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段长城绵延629公里,有城台800余座
北京段长城有城台800余座
北京段长城绵延629公里,位于密云、怀柔、平谷、延庆、昌平、门头沟境内,自北京东北绕至西北。其以明代长城为主体,由东西向和东北西南向两大体系组成,二者在怀柔旧水坑西南会合。北京段长城大多构筑于崇山峻岭、悬崖陡壁上,以气势雄伟、规模浩大著称于世。全线共有城台800余座,关口71个,营盘8座。
北京境内明长城从平谷的彰作里关、将军关,经密云的黄崖口、黑峪关、古北口、司马台、白马关、冯家峪、南北石城,怀柔的神堂峪、慕田峪、黄花城,延庆的四海冶、大庄科、八达岭,昌平的长峪城,至门头沟的沿河城、黄草梁,绵延千里。
北京地区在战国时期始筑长城,《史记》中有“燕亦筑长城”的记载。自燕、秦之后,北魏、北齐等多个朝代在北京域内修建长城,至今在延庆、密云等地区存有北齐长城遗址。
元朝倾覆,逃出京城,而北元势力犹存。明朝初期,于京城北部修筑长城,随着北方瓦剌、鞑靼等部落的先后强大,历经弘治、嘉靖、隆庆、万历等几代从未间断。长城以京城为防御中心,修筑也有特点,以慕田峪关为界,东部城墙为单边,距京城更近的西部城墙为双边。隆庆年间,戚继光任蓟镇总兵官,进一步增修,城墙外包青砖,更为坚固。根据实战,又在长城上添加了附墙台、空心敌台等多种设施。
空心敌台是个创举,高约三四丈,周围阔约十四五丈,内如楼房,建有砖梯,可登层楼。古人描述:“每台高三丈,纵横称是,骑墙曲突,四面制敌,上建层楼,宿兵储器。”空心敌台内可存粮储水,放置火器。作战中可抵挡攻击,与敌相持,北方骑兵无计可施。敌人即使攻上城墙,士兵依然可以据台而守,得恃无恐。居住其中,无风雨霜雪之苦,心安胆壮。古人归纳出十大功能,一言以蔽之,防御能力大大提高。
空心敌台也通称敌台、敌楼,在作战中具有重要作用,位置安排也有考量,关口紧要处间距小,平缓处间距大。观长城敌楼疏密,便知军情的紧要程度。敌楼如长城链条中的节点,错落转折。长城雄伟震撼,有敌楼点缀,既增加了文化内涵,又美观壮丽,如项链镶上珍珠,绽放光彩,无与伦比,叹为观止。巨链中有因形态惊险而称鹰飞倒仰、形如满弓而称箭扣、三墙相接而称北京结,有因敌楼箭窗众多而称九眼楼、形状特殊而称四角棱形楼、紧密相连而称姊妹楼、纤细修长而称仙女楼、遥望京城而称望京楼。更有因作用特殊,连于两山之间,颇像V字而成为抗击外辱的象征。
明代京城北方有三镇
明代长城的居庸关、倒马关、紫荆关称为“内三关”。山西境内的雁门关、宁武关、偏头关为“外三关”。长城的防御体系,以“镇”为军队编制单位,建于军事重要地方,即“军事重镇”。全国多处设镇,时代不同,数字有别,约有20个,东南海防有,西南少数民族地区也有。北方是防御重点,以长城为依托,沿线划分出九个防御区,设有蓟州、辽东、保定、宣府、大同、山西、延绥、宁夏、甘肃诸镇,形成防御体系,称为九镇或九边。
镇的规格很高,如同省级。总镇一方者为镇守,独镇一路者为分守,分守一城一堡者为守备,与主将同守一城者为协守。镇的军事长官为总兵官。九边各镇设镇守总兵官、副总兵官、参将、游击将军、守备、千总、把总等军官。此外又有提督、提调、巡视、备御等官。明朝后期还常派驻巡抚作为镇的文官。镇下设有路、卫、所等。明朝军队编制实行卫所制,卫设指挥使,卫下有千户所,千户所下设百户所等。
