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话琪说)曾令琪/今天,想起鲁迅……
今天,想起鲁迅……
曾令琪(四川成都)
今天,2016年10月19日,我想起那个留着八字须的小个子绍兴男子。因为,八十年前的今天,凌晨五点二十五分,他离开了这个他所生长、所生活、所热爱、所诅咒的社会。
鲁迅的家族,是北宋周敦颐的后裔。绍兴新台门周家是一个大家,但《孟子·离娄》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再豪强的大族又能怎样?贾史王薛,百年簪缨,钟鸣鼎食,又能如何?祖父的入狱,父亲的久病及逝世,让少年鲁迅过早地担负起家庭的重担,也过早地成熟。多年以后,先生在《呐喊·自序》中这样沉痛地回忆:“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鲁迅的绍兴同乡、鉴湖女侠秋瑾就义前所引清代诗人陶宗亮的诗句“秋风秋雨愁煞人”,充满一种无奈的感喟。在那个风雨如磐的特定时代,鲁迅那一代人,就是那样慢慢“愁”过来、慢慢“熬”过来的。
为此,从绍兴到南京,从南京到东京,从东京到仙台,鲁迅学军,学工,学医,从文……也许,他的初衷是为了“光大门楣”,但无论怎么说,这些经历,都极大地丰富了鲁迅的人生,开阔了鲁迅的眼见。从少年鲁迅到青年鲁迅,先生将苦难真正转化成了难以估价的精神财富,终于破茧而出,完成了从蛹到蝶既痛苦难言、又美丽无比的升华。
但世间上有爱鲁迅的人,就一定有恨鲁迅的人。有的人很厌恶鲁迅,说他心胸狭窄,说他不知宽容,说他睚眦必报,说他有失温柔敦厚之旨。实际上,鲁迅从没有私仇,也很难与人真正结下任何了结不了的恩怨。纵然兄弟反目、从北京八道湾搬出来,他也从没有说过兄弟周作人的任何一句坏话。他恨的是“千夫指”,他为的是“孺子牛”;他毕生所从事的,是从某一个具体的社会现象出发,思考、总结、归纳、提炼,上升到对人性的解剖和对社会本质的批判。诚如先生自己的诗句:“无情未必真豪杰。”正因为爱之深,所以才恨之切、揭之透、批之烈。
鲁迅其实是一个很淡泊的人,他生前可能从没有想过要当什么大师、导师;在给夫人许广平的遗言中他就说过:“孩子长大,倘无才能,可寻点小事情过活,万不可去做空头文学家或美术家。”八十年过去了,鲁迅的话言犹在耳;现在是“大师”帽子满天飞,魏晋玄谈唾沫横溅,实际上花里胡哨,于世无补。由此,正见先生的英明与伟大――虽然,鲁迅先生复生,定会坚决反对我给他加上“英明”、“伟大”这样的“头衔”。
余生也晚,《红楼梦》第115回所谓“久仰芳名,无由亲炙”是也;余才疏学浅,也无力对先生作过多的评论。“楼惯沧海日,门对浙江潮”,但愿先生的风采,先生的深邃,先生的骨鲠,能一直激励着我,在文学之路上坚持走下去、走下去、走下去,一直走到诗意的远方……
2016年10月19日,星期三,晨,于西都览星楼
曾令琪,中国辞赋家协会理事,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大型文学期刊《西南作家》杂志主编。
写作400余万字,发表、出版360万字作品、16个单行本。四次获得《人民文学》奖,其中2012年荣获《人民文学》古贝春杯散文大赛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