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小小说】古 月 /楼上的花儿
楼 上 的 花 儿
古 月
我本想用“屋顶花园”这个名字,可又觉得那块地不陪“花园”二字。
这是一个老旧小区,小区内的楼房都是多层,每个单元的楼道都可以直通楼顶。楼顶属于谁家的,好象房产证上没有明确的规定。大家都可以上去,玩耍,或晾晒衣物。但大多数住在七层的人家,把楼顶看成了自己的领地,在自己的楼上建了花坛,菜圃,或者鸽子屋。
我也住在七层,我在楼顶建了一个花圃。
我在花圃中种了报春花、蝴蝶花、雏菊、海棠,哦,还有月季。春天里,阳光下,红的、黄的、粉的、紫的,五彩缤纷,好看得很。不忙的时候,我就上楼来,浇浇水,松松土,偶尔也写首打油诗,装装文人雅士。
我的对门,原先住着一位在歌城上班的女人,前些日子搬走了。新来的,是一对母女。母亲六七十岁的样子,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背,粗糙蜡黄的皮肤,象风干的橘子皮。女儿也不年轻,三十几岁,高高的个子,挺拔的身,椭圆的脸,红红的唇,画了妆的脸上你也能看出她的疲惫。母亲在家养病,女儿在超市做销售经理。
母亲很热情,在楼道上碰见,总是主动打招呼,老师,你出去。或者说,老师,你回来了。我不知她是怎么知道我是老师的,或许,所有人她都叫老师。
我很喜欢她的热情,不象先前的邻居,对人总是怀有戒心。有时买菜回来,遇见她,我也愿意多聊几句。她总是问我买的青菜多少钱一斤?菠菜多少钱一斤?芹菜多少钱一斤?胡萝卜多少钱一斤?她总说我买的菜太贵,太贵。甚至几根葱,几瓣蒜,她都要问到,问了又很失望,说,不值,不值,乡下地边地角都是。还说,哪天回乡下,给我带一些。
我对给不给我带菜,并不在意。不过,对老人家的好心,我还是很感激。然而,接下来她做的一件事,却让我很生气。
她未经我同意,将我的花圃改成了她的菜地。看着躺在楼板上的花儿的尸体,我痛苦又愤懑。那春儿、蝶儿、菊儿、月儿,每一株我都叫得出名字,含苞了,开放了,凋谢了,我熟悉她们的花期。我虽不是和靖先生,花儿也是我的情人。
要赔偿,我找到了她的女儿说。女儿对母亲发了火,连珠炮一般的数落,真显出了做销售的功力。她的母亲痛哭流涕,嚷着要回乡下去。看到这场面,我于心不忍,说,算了嘛,我自己重新栽些。
女儿也来帮忙,拔掉青菜、葱葱、蒜苗,重新种上些花草。女儿再次给我道歉,说她母亲是农村来的,不懂城里的规矩。以后,遇到什么花,一定再给我买一些。
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老人见了我,话都不说。好象做错事的不是她,而是我。门开开,也不再请我到她家里去坐,一个人总是呆呆的,象有什么东西失落,孤零零的,很寂寞。我想,她寂寞,我也寂寞,世人都寂寞,世人的寂寞又那么的不相通。花儿能慰藉我的寂寞,乡村或许才是治愈她的药。
总于,有一天,她又开始理我了。她怯怯地对我说,老师,在你种花的空地,可不可以种点葱苗?
或许是对于老人的同情,也或许是我对花儿已没有那么衷情。我说,好的,要种就多种点吧,我们把花儿种在菜的周围。老人孩子似的笑,绽放在橘子皮似的脸上。一个老人笑起来,也那么美。
从此,花圃交给了老人打理。浇水,松土,锄草,施肥,捉虫子,楼上楼下,一个佝偻的身影,忙过不停。
老人也邀请我去看她的菜地,介绍哪种菜,长什么叶,开什么花,结什么果,浇多少水,施多少肥。茄子开花了,豇豆牵线了,西红柿挂果了……老人都喜吱吱地告诉我,唠唠叨叨地要重复多次。成熟的蔬菜,第一个品尝的肯定是我。我没有想到,种菜也可以这么快乐。
“正月菠菜才吐绿,二月栽下羊角葱,三月韭菜长得旺……六月葫芦弯似弓,七月茄子头朝下,八月辣椒个个红。”一年四季,有了适令蔬菜,还生态环保。种菜与种花还真是大不同。
只可惜,好景不长。一年后,老人的女儿换了工作,母女俩不知搬到了何处。我不知,新的地方有没有菜地,老人有没有找到新的乐趣。
我已没有经常上楼的习惯。楼上的菜园,或者叫花圃,早已荒芜。一朵两朵草花,寂寞地开着。
作者简介:
古月,中学语文老师,文学爱好者。有作品在《西南作家》微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