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伯翔先生谈书法创作和参展
创作之前,先要临摹,最起码吃透家或两家,临摹、创作皆要用心写字,不仅仅是用手写字。笔法、墨法、章法非常重要,我认为尤为重要的是笔法。笔法达不到位(“位”即落笔成形),你再有字外的聪颖,再有多高的学识,你也不会写出完美无瑕的佳作。书法是没有固定标准的,是没有天平的。但好的东西毕竟是好的。我有两句话,“悠悠心会,难与君说”,是对外行说的话。由临摹到创作有一个衔接的过程。临摹、创作二者之间千千万万不可割裂开来。而立之年前我未临摹,而立之年后是创作,是不妥当的。大家切切不能离开临摹,切切不能离开广识,也可以说边临摹边创作。特别对青年同道,我建议:多临摹、少创作;多汲取,有了情感再创作。
这个创作的升华,是有意识的追求和自我表现。不要为了创作而创作,往往越想写好,越写不好。今天买了丈二宣纸六十多张,想写好参加“大展”,一定要入选,这张宣纸你要对得起我,那就麻烦了,你非写不好不行!首先你的心态有问题,没有调整好。参展不是我们的目的,不是艺术家追求的终极目标,只是检验自己。创作要由平日所积累,同时也要求写自己的文章、诗句,我想这不是有意去表现自己的文才,因为只有知其性,才能达其情。写古人的内容,在写之前要把诗文内容多读读,知道它是什么感情。如《初月帖》它为何叫《初月帖》,作者本人当时的处境,心态又是什么?待弄懂弄清之后,你的情感才能融入他的感情;《韭花帖》看起来是那么的法度严谨,实际上是非常旷达的佳作,杨凝式美梦一觉醒来,感觉非常之好。恰恰有好朋友送韭花来,一时高兴写了千古不朽的大作;颜真卿在国恨家仇的情况下写了《祭侄稿》。
古人在什么心情下写出什么样的作品,我们最起码要借鉴一下。写完之后这首诗词是何内容,如果不知道乃是欠缺。希望大家多努力,广读博学,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加强字外功的修养,特别是哲学、美学方面的修养,包括外国的名著都可多读一下。哪怕一二句打动你,也是为我所用。同时纵向取法、横向取意,尊重古人而不迷信古人。古人的东西是否都好,我想不尽然,我们取的是名碑名帖,以此作法。小造像、小墓志、刑徒砖,以至于竹简、木简是不可以作法的,只可取意。写汉隶的同道们千万不能以汉简作法、把汉简写的得那么妍媚,这是本末倒置,是徒劳的。这是我的一孔之见,大家可多提意见。除了多读美学、哲学书籍之外,横向取意,从姊妹艺术上如绘画、戏曲、建筑、体育中吸取营养。
艺术创作,一要挑起矛盾,再一个要有能力平衡矛盾。我们不是为了写字而写字,而临摹时形质是第一的,创作时性情又必须在形质之上,它孕育在形质之上。既然创作上性情是第一的,形质就要居后,那么这种性情反而通过形质才能达到佳境。所以我想给大会重申一下,孙过庭的“翰不虚动,下必有由”,这是有感而发,刘熙载的“古神由我神之变”,先入古神,后出古神也是不刊之论,进去出不来,你就化成古:由古出来,由感而发,就是我们自己的。这个路程是相当长的,是一生的追求,希望大家多多下工夫。反思一下,扬雄早已说“书为心画”,孔子说“游于艺”,说的是情。习作上郑板桥说得十分到家,一个说“咬定青山不放松”,可细嚼慢咽。他还说“十分学七要抛三”,我多么希望今天的理论家能写出这样像金豆子般的语言,那怕是一点点。临帖要做到完全像不可能,完全泥古也没有用,十分学七要抛三,前贤已告诉我们,需要我们自己去想,去思、去提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