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贺占武 || 天灾人无灾

天灾人无灾

贺占武

一声炸雷震得人耳发麻，瓢泼大雨倾注而下，霎时平地积水如渠。

支部书记张兴民打起雨伞就往外跑。妻子慧芳正在灶房做饭，听见男人又往外跑，“天下恁大你不要命啦？再急也吃碗饭再去呀。″她说着将头探出灶房门外，然而一下子被雨浸湿了，她“妈呀″一声急忙把头缩回来，“冒失鬼，魂叫勾跑了，一辈子都不会消停些。″

且说支书张兴民急匆匆跑出门后，他没有去别处，直向九十岁高龄的孤寡老人张良家去。

张良老人是志愿军老班长，耳朵被炮弹震聋，加上年高体弱，行动不便，以前在乡敬老院，现在因疫情灾情，敬老院暂时关闭，张良老人被迫回村，住在他家老宅院子，由村为贫困户盖的两间平房内。好歹老人还能自理。他家在村西北，那里地势较低，街道的积水一部分往那里流，加上农村没有排水设施，都是街道自然排水，所以很容易形成堵塞。

雨，不停地下，风也大了许多，兴民的伞不时被风刮翻，他不顾一切地向前走，这时街道上的积水已漫过脚脖。老村的住户已不太多，大部分人都在村外新宅。他见大壮家的门口已有水往大门里涌，就大声叫大壮出来堵水，大壮媳妇说正在找编织袋呢，说大壮这时也不知跑哪鬼混去了，也不知回来。兴民又叮嘱了几句，就往前走。远远就看见张良老汉门前有人在堵水。

张兴民只顾往前跑，不料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弄得他浑身是水，凉嗖嗖的，他爬起来继续往前走，到张良门口一看，原来大壮光着膀子在堵水，张良老汉正用脸盆将小院里的水往外舀呢。

“原来是大壮啊，怪不得刚才我问你媳妇，她说你不在家。"兴民说着就动手和大壮抬沙袋。

大壮见支书来了，笑着说:“兴民哥来了，我刚才路过这，见大伯一人在堵水，他年纪大了，一个人也弄不动，我就帮帮他。″

“干得好大壮。″兴民说。

“啥好不好，举手之劳呗。”

“大壮，这有我，你快回去吧，你家门口也快进水了，你媳妇正埋怨你哩。再说你赶紧回去穿件衣服，别淋感冒了。”兴民说。

“你还不知他那张臭嘴，没事。”

“你先回吧，这我来。”兴民让大壮回家。

大壮也没再说啥，两只手在水里晃了晃，就回去了。

兴民将门口的沙袋堵好，来到张良家里，见桌上还盛着碗饭，就让张良老人先吃饭，自己再到别处看看。

张良老汉让兴民在自家吃饭，兴民这时也倒觉有几分饿意，便辞了老人回家去。

三组和四组的街道是全村的主街，各胡同的水都汇积这里，路面上的水也过膝盖，流势很猛。街道两旁的住户，都已在各家的大门口堵上高高的沙袋，有几家平房顶上的彩钢棚下都站满了人。兴民来到村长刘根旺家。刘根旺家的门楼台阶比较高，院里还没进水。记得根旺当年盖房时，根旺他爹硬让把台阶砌得高高的，根旺还和爹生了一肚子气，说车进不到院里不得劲，这下排上了用场，别人家大小都进水了，唯他家啥事没有。

根旺家的彩钢棚下挤了很多人。兴民见村委几个干部也在这里，就召开了临时村委会，吩咐大家24小时全员值班。根据气象部门预测，近几天雨仍不会停，他号召大家特别注意老村里边的几户土房住户，实在不行就让他们搬到大队部里暂时住下。还要注意西岭根那几家人，防止土岭滑坡，上次有惊无险，这次千万不能大意………

“喂，喂，我那人在上边没有？喂，谁在上面哩？″

随着喊声，大家望去，原来是兴民媳妇打着伞，提着饭，一手扶着墙，淌着膝盖深的水来寻兴民吃饭哩。

“快快，兴民你媳妇找你吃饭哩。″有人大声喊兴民。

“喂，慧芳，你恁二蛋哩，恁大水把你刮跑了咋办哩