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之乐二三事

藏书家收藏书，是为了拥有一个自己的图书馆。听起来很简单，但图书馆并不是书的总和，而是有自主生命的有机体。家里的图书馆不只是摆放藏书的地方，也是主人自行阅读藏书的地方。我解释一下。我相信每个人在家里都有不少数量的书是多年来没有阅读过的，我们很内疚，多年来这些书在书架上盯着我们看，仿佛在提醒我们犯下了忽略它们的错。如果收藏的是珍本书的话，这问题就更严重了。因为珍本书不是用拉丁文写，就是用不认识的语言写的（我记得有些藏书迷收藏的是书的装帧，为了收藏美丽的装帧，不惜买进科普特语的书）。更何况一本美丽的古书，内容可能十分无趣。我相信每个爱书人都希望拥有珂雪的《埃及的俄狄浦斯》四册，书中插图引人入胜，但无法阅读文字，因为实在太复杂了。

不过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们把这些平常备受冷落的书拿在手上，随意浏览，然后发现书里说的我们已经都知道了。很多人都经历过这个现象，有三个合理解释。这些元素加起来，会遇到有白痴到他家，看到满屋子的书，开口说：“好多书哦！你都看过了？”平日累积的经验告诉我们这样的问题也可能出自智商不低的人口中，面对这样的侮辱，我个人觉得有三种标准答案。第一，打断他的话，中止往来，说：“我一本都没看过，否则干吗摆在这里？”不过这个回答不仅会让讨厌鬼得逞，还让对方多了一份优越感，我不觉得需要做这个人情给他。

第二个答案，是让那个讨厌鬼自惭形秽：“先生，更多，比这些多更多！”

第三个答案是第二个的变形，我如果想要折磨访客，让他陷入错愕的痛苦中，就会说：“我看过的都放在学校，这些是我下礼拜要看的。”我在米兰的书有大约三万本，那倒霉鬼只好找借口说临时有事，提早告辞。

倒霉鬼不知道的是，图书馆并不是存放你的记忆、看过的书的地方，而是一个普世记忆的地方，有一天，等命中注定的时机到了，你就可以找到其他人早你一步已经读过的那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