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出一个既要“非常好吃”又要“零农残”的苹果到底有多难?
丛东日和他的苹果
丛东日肯定是一位有情怀的人。
六年前,他从香港理工大学硕士毕业后并没有从事他所学的酒店管理工作,而是回到山东烟台老家当起农民来了,理想是种出既健康又好吃的农产品。
他的樱桃园我去过两趟,反正挺“惨”的,草长得比树还健壮,不过樱桃确实很好吃的。
苹果更好吃,三年前我第一次尝到“守拙园”苹果时给出的评价是:一种能让我吃出快乐感觉的苹果,所以这趟山东苹果之行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要去他的苹果园一睹真相。
与樱桃不同,“守拙园”的苹果不是丛东日自己种的,而是他以合作社的形式组织栖霞市苏家店镇一带的果农按照他的要求种的。所以车子经过苏家店镇时,丛东日带上了合作社的技术负责人、当地苹果协会的会长潘志龙。
丛东日和潘志龙(右)
“你们俩怎么认识的?”我挺好奇。苏家店镇离丛东日家挺远,开车需要一个多小时,而且潘志龙是年近七旬的老人,而丛东日还是三十多岁的小伙子。
“开始就到处看,到处找,听别人说哪里有种得好的就去那里看,然后就找到这里来了,发现潘叔的理念正好与我是一样的。”
丛东日叫潘志龙为“潘叔”。
“小丛是通过一个推广液体膜的人介绍过来的。”
潘志龙称丛东日为“小丛”,两人相差近四十岁,有种忘年交的感觉。
“当初搞液体膜试验主要考虑套袋费工太大,一个袋四分钱,套一个袋七分钱,加上解袋就要一毛五,一亩地两万个袋,就要3000元,所以考虑能否把这笔钱省掉。”
“液体膜管用吗?”我听过这个产品,不知道具体功效如何。
不套袋的苹果可以充分接受阳光的照射
“光用这个还不行,而且贵。”潘志龙是2013年做的液体膜试验:“那一年天气好,虫子少,基本上没虫口,糖度最高能达到20度,但是没有销路。”
丛东日是以经销商的身份被介绍过来的,但这一年没有合作,因为丛东日还对农残有着严格的要求。
丛东日和潘志龙(右)
“小丛跟我讲:第一,口感好,糖度高;第二,没有农药残留。那么从2014年开始我们的用药就很讲究了,有机磷不用,菊酯类不用,高残留的农药统统不用。”
潘志龙在镇里开着一家农资店,经营农药和肥料等农资产品,早在2008年就开始推广有机肥,到2010年就提倡全部使用有机肥,不用化肥。由于理念相同,潘志龙就自己带头,并组织了部分果农一起按照丛东日的要求进行种植。
替代农药
潘志龙采用嘧肽霉素、多抗霉素、井岗腊芽菌、二氰蒽醌和苦参碱等生物农药或低毒低残留的农药来替代甲基托布津、多菌灵、大生、安泰生、菊酯类、有机磷、灭多威、甲维盐等常用化学农药。一年用药7-8次,比常规用药还少了1-2次。
每年秋季,丛东日都把合作社的苹果送到具有国际公信力的谱尼测试公司进行农药残留检测,除第一年有多菌灵检出(比欧美标准低一倍)外,已经连续4年179项检测项目均无农药残留检出。
车子穿过一条崎岖的山路,在一处没有人烟的半山腰上停了下来,周边都是苹果树。
“到了,这一片最集中,连片有30多亩。”丛东日打开车门,指着山坡上的苹果树跟我说。
苹果园园相
树体长得挺健壮的,不像丛东日自家樱桃园那副“破败”的模样。地面上也都是草,因为苹果树已成林,所以草长得也不像樱桃园那般茂盛。
品种还是老品种,最大的区别是不套袋。丛东日在树上挑了一个递给我:“你尝尝可不可以了。”
“不错!”我咬了一口,赞叹道:“还是我第一年吃到的那个味。”
“已经有冰糖心了。”丛东日又摘了一个,掰成两半,只是里面有虫孔。
有冰糖心的苹果
“这是梨小危害。”潘志龙叹了口气,说:“以前在苹果上梨小不是主要虫害,这两年要了命了,一年七、八代,损失很大。”
“那从这几年的情况看,这种种植模式的商品率能达到多少?”我问潘志龙。除了虫口,我在树上也看到不少苹果的果面上有伤疤。
苹果果面的伤疤
“商品率不高,只有60%,而常规方法能达到80%-90%。”潘志龙又叹了口气,说:“这里面有一个问题,就是苦参碱对螨类、潜叶蛾、蚜虫的效果都还可以,但对梨小和卷叶蛾的效果差。”
“这几年感觉天气异常,病虫害也发生变化,这种种植模式的风险也越来越大。”丛东日介绍,由于风险大,这几年社员的变化也大,今年只剩下4户面积较大的农户在继续按照这种方式种植,总面积不到40亩。
“这里有几个关键环节:一是纯用有机肥,不用化肥;二是采用生物农药;三是不套袋,这几个环节中,你们觉得哪一个环节对品质的权重更大一些?”我想做个减法。
“应该还是肥料。”丛东日和潘志龙几乎同时回答。
“你的意思是还是用常规农药,还是套袋,单纯用有机肥,品质也能达到?”