京城北方有两个镇,一在东北,一在西北。担负京城西北防御的是宣镇,负责延庆至河北的防线。嘉靖年间,北方鞑靼强大,俺答军多次在这一带侵扰,嘉靖二十七年(1548)最为严重。《明史·世宗纪》载,九月壬午,“犯宣府,深入永宁、怀来、隆庆,守备鲁承恩等战死”。有资料记载:隆庆、永宁战争防备不足,遭荼毒尤甚,百分之七八十的屯堡被攻破,州县之民被杀掳,惨弗忍言。这是延庆州有史以来,最为惨重的一次浩劫。《明史·翁万达传》中也有记载:“大掠永宁、隆庆、怀来,军民死者数万。”不做过多描述的史书用了“深入”和“大掠”,足以说明程度之重。那次大难,有人描写为“殍骨暴原野,虽郛郭不免”,“野无青草,室如悬罄”。有人感言:“见之者堕泪,闻之者寒心。”延庆州的人口不多,《明史》中记有人口不足两万人,而一次侵袭就损失惨重,从数字上就能得知,几近屠城。据记载,嘉靖年间,隆庆州八次遭受兵灾,可见灾难之重。
因此,明代嘉靖年间在长城以北,建起两道边垣。延庆位于宣镇的东南,而称为南山路边垣和东路边垣。边垣就是边墙、土边墙,或称外边、大边。南山路边垣,自河北怀来合河口,经八达岭一路修来,再从东红山、柳沟、岔石口至四海冶。因建在宣镇南山路,故名南山路边垣。光绪《延庆州志》中记:“嘉靖中筑南山一带土城,东起永宁东大火焰山,西抵保安州合河口。置城于此,设兵驻守。”南山路边垣长200余里,平行于八达岭长城以北。建墙就地取材,或黄土夯筑,或毛石垒砌。边垣的特点是城墙与城堡相接,连为一体。所以边墙上的墩台座座相连。清代乾隆《延庆州志》记,“为营城二十四,为寨九,为楼百有八十,为台又百八十八”。《山西宣大三镇图说》所记相近:“南山内拱京陵,为藩篱重地……东起火焰山,西抵合河口,蜿蜒一带,势若龙盘。故为营城二十五,为寨九,为楼百有六十,为台又二百六十六”。照此估算,200余里长的边墙,相隔一两里便有一座堡寨,连接了大量的营寨墩台等设施,建有几十座营寨。明代杜齐名作《南山志总论》,其中说到土边墙总体模样及作用:“乃联城列成以为边者,以其一带之边,为防护山陵耳。”
嘉靖二十九年(1550)筑东路边垣,连接起南山路边垣。从九眼楼附近转向西北而去,连向河北。沿黑汉岭、周四沟、刘斌堡、靖胡堡即今白河堡一线,形成东路边垣。城堡建在边垣内侧,守住关口,责任重大。古人评论,“四海冶与周四沟首尾相通,黑汉岭居中策应,实为东北锁钥也”,把这里称为东北方向的锁钥之地,分守着“边一十五里,大边墩台一十三座,大路墩台五座,当加意防守焉”,重要性不言而喻。东路边垣与南山路边垣一起,担负着陵后防卫任务。延庆地理位置极为特殊。古人做过形象比喻,京城是堂室,居庸关是门户,延庆一带就是藩篱。藩篱密实,堂室才能安稳。
蓟镇担负京城东北的防御,辖区一直管到山海关,下分三协,每协又分为四路。东协:山海关、建昌营、燕河营、古门子口;中协:喜峰口、松棚、太平寨、马兰峪;西协以石匣为中心的密云境内,兵分四路即:古北口、墙子路、曹家路、石塘路。三协中最重要的是西协,离京城最近,任务最重,防线一旦攻破,京城直接受到威胁。
朱棣长年镇守北方,做了皇帝后定都北京,又把皇陵选定在昌平的天寿山,当然要重点守护。嘉靖年间大难之后,皇帝下决心做了军事部署上的调整,以护陵为重点又建昌镇,形成了长城沿线上九边十一镇的格局。昌镇管辖的区域是从蓟镇中划分出的,主要任务是防守居庸关,保卫天寿山。明人蒋一蔡在《长安客话》中说:“蓟昌先本一镇。嘉靖三十年,始分为二,设提督都督一员,护示陵寝,防守边关,遂为昌镇。”而《明史·职官五》载嘉靖三十八年(1559)置昌镇,也有志书上说昌镇“镇守,嘉靖三十九年设”。昌镇管辖范围最小,意义最为重要。管辖的长城关口有“居庸关、黄花镇、镇边城、慕田峪、灰岭口俱系冲地”,是北方游牧民族进攻京城最为重要的通道,护陵意义重要。蒋一蔡站在国家的高度,进行了综合宏观比较:“蓟昌建在畿辅,实为腹心……论国事重轻则蓟昌为最……论夷情缓急,则蓟辽为甚,昌镇次之……此之大较也。”别的镇是边境安全问题,而昌镇是牵扯到国家存亡问题,地位特殊。
居庸关和古北口是重要通道
