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 · 散文】成林洲：走过花甲 / 四六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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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390期︱

审稿 | 谭长征编辑︱梁甫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走过花甲」

文|成林洲

小时候，听说哪位长老年过半百，已近花甲，我们小孩子，都觉得他很老了，距离驾鹤西游也就是不几年的事了。而如今，我自己已经走过花甲，自觉还宝刀不老青春仍在，有时还想装装嫩，去理发店染染头发，在大家面前逞逞能，以显示自己并未老去。

可年岁一触六十，单位同志要你一起合个影，欢送你荣退；原工资停发，退休工资少了一千多块。说明你老了，退出历史舞台了。你马上就觉得“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了，心理上自然就沉重起来——老喽！

年龄到底不饶人呀！对着镜子一照，头顶那并不茂盛的头发不仅白了，而且稀疏了，像秃秃山峁上凌乱的白草；额头上的皱纹不仅多了，而且深了，像初学犁地的农人耕出的犁沟；原来深邃有神的大眼睛，也变小了昏暗了没有光彩了，像两个快要干涸了的水潭。难怪后来你在舞厅找不到舞伴，漂亮女人见了你，早早就溜到一边去了，害怕拒绝你的邀请而显得难堪；回想起过去，舞池里风流倜傥周围美女如云的盛况，不禁心灰意冷万念俱灭！

身体状况当然也大不如前。看不清文字了，要借助老花镜；牙口不好了，开始装上假牙。不能坐的时间过长，否则，颈椎难受，腰椎疼痛，行走都不灵活了；不能跑步过快，否则，气喘吁吁，头晕眼花，心脏也好像撑不住。去医院做个体检：血脂高了，血糖高了，血压也高了。于是你就会叹息：级别不高血脂高，地位不高血糖高，工资不高血压高。唉！人老了就这样，该高的不高，不该高的，它偏偏就高了！

于是时常去看大夫，检查检查身体，听听大夫的建议，经常测测血压，天天服用药片。我担心有一天，一觉醒来，半边身子不会动了，或者突然之间猝死倒地。后者我倒不怕，一下死了，也来不及惋惜悲叹，当然也就过去了，没有什么了不起，顶多亲朋悲伤一番，过一段就淡漠了；至于前者还是有点害怕，生活不能自理，拖累着家人，消耗着亲情，时间一长，亲人们或许盼望你快快死去，弄不好还会骂你“老不死的”，亲情也就全没了。

唉！我就悲叹起来。“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是激励少年的诗句。确切地说，老了不管你努力了或是没努力都会“伤悲”的。不说心理上的感受，光生理上的衰老就够你“伤悲”的了，何况在生命的尽头还横亘着一个死亡的火炉，等着你往里钻呢！

想着想着，更加伤悲——少时的贫贱，中年的辛苦，年老的凄怆像迷雾一样笼罩在眼前。太阳蒙蒙地不明亮了，月亮郁郁地不柔美了；绿草耷拉着不青翠了，花儿蔫蔫地也不灿烂了。整个世界灰不啦沓地，所有人都好像处在了忧虑之中……

拿起书来，想看看古代文人是怎样看待生老病死的。一口气读完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王羲之面对“老之将至”也是“感慨系之”，想到那“终期于尽”，他也无能为力，发出了“岂不痛哉”的悲叹！

苏学士有学问，看看他怎么说。《赤壁赋》中，洞箫客有“哀吾生之须臾”的悲伤，苏学士却用人类之“无尽”来开导他，多少都有些偷换概念之嫌。换了我，他的这番理论是不能让我化悲为笑的。

我就想不通了，苏学士是大学问家，怎么就不讲究名辩之学了？一千多年来，多少饱学之士欣赏咏诵《赤壁赋》都没有存疑，就你比历代文人有才学？我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了……

忽然，我感到是我错了，苏学士站在人类的高度看问题，而洞箫客只是局限在“吾生”的范围内叹生死。二人的立足点不同，境界各异，获得的个人情感当然不一样。以“我”为中心看得失，必然产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的悲哀；以国家民族以至人类为中心看人生，就会胸怀天下大气磅礴。

我的眼前，放电影般地掠过了不少大气磅礴的画面：范仲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有远大的政治抱负，他可能困窘，可能有不如意，但他不会陷入个人利益的悲戚之中；林则徐“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虽遭贬谪戍边，也始终想着国家，他也没因个人恩怨而忧虑彷徨；建国初年，我国第一代科学家钱学森邓稼先等人，放弃个人优越的生活条件，冒险回国，身处大漠荒烟，历尽千辛万苦，研制出了核武器。他们没有因个人境遇而悲戚，反而以打破了帝国主义的核讹诈为自豪。为国家的富强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我虽然不能和这些名人相比，但也很感羞愧了。我的境界差远了。

傅雷先生说过：“……多思考人生问题，宇宙问题，把个人看得渺小一些，那么自然会减少患得患失之心，结果身心反而会舒泰，工作反而会顺利。”这话好像说给我的，我的脸红了。

我不再悲叹老之将至，不再埋怨退休降薪，不再忧虑血脂血压……重拾旧业，发挥特长，给身边的人以帮助，为社会做一点事儿。

一年下来，感觉心情愉快，精神健旺，身体反而比过去好多了。看来，少囿于自我，多胸怀天下，思想豁达，积极向上，这才是身心健康的一剂良药！

我走过了花甲，也走出了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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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成林洲：1957年10月出生，大学本科学历。语文高级教师，渭南市高中语文教学能手，陕西省中学语文教学研究会理事。历任澄城中学语文教研组长，澄城县教研室副主任。在《教师报》《语文报》《写作导报》《渭南教育》等省市级报刊发表论文和文学作品30余篇。曾先后被评为澄城名师，十佳教师，陕西省优秀高考语文评卷教师，陕西省优秀教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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