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散文】寇玉苹/不想去养老院的老婆婆
不想去养老院的老婆婆
文/寇玉苹（四川邛崃）
清晨还在甜蜜的梦乡里，忽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伴随着痛苦的哀求，我一激灵猛地睁开眼睛，竖起耳朵凝神细听。
“我不去啊…我不想去啊…”声音苍老微弱，楼下七嘴八舌一片乱哄哄。难道有人被劫持了？我急忙起身，带着好奇和一丝的担忧，往窗外一看：只见一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婆婆，被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拉拽着，正用力往汽车里塞。老人沟壑丛生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无助，浑浊无神的眼眶里盈满了绝望的泪水，瘦小而又干枯的双手死命地拽住车门，不肯上车。
看热闹的街坊邻居有的面无表情；有的义愤填膺；有的潸然泪下…有热心人劝解：“唉，老人家也蛮可怜的，不想去就算了嘛，都一把年龄了，别吓着她了！”那个男人大概是老婆婆的儿子，一边用力去扳老婆婆拽着车门的手，一边不耐烦地解释：“你看我们工作都忙，没时间照看你，那个养老院挺不错的，你放心，我们会来看你的……”
衰老羸弱的老人哪是儿子的对手，只是一瞬间便被儿子抱住双手利索地塞进车厢，啪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呜呜…我不想去啊…我死也要死在家里啊…呜呜…”老人哀怨地哭诉着，乞求着，场面甚是凄凉。儿子不以为然，像没听到一般，油门一轰，汽车呼啸而去，远远的还传来老人哀哀的哭泣声和儿子冷漠无情的训斥声……
“此等不孝之子，他日定遭天谴！”
“是啊，是啊，这和遗弃老人有何区别？”
“唉，这个老婆婆也不容易啊！三十几岁，男人就因病去世，那时家里一贫如洗，孩子幼小，亲友都劝她再找个男人帮着支撑这个家，可是怕孩子受委屈，都不敢再嫁，一个人辛辛苦苦把几个孩子拉扯大。没想到，现在老了却被儿女嫌弃喽…”围观者无不动容，奈何是别人家事，只能唏嘘叹息。
众说纷纭中，我总算搞明白：原来是老婆婆九十多岁了，生活不能自理，儿子媳妇、女儿女婿觉得侍候老人太累，一番商议就想把老人送去养老院，可老人家死活不肯，并明确表态：死也要死在家里！所以就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
哎，一大早就发生这样的事，确实有些影响心情。中国有句老话：百善孝为先！我们中华民族代代相传了几千年的美德怎么到了这个物质文明飞速发展的年代却越来越淡薄？越来越稀少呢？
随便在网上查一下：遗弃老人案、虐待老人案，数目繁多令人痛心疾首！
想想我们年幼时，物资匮乏三餐不继，爸爸妈妈情愿自己饿着肚子，也要让我们吃饱；她们生病了不舍得看医生自己硬扛着，而我们一旦有个什么头痛脑热的，爸爸妈妈却抱着我们拼了命地往医院跑；冬天到了，爸爸妈妈年复一年总是那件不知补了多少遍的旧棉袄，可是忙碌了一天的妈妈总会在昏暗的灯光下一针一线为我们缝制新的棉衣……
看到我们长高了，看到我们学习有进步了，看到我们工作了，看到我们结婚了，看到我们有孩子了，爸爸妈妈总会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长大后的我们不管遇上什么困难，能倾注一切来帮助我们的是父母；不管我们在外面受了多大委屈，能耐心听我们倾诉哭泣的人也是父母；不管我们受到多大的伤害，能不顾性命保护我们的也是父母；不管我们犯了多大的过错，能毫无怨言张开怀抱原谅我们的也是父母！
