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言(散文)作者:远方
诺言
文/远方
又是一个明媚的早晨。这个曙光照耀下的豫东小乡村宁静而祥和,晨雾在熹微晨光的抚摸下慢慢消散,早起的人家有的已经炊烟袅袅,有的已经散落田间地头,静谧的乡村渐渐活泛起来。
像许多农村妇女一样,韩玉兰第一个走出房门,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擦拭丈夫的遗像和军功章,打扫庭院,给两个孩子预备早饭,催孩子上学,喂猪,喂鸡,侍候公公婆婆起床,然后下地干活。
自从丈夫蔺国庆牺牲之后,五年多来,韩玉兰渐渐从痛苦茫然中走了出来,自觉而坚定地担起了全家的生活:好好抚养两个孩子,这是她给丈夫的承诺;孝顺公公婆婆——这也是给丈夫的承诺,自从丈夫牺牲后,受不了打击的婆婆一病不起,公公蔺有德的身体大不如前;种好家里的十多亩地,这是全家人的生活保障。丈夫牺牲后,公公义无反顾地把小儿子也送进了部队,家里就剩她一个劳动力了。
“玉兰,家里来人了。”蔺老汉在地头喊。
“哎,回来了。”韩玉兰一边开始往家走,一边纳闷:会是谁呢?丈夫刚牺牲时倒是时不时有人来。五六年过去了,部队上的和县里乡里的慰问都是年底,现在又不逢年不过节的。
村口,一辆小轿车停在路边,不用问,应该是来人的。一进家门,韩玉兰就看见五个男人坐在凳子上,他们和丈夫年龄差不多,腰板挺直,有两个还白白净净的,挺精神。
“你们是……”还没等韩玉兰问完,五个小伙子已经齐刷刷起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嫂子好!”
不用问,是部队上的,只是怎么没有穿军服?
“嫂子,我们都是蔺班长的兵,现在都已经转业了。”没等韩玉兰开口,那个个子稍高一脸英气的小伙子自报家门,“我叫乔国富,这是姜进财,魏明远,申锦东,佟二堡。”他每介绍一个,那个小伙子就会再敬一次军礼。
“你们没穿军装,应该都是老部队的,已经转业了,对吧?”韩玉兰笑了笑,“大家进屋吧!”
“是的。”五个人都点头笑了,他们搀着蔺有德进了屋。
进得屋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蔺国庆挂着黑纱的照片。五个人齐刷刷地站成一排,先敬了一个军礼,又缓缓三鞠躬:“班长,我们看你来了,我们来晚了!”话没说完,他们就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他们这一哭,一下子勾起了韩玉兰无尽的伤痛,韩玉兰也失声痛哭。两位老人也不禁老泪纵横。
许久,哭声渐息,心情平复,韩玉兰让五个人坐下。
乔国富开口了:“叔叔婶子,嫂子,蔺班长是替我们牺牲的啊!”
近六十岁的蔺有德头发花白,背已微驼,但眼神里透出来的仍然是坚毅:“不能这样说,孩子,打仗总会有牺牲。再说,他是班长,他应该冲在前面。”
“部队上的人只告诉我们他是在进攻路上牺牲的,具体细节没有说,怕我们更伤心。”韩玉兰接着说。
“是这样的。”乔国富眼含泪光,六年前的细节历历在目。
1984年6月,蔺国庆所在部队开赴越战前线,执行轮战任务。临出发前,大家约定:“无论谁活着,都要为死去的战友尽孝。”他们班11个人负责用火箭弹逐次摧毁越军的地堡工事。班长蔺国庆身前士卒,一连摧毁了敌人的三个工事。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蔺国庆一直往前冲,他跑的实在是太快了,后面的队伍跟不上。在摧毁第四个火力点时,蔺国庆不幸被流弹击中,等到后面的人上来时,蔺国庆已经浑身是血,停止了呼吸,都没有来得及交代一句话。
屋里又是一阵揪心的哭声。
稍微平息,乔国富接着叙述:
“我们班11个人,最后活下来的就我们五个。复员后,本来打算即刻来看望叔叔阿姨和嫂子,可是……”乔国富哽咽一下,显然是为自己的耽搁而内疚。定了定神,他接着说:“回长治后,我一边帮父亲经营家里的煤矿,一边联系他们四个,”他又扭过头,一一介绍情况,“姜进财是河南灵宝的,在家里承包了一片山地种苹果;魏明远是保定的,现在在保定市政府工作;申锦东是山东东营的,现在经营海产品;佟二堡是南阳的,现在做玉器生意。”
蔺有德点点头:“大家日子都不错。”
“叔叔阿姨,蔺班长不在了,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们的亲爹娘,我们来赡养你们。这是我们的承诺,更是我们的责任。”说完,他们五个人郑重地跪下磕了四个头。蔺有德赶紧把他们扶起来。
“嫂子,我们了解了,你一个人扛着一家人的生活,不容易,比其他几个家庭困难。从今天起,我们就承担起蔺班长养家的责任——这也是我们的承诺。”说着,乔国富从随身皮包里拿出一沓钱,“这是一万块钱,嫂子,你先拿着,这是我们五个的联系方式,以后家里有什么困难一定及时告诉我们。我们每年至少会来看你们一次。”
韩玉兰站起来,极力推辞:“兄弟,家里不要紧,还过得去。”
“嫂子,你不收下我们心不安啊!再说,你们生活困难,蔺班长也睡不安生啊!”他们五个几乎是异口同声,急得又掉下泪来。
蔺有德缓缓站起来,拉着他们的手:“谢谢你们,孩子。”
韩玉兰也缓缓站起身,面对着蔺国庆的照片,眼含泪花:“国庆,你可以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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