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语 | 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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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久没有爬山了呢?我在向上攀登的初初疲惫中问自己。
大概是两年多前,和一群人爬了一座家附近的小山。
小山可以俯瞰大海。
虽说离家不远,却是第一次爬。第一次从高处眺望公交车必经之路,那是我常常走的路。
登到高处远眺,心底会有讲不清的讶异和惊叹,仿佛对生活的全局有了一丝把握,也仿佛在那一瞬间脱离了地面生活的沉重——依然是沉重的,但那从高处俯瞰下来越来越小的车辆和建筑让自己获得了一点点超脱。
这是想起的关于最近爬山的记忆。
在微微酸起来的腿不断攀登台阶的过程中,大脑同时在思索那些不多的关于爬山的经历。
对爬山没有强烈的情感,既不喜欢也不讨厌。
几乎从没有单独爬过山。也许就是不太喜欢吧。
老子石像
第一个景点很近,介绍说海拔48米。很轻松就找到了。石像前焚着香,摆有供品。有游客拍照。
看过之后继续往上爬。门票上绘有景区的大致景点地图,因为粗略,看着地图寻找路线稍稍吃力。
沿着铺好的栈道往上走了一段。前后都没有人,只有远一些的地方有导游的声音传过来,是刚刚走过的石像。怀疑是否走错了路。于是走到栈道旁的鹅卵石路,岔向另一个方向。身体微微出汗,想着是否脱掉一件。
这时听到了近处几个人交谈的声音。继续沿着鹅卵石路走,环了一圈,重又回到栈道上。看到前面的几个人。心里确认了,义无反顾地往前走去。
体力充沛的一段,和穿蓝上衣的男人几乎齐头并进。有时他走在前面,有时我赶上来。
在石刻、宝塔前流连时,“会不会影响人家拍照”的担忧偶尔冒出来。汗湿后背,身体还轻快着。
俯瞰城市
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一处叫做“一线天”的狭窄地方。
穿过窄窄走道,里面有一座元代金身佛像。我们擦肩而过。
那是一处高点。可以俯瞰城市。
喝口水,歇歇脚,继续往上。
一位大叔脱掉上衣拿在手里,另一只手握一瓶水。错身之后,他很快不见了。
我一步步攀,身体渐渐疲累。那个问题出现了:
有多久没有爬山了?
此时我加入一个新的向上集团。三个结伴的朋友,一个穿毛衣超短裙、光腿踩小白鞋的女孩子,一对被我们赶上的情侣(或者年轻夫妻),女孩两手空空,男孩提着女孩的包。
毛衣女孩不怎么吃力,身体轻盈,打了头阵。
我的呼吸越来越重,脸颊流汗,后背濡湿。
好累啊。
大脑的运转慢了,那个问题在大脑中来来回回:有多久没有爬山了?像一串循环播放的字幕。
回答这个问题的声音越来越弱,仍旧工作着,回想不多的爬山经历,试着组成一段话、一句话,回答自己。
组不成完整的语言了。只有类似的感受,一点一点苏醒。
身体的大部分能量都在往腿部集合,充满双腿,抬起双腿,再多登上一个台阶。
一度看不到超短裙女孩,我以为我赶超了她。四处看看,她正在途中的小卖部买水。神色淡然。
吹吹山风,歇一歇。顾不上其他,只想继续向上。不知道还需多久,景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想过放弃吗?
似乎是没有的。只是越来越累,感到几乎不能再坚持,而且回望时发现来路的陡峭——断不想走那陡峭的路下去的,宁愿辛苦地再爬上一段。
心里绝望。
三个朋友已经不见了。中途他们曾玩笑说,下去开车吧。俯瞰山脚下,他们找到了自己的车。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我不再知道。
双腿,不知何处的终点,是我最关心的。
年轻男孩走在前面。他在高处喊着女孩:加油,前面就是平地了!
女孩信以为真,加紧了脚步。
我也一样。沉沉的双腿登上台阶分外吃力,我走在台阶一侧踩实的土地上。
那么多树,风从其间经过
但,没有平地。
树林茂密如常,台阶一直延伸。
望梅止渴也是好的。身体似乎因为到达山顶的希望而多了一点点力量。
山风起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真的有吗?
山风吹着,脸上清凉。树叶响。雨来了。
粉上衣的大叔后来居上,他成为我新的领航员。
在一处兜售衣服用来遮雨的摊点,大叔拒绝了摊主。他们用方言交谈,这是我的猜测。
然后大叔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穿过树林不见了。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天地间似乎只有我一个人,雨声越来越密。
绝望到想哭。
同时观察着山道两侧的路灯。它们晚上会亮起来吧。
景区会了解上山的游客数量和下山的数量是否吻合吗?
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爬到天黑再下山,或者请警察叔叔来帮忙吧。
这样想着,心里轻松起来。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并不是不能承受嘛!
撑开伞,索性思考起自己的人生来。
你知道你和我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你常常不能坚持。
朋友曾经这样讲。
现在,我们已经是自自然然不相往来的,朋友。
可能连朋友都算不上吧,只能说是熟人。
没有决裂的事件和冲突,不知不觉就断了。
也许,交往中已存在细小裂痕,一条又一条。时间久了,裂痕深下去,裂开了口。
比如,她对我的断语。
待有了一点年纪,回望自己时已有迹可循。
我能够坚持吗?
自己仍不能确定地回答。
或者准确一点说,是不能用话语来总结是否有坚持的品质。
该用行动。
我的行动是小小的微弱声音,没有爆发力,也没有断绝。
不擅长选择,不愿意轻易放弃。
这大概就是我的一面。
灵芝啊灵芝
从哪个转弯走到山顶,我几乎忘记了。景点标示牌出现,知道离山顶已不远。
大概就在标示牌之后的转弯吧。
山顶有一处观景平台,大大的灵芝形状遮阳伞下有几处座位。几个四川口音的人在拍照。
再往前走是一处儒释道融合寺院。木鱼声响。焚香气味。
对了,我又看到了超短裙女孩。在登上观景平台前,我们擦身而过。她似乎要下山去。身体依旧轻盈。
山上的卫生间毫不含糊。清净得如同没有人用。
雨停了。收起伞,摘下书包,吃一块巧克力,倒出水喝。汗水已打湿后背。
坐在石凳上休息了一会儿。
之前的辛苦和绝望似乎全部忘记了。
也许,身体并没有遗忘。
体力的荒野又开拓出一寸。
兴致正好,我在黄昏的雨中去往了另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