生草栽培
“应该还是不一样的,其实套袋的果实糖度也有很高的,但是香气是不一样的,吃着很甜,但口感就没有这么好吃的。”丛东日说。
“套袋与不套袋的区别主要在香气?”
“平均糖度也有差别的。”丛东日被我绕得有点晕:“其实这些因素的影响都很大,比如即使用化肥,不套袋的相比套袋的也要好吃很多。”
“如果不要求零农残,用一部分化学农药来防治梨小和卷叶蛾之类的……”
“那样我们能做到比套袋的产量更高。”没等我说完,丛东日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选择山坡地也是种出好吃苹果的要素
“那样的产量和品质都能达到要求,就是在农残上会欠缺些?”
“这样的话,农残会比套袋的更加严重,因为套袋会隔离一部分触杀性的农药。”丛东日的回答让我无法做技术方案上的减法。
“像这样种出来的苹果,如果他不要,市场上有人要吗?”我转身问潘志龙。
“不多。”潘志龙回答得很简洁。
“不能说没有,但价格会很低很对!”丛东日说。
“反而比常规产品便宜?”
丛东日(右)和潘志龙(左)在交流苹果生产情况
“对,便宜很多。光好吃没用,光零农残也没用,市场上的苹果销售讲究‘色香味’,排在第一位的就是‘色’,卖相好价格就高。销售商不管你打什么药的,只要今天吃了今天不死就合格。”潘志龙这番夸张的说法引得大家都笑了。
“从产业的角度看,你觉得是解决农残的问题迫切,还是解决套袋的问题迫切?”我换了个角度。
“对果农来说,如果市场能接受不套袋,而且是一样的价格,那没有一个果农愿意套袋的。至于农残方面,普通消费者考虑得很少,我觉得中国的食品安全问题就像温水煮青蛙,人就是那个青蛙。”
零农残的苹果需要牺牲产量和外观
“有必要达到零农残吗?”从刚才的问答中,我已经了解到光光种出好吃的苹果还是比较容易的,而要种出既要好吃又要零农残的难度就要大得多,而且丛东日也明白“好吃”才是消费者最大的需求点。
丛东日迟疑了一下,说:“我觉得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需求,只要有足够的消费人群就可以了。”
“可是你已经差不多看到‘天花板’了?”根据丛东日自己的介绍,这几年“守拙园”的苹果销量一直维持在十来万斤,而且有萎缩的趋势。
“我觉得值得坚持。”
“我觉得值得坚持,今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能产生这方面的需求。”
“你觉得像他这样做有意义吗?”我转身问农民出身的潘志龙。
“从长远来讲,这是个方向,将来必定要走这条路,早一年,晚一年的事情。”潘志龙说。
邀请函
11月16日,在西安大唐西市的金色大厅,我将在由“木美土里”举办的“中国美丽农业梦想论坛”上讲述“新时代中国果业的变革与实践”,时长3-4个小时,给大家呈现一场能“看得见未来、抓得住今天”的精彩报告。本文主角丛东日也将现身说法,为大家讲述如何才能种出既能非常好吃还能零农残的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