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轶事数则之一(资治通鉴卷一九六之六)
有一次,唐太宗李世民问魏徵道:“近来朝中大臣们为什么不上书讨论朝政?(比来朝臣何殊不论事?)”魏徵答道:“陛下如真的虚心纳谏,就一定会有上书言事的人。大臣们愿为国徇身的人少,更多的会爱惜自己的身家性命,他们害怕因言获罪,所以不愿上书言事。(陛下虚心采纳,必有言者。凡臣徇国者寡,爱身者多,彼畏罪,故不言耳。)”唐太宗说:“是这样的。大臣们因议论国事而忤怒圣意,动辄被处刑罚,言事和上刀山下火海也没什么区别!所以大禹给提好意见的人行礼,正是这个道理啊。(然。人臣关说忤旨,动及刑诛,与夫蹈汤火冒白刃者亦何异哉!是以禹拜昌言,良为此也。)”
有一天,房玄龄和高士廉在路上遇见少府少监窦德素,就问他道:“北门近来在营建些什么?(北门近何营缮?)”窦德素把房、高二人的问话上奏太宗,唐太宗听后大怒,他责备房玄龄等人道:“你把南衙朝中的政事管好就行了,北门营缮这此小事,和你们又有什么相干?(君但知南牙政事,北门小营缮,何预君事!)”房玄龄等人吓得磕头认罪。魏徵听说后向太宗进谏道:“我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责备房玄龄等人,房玄龄等人又为什么要认罪?房玄龄等人作为陛下的股肱耳目之臣,对朝廷内外的事难道不是都应该知道的吗!如果营造之事是对的,他们可帮助陛下促成其事;如果营造之事不对,他们就可奏请陛下停止此事。他们向有关部门询问,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我不知道陛下因何罪而责怪他们,他们又要认什么罪呢?(臣不知陛下何以责玄龄等,而玄龄等亦何所谢!玄龄等为陛下股肱耳目,于中外事岂有不应知者!使所营为是,当助陛下成之;为非,当请陛下罢之。问于有司,理则宜然。不知何罪而责,亦何罪而谢也!)”唐太宗听后十分羞愧。
唐太宗曾在上朝时对身边的大臣说:“朕为万民之主,经常要兼管武将和宰相的事。(朕为人主,常兼将相之事。)”给事中张行成退朝后给太宗上书,他说:“大禹本人不自夸结果天下之人没有能够和他争功的。陛下的拨乱反正之功,众位大臣确实是难以仰视;然而陛下却不必在朝堂之上说。以陛下的天子之尊,却要和群臣争功比能,我认为实在是不应该做的。(禹不矜伐而天下莫与之争。陛下拨乱反正,群臣诚不足望清光;然不必临朝言之。以万乘之尊,乃与群臣校功争能,臣窃为陛下不取。)”太宗非常赞许张行成。
唐太宗对谏议大夫褚遂良说:“你还在兼管起居注的事,朕可以看看都记了些什么吗?(卿犹知起居注,所书可得观乎?)”褚遂良答道:“史官记载君王的言行举止,详细记录善恶诸事,这样君主才不敢胡作非为,我从没听说君王要看这些记录的。(史官书人君言动,备记善恶,庶几人君不敢为非,未闻自取而观之也!)”太宗问道:“朕做了有不合适的事,你也都记下了吗?(朕有不善,卿亦记之邪?)”褚遂良答道:“我的职责在于秉笔直书,所以不敢不记录。(臣职当载笔,不敢不记。)”黄门侍郎刘洎这时也帮衬着说道:“即便褚遂良没有记,天下之人也会记下来的。(借使遂良不记,天下亦皆记之。)”唐太宗说:“的确是这样。(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