长城沿线形成了以城堡为中心的防御体系。各镇驻扎后方:宣镇驻在宣化城、蓟镇驻在密云城、昌镇驻在昌平城。镇辖各路则驻扎在战争前沿,把守住辖区关口要道。北面有许多进入京城的通道。有大道有小路,均有设防。其中北方游牧民族进入京城有两条重要道路,一是居庸关,一是古北口。古人说,“大道为关小道为口”,对于京城而言,居庸关首当其冲。
四角棱形楼在防御中起很大作用。 高文瑞 摄
居庸关称为蓟门关,北京古称蓟,就是进入京城的大门,有天下九塞之一之称,为重中之重。明初最先建的是以居庸关为中心的一组城堡,洪武元年,大将军徐达建起居庸关城。城垣横跨两山,东达翠屏山脊,西至金柜山巅,有南北二门,“周一十三里,高四丈二尺”,如此大的规模,在当时罕见。后来历经几代皇帝,完善了城垣的各种设施。城跨水而建,有水门,使居庸关一带的防御如铁桶一般。关城极具作战特点。南北瓮城及城楼、敌楼等配套设施齐备。
有了居庸关这座雄伟的关城还不放心,朱棣做了皇帝,又加强了关口的把守,永乐二年(1404),分别在居庸关南北两边建起南口城和上关城。居庸关向北,行8里路是上关城。城也是跨山而建,开南北二门,建有水门。志书上称这里为上关门,似一道大门,挡在北面。南口城在居庸关南15里,也是横跨东西两山。城堡周围200丈5尺。建有南北城门城楼二座,敌楼一座,偏左为东西水门。从明代地图上看,居庸关居中,南北两口各建关城,南口城称南门口,如同南大门,封堵住关沟南口,与上关门一起,形成居庸关城的防卫体系。
为何如此重视居庸关,只因这里距京城近,战争会引发朝代的更替。金国灭辽国,元朝灭金国,均假道居庸关。金灭辽时,金人进攻京城,辽人据守居庸关,当金兵攻到居庸关前,没等开战,山石崩塌,砸死守关辽兵,金人不战而胜,攻入京城。金人吸取了经验,知道居庸关的重要,铸出铁的城门,还在路上布满了鹿砦、铁蒺藜,绵延百十里,并派精兵驻守。元人进攻时,元太祖犯了难,问手下札八儿有无破关办法,回答说:黑树林中有条小道,曾经走过,仅容人马穿过,若采用偷袭的办法,让士兵不作声响,“銜枚以出”,趁着夜色,便可穿过。元太祖令札八儿做前导,大军紧随其后,日暮进入山谷,黎明到达平地,放开脚步疾驰,到了南口城,金鼓之声齐鸣。守城的金兵从梦中惊醒,以为神兵自天而降,大败而逃。元人破关而入,进占京城。
李自成当年进北京,也在此地大战。《明史·庄烈帝纪》载,崇祯十七年(1644),李自成破宣府,所向披靡,将士多有投降,遂入居庸关,只是在被称为居庸北口的八达岭受阻。《延庆卫志略》载:“余希祖任八达岭守备。明末李自成破八达岭关城,自刎死。”可见誓死守卫的决心和当时的惨烈。《崇祯惨史》认为:于希祖为于谦之孙,时为八达岭守备,死守,在大势已去之时,最后还企图刺杀李自成,未遂。
古北口也是进入京城的重要通道,北方游牧民族多次从这里侵入。《日下旧闻考》援引《方舆纪要》:“墙子岭在密云县东北古北口之东南,嘉靖二十四年,诺音二十万骑溃此而入,大掠通州,及顺义、三河诸县。”北方游牧民族20万大军从这里攻破防守,南下三河、顺义、通州,抢劫一空而去。嘉靖四十二年(1563),俺答军又从墙子岭杀入。《明史》中也做了同样记载,且记得更为详细:嘉靖“四十二年……冬十月丁卯,辛爱、把都儿破墙子岭入寇,京师戒严,诏诸镇兵入援。戊辰,掠顺义、三河,总兵官孙膑败死。乙亥,大同总兵官姜应熊御寇密云,败之。”这一年的入侵,震惊京城。总兵官是蓟镇的最高指挥,竟然战死,足以说明战斗的激烈。皇帝下诏,大同总兵官赶到密云增援,才把俺答大军赶走。
再有《昌平山水记》载:“崇祯十一年总督侍郎吴阿衡死焉。”《明史》也载:崇祯十一年(1638),“大清兵入墙子岭,总督蓟辽兵部侍郎吴阿衡死之。癸未,京师戒严。”又一最高指挥官总督侍郎战死,再次震动京城。《清史稿》也有同样记载:崇德七年(1642)十一月“阿巴泰奏,自墙子岭入,克长城,败明兵于蓟州。”
