“先生，我都冻屁了，手都冻得不好使了，你咋还盼着起风啊？”
“一会你就暖和了，别着急。你现在赶紧回去找‘粮垛’，问他我要的东西准备好没有！”教书先生吩咐那小崽子道。
“好嘞！”小崽子退着倒爬出去一段距离，然后起身就往回跑去。
当夜色完全降临的时候，北风也刮了起来，刺骨的寒风号叫着从密林里的缝隙中刮过，将地上的浮雪都卷了起来，连同枯枝乱草一起吹到半空中。
很快，小崽子就带着一帮人过来，每个人的身上都背着一个猪皮袋子，总共能有五六十袋。
“这些煤油总算能用上了！”教书先生用冻得僵硬的手捋了捋被风吹的凌乱的胡须，露出笑容来。
随后，他吩咐这五十多人趁着夜色掩护，悄悄抬来二三十根干圆木，把袋子里的煤油都浇了上去。
“嘿嘿，你们看这天头把‘跳子’们冻的，咱们给他们取取暖，让他们热乎热乎！”教书先生发出一阵冷笑。
“点火，往下滚！”
一声令下，几十人一起动手，把浇满煤油的圆木点燃，从坡上就推了下去。霎时，火光一片，几十根圆木燃着熊熊烈火从上面滚轮落下来，直冲对面的密林。
冬季林子里的植物都非常的干燥，密林里到处都易燃的灌木和枯草，燃烧的圆木所到之处无不腾起剧烈的火焰，枯草燃着，便将灌木点燃，灌木丛燃烧起来又将高大的松树引燃。就这样，不一会儿的功夫，掩藏着守备营官兵的密林就成片的燃起大火。
张营长正在指挥射击，猛然看到上面火光一起，随即滚落下无数的火柱，他当时就懵了，待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大火已经将自己藏身的这片密林引燃。
大火冲天而起，排天倒海一样的火焰被北风一吹，火势飞快的朝自己队伍这边卷来，顿时就有十几个官兵被卷进烈焰之中。
张营长赶忙命令撤退，几百官兵加上警察撒开腿就跑。可是由于林子里一冬的积雪很厚，严重影响了逃跑的速度，就这样落后的人根本逃不过熊熊的大火，转眼就又有几十人被大火吞噬。
一时间，官兵们哭爹喊娘的往林子外逃，为了减轻负担，所有身上的装备都扔了，包括手里的枪也都撇了，手脚并用没命的逃了出去。张营长被几个警卫夹着，连拖带拽的也跑了出去。韩光宗更是不用说，根本顾不得别人，发现大火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跑了。
张九铭率人从暗堡里钻出来，借着火光看到官兵们狼狈的逃去，便与教书先生一起，带人从另一侧没有起火的地方追了出去。
张营长带着剩下的二百多人拼命的跑出丛林，才猛然想起，来时的那些战马早被人给赶跑了。顿时又气又急，简单的整理一下队伍，顺着原路往堡城撤去。
可他们刚撤到松花江边，突然，江沿上响起一阵枪声，把本来就勉强集合在一起的队伍又给打散了。
这些警察和官兵早已如丧家之犬，听到枪声，哪还顾得上其他，都玩了命的四下逃去。还是那几个忠心的警卫保护着张营长顺着江沿一路朝东跑去。幸好后面埋伏的那伙人打死十几个人后并没有继续追击，这才让张营长逃得一命。
原来，埋伏在这里的是万春山和陈啸东，他们带着五十人见到守备营的大部队进入老林子，就一直躲在远处。当他们听到里面有了枪声，知道大当家的已经和官兵接上火了，便偷偷的绕过去把留下来看守马匹的一班官兵都给打死，又把马匹解开缰绳，派出几个崽子把马匹朝西哄去。随后，便埋伏在江沿的厚雪里，等着伏击撤出来的官兵。
不一会儿，张九铭便带人追了出来，见官兵已经逃远，便也不再去追。万春山和陈啸东把守备营丢弃的装备都捡拾起来之后，便过来和张九铭汇合。
这时，东边的枪声还在继续，看样子仇二爷那边还没有完事。张九铭把手里的短枪一挥，说:“弟兄们，和我来，这边还有一帮没解决呢！”说完，一马当先直奔东边的林子跑去。
可就在快到林子与下洼地的交界处时，从林子里猛然冲出一群人来，为首的穿着一身黄呢子军大衣，正是孙副官，他一见到这边正有一帮人跑过来，慌乱中抬手就是一枪，正打在张九铭的前胸上。因为事发突然，张九铭完全没有防备。
看到大当家的倒了下去，所有人都红了眼，几百只枪一起朝孙副官他们这边打了过来。
那孙副官很鬼，他开枪之后，顺势一滚，就滚下了那片下洼地里，然后拔腿就跑。
其余的官兵马上趴在地上开始还击，于是双方在老林子边上又打了起来。
陈啸东见干爹被打倒在地上，急忙过去。却见张九铭的左胸中弹，鲜血已经把前胸都染红了，他脸色苍白，紧咬牙关一声不吭的躺在雪地上。陈啸东心里怒火中烧，大叫一声，拎着盒子炮顺着孙副官逃跑的方向就追了下去。
仇二爷这时也从林子里追了出来，官兵们受到两面夹击，赶紧大呼小叫的要投降。仇二爷派人把他们手里的枪缴了，便赶紧过来探看张九铭的伤势。
见仇二爷过来，教书先生流着眼泪摇了摇头，意思是说大当家的怕是不行了。
仇二爷突然变得沉默起来，面无表情的盯着张九铭的脸看了半天。然后，长吁了一口气，吩咐万春山带人将大当家的抬回绺子里去。
这时，一个崽子跑过来问道:“二当家的，这些反水的‘跳子’们咋办？”他指了指投降的那几十人。
仇二爷看了看被抬走的张九铭，眼珠子一瞪，恶狠狠地说道:“敢‘烫’（打伤）大当家的，就不能让他们再立着，都他娘的给我‘插’了（杀了）！”那崽子一听，先是一愣，随后转身过去招呼大家过去，一阵乱枪，把已经被缴械的官兵都给打死了。
教书先生见张九铭伤势严重，犹自悲伤着，见崽子们开枪杀俘虏，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仇二爷也不多言，只吩咐手下把尸体都推到下洼地里，便带着人和缴获的枪支弹药朝绺子走去。
作者简介：
苏嘉鸿， 笔名漠漠弘尘，黑龙江省哈尔滨双城区人， 民族满， 中共党员。著作有：长篇小说《老北风》、《古墓秘事》、《夜袭老三屯》、《天下魍魉传》、《古堡枪声》、《我的人生只是你爱情的一枚棋子》、《爱，轮回》、《反恐大队》。诗歌、散文《那一抹离殇》、《桃花散》等，先后在国内网站及刊物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