不管你是三十岁还是四十岁，在父母的眼里，你永远都是孩子！爸爸妈妈是我们的天，是我们依靠的大树，她们这一生为我们遮风挡雨倾尽所有无怨无悔！
现在她们老了，头上白发银丝，脸上皱纹丛生；她们的背驼了，牙齿掉了；她们耳朵听不清了，说话也不利索了；她们吃啥东西都不香了，走路也蹒跚了。要命的是：有时候她们还会犯迷糊，不认识你了！
所以说越老的人越像小孩，此时的父母就像孩子一样脆弱胆怯惶惶不安。她们需要的不是钱！不是房！她们需要儿女的关心！需要儿女的陪伴！需要儿女的孝顺！
今天被儿子送去养老院的婆婆，一个人在养老院多孤单多恐惧啊，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可以想象老婆婆在养老院的日子分分钟都是煎熬！被孩子强制送到这里的伤心与绝望；在陌生环境里的惶恐与焦虑！一个九十多岁高龄的老人能承受得了多久？
之前我们村上就有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被儿子送到养老院，半个月不到就在养老院去世了。后来听说在老人的葬礼上几个儿子还吵得不可开交……人性如此，悲哀至极！
当然了，这世上孝顺的儿女还是蛮多的。我那在华西大学任教的辉哥就是出了名的孝顺儿子！每逢寒暑假，辉哥必回老家村上陪伴老母亲，天天变着花样给妈妈烧可口的饭菜，还细心地给妈妈洗头发剪指甲，朋友相邀喝茶聚会聊天，辉哥总会带上老母亲。所以辉哥的妈妈不管走到哪，总是春风满面，笑容如阳光般灿烂！也难怪：有这么一个有出息又孝顺的儿子，谁的脸上不乐成一朵花啊？
我一同学的奶奶也是九十多岁，儿子媳妇勤劳善良孝顺。媳妇一日三餐做好都会送到老人卧室，每天还给老人擦背换洗。夜深了，怕妈妈呼唤没人听见，儿子在妈妈房间放了一张躺椅，晚上就半躺在椅子上陪在妈妈身边。小女儿不管有多忙，隔三岔五的总会带上妈妈喜欢吃的零食和水果，回乡下老家，陪妈妈说说话唠唠嗑。大儿子远在攀枝花，老母亲一个电话便连夜赶回，每日里不厌其烦地给老母亲汇报工作，汇报孙子孙女的近况。直到老母亲下旨：“我没事了，你回去吧。”然后大儿子就乘大巴车回攀枝花了。可健忘的老母亲刚过两天又想儿子了，于是一个电话，大儿子又急匆匆赶回来。如此反反复复，大儿子风里来雨里去，从没有一句怨言。乡邻打趣：“你母亲神智不清，没来由地让你整天乘长途客车跑来跑去，你不嫌烦啊？”大儿子摸摸花白的头发，憨厚地笑了：“做儿子的，哪能嫌妈妈烦呢？乌鸦反哺孝亲颜，羔羊跪乳尚知孝！小时候，妈妈是我们的依靠，现在妈妈老了，该我们来照顾妈妈孝顺妈妈，让妈妈依靠了。”多么朴实的语言，多么孝顺的儿子！这才是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应该有的模样！
女儿晚自习后回家，听我说起此事，瞬间泪目，继而扑在我怀里嘤嘤哭泣，边哭边说：“世界上怎么有这样的人？太可恶了！妈妈，您放心，女儿以后再没有出息，也会好好孝顺您陪着您，一直侍奉您到老，永远永远……绝不会把您孤零零地丢到养老院去！”看女儿如此善良孝顺，我甚感欣慰。看女儿如此伤心，我心里隐隐有些后悔：我是不是不该告诉女儿，让她过早知道，成人的世界竟然如此自私险恶，不知她单纯美好的心灵是否会因此而留下阴影？
《礼记》说：“孝有三：大尊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而尊莫过于尊重其意愿生活。所以我们作为孩子，万万不能违背父母的意愿，让老人失望伤心难过。
现代人的生活确实都不容易，但我们不能因为自己想过得轻松舒畅，就急于像包袱一样，把身后衰老体弱的父母甩掉。别忘了！当你呱呱坠地，对这个世界一片茫然不知所措毫无办法的时候，那第一双托起你的手，来自于谁？
作家简介
寇玉苹，四川邛崃人，一个从事餐饮行业、爱文学、爱音乐、喜欢幻想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