白马古道也是一条通道。白马关与古北口均处于北方的突前部位,又是关口要道,为游牧民族的攻击部位。万历年间,北方朵颜率部曾袭击了白马关。《方舆纪要》记:“万历中,朵颜犯石塘岭,攻白马关及高家堡,官军御却之。”幸好明军防御有方,击败了朵颜的进攻。此外还有许多条小路。明初洪武年间,在北部山间小路建立起了众多关口堡寨。
沿河城属真保镇管辖,却与昌镇所属的镇边城、横岭城、白羊城、长峪城相近,都在自居庸关向西修建起的长城沿线上,战略位置极为重要。嘉靖年间,鞑靼部骑兵依旧经紫荆关,突破沿河口,大举进犯京畿,顺着山间峡谷,迂回到北京城下,明廷大为震惊。鉴于历代史实和血的教训,嘉靖三十二年(1553),沿河口修建守备公署。此时,从居庸关过黄草梁至紫荆关一线的内长城业已完成。
空心敌台上配有“佛朗机”
长城沿线分段防卫,每个镇各负其责,距离要上百里或更长。镇再把长城划分给下属的路。每个路负责几十里长城,还有多个敌台隘口要道,从十几个到几十个。比如昌镇要担负“边城凡二百八十二里,城堡一十三座,附墙台三十九座,敌台二百三十七座”。
空心敌台内 高文瑞 摄
每个镇有兵力几万人,甚至更多。比如昌镇管辖的兵力,《日下旧闻考》上说:“主兵一万七千七百四十四名,客兵一万三千一百七十九名。”时代不同,兵力配备还有变化。每个路也有士兵几千人,驻扎在各个城堡。镇下各路配备的军官一般有参将一员,管辖的长城依据重要程度,安排有守备、千总、把总等军官指挥。
依托空心敌台,可以做出兵力安排。按所处地段险要程度,分配兵力不同。一般来说,空心敌台都有指挥官,每个敌台设百总一人,主要负责杀敌战斗,设台头副二人,主管武器辎重后勤保障。五个敌台设一把总,十个敌台设一千总,指挥战斗。每个“空心台,主客官兵六十人”不等。长城上每个垛口均有士兵把守,兵力不同。《四镇三关志》上说:“极冲者,一垛四五人;次冲者,一垛二三人;稍缓者,一垛一人;缓者,二三垛一人。”
空心敌台上的武器配备,“空心台佛朗机八架,每架子铳九门,神枪一十二杆,每杆神箭三十支,火药三百斤,铁顶棍八根。蔺石大小各足,号旗一面,木梆锣鼓一具。”还有必备的物品,“墙垛冲处,每垛干柴一束,重百斤。干草五把。蔺石大小各足,器械各随所执,火器火药于台取用。”这些都有严格规定。同时,还有生活保障措施,每个士兵“柴米人给一月”。
城墙上以前建的都是附墙台,条件较差,“缓处仍旧附墙台,每台窝铺一间,宿兵储器”。这些附墙台也都同样安排。武器配备,“附墙台佛朗机三架,每架子铳九门,蔺石大小各足,号旗一面,木梆锣鼓一具”。士兵也一样,“柴米亦人给一月”。
城墙上要寻守站岗,“每守夜台垛,各轮一人,敲梆传筹。遇警,以所备柴薪,预积墙外,燃火通明,城上不露虚实。”古人早知通讯联系的重要,长城上相隔一二里,铃柝之声能够听清楚为一墩。每墩由五个士兵负责瞭望。每路设传烽官一人,有敌情便燃起烽火狼烟,左右分传,速度飞快,瞬时数百里皆能看见,及时做好战斗准备。这些军事防御谋略,可谓面面俱到,无懈可击。
长城上一旦发生战事,火炮火铳齐发,滚木雷石俱下,场面壮观。《四镇三关志》有生动描绘:平时每个士兵“各居铺舍,有警登台率守”。遇到敌人来犯,“各照原编台垛人数,各司所执。如虏近百步,援兵登城,旗帜器械一齐竖立。约火起力可至处,即放大将军火蹲炮。至五十步内,火箭、火铳、弩矢齐发。聚拥攻城,两台铳炮矢石交击,更番不息。缓处,步贼聚攻台垛不支,则传号以速,援兵各垛,兵恃台为壮,火瓶、火铳、矢石并力攻打。预制石炮墙外,临时发走药线。”所有一切,都听从统一指挥:“凡起止号令,俱听千把总约束。”
然而这种场面放在时间的长河之中,少之又少。关口更多的是路人过往与商旅流通。坚固的长城限制了战争的次数与规模,巨额投入换取了短时间的和平与稳定。
稿件来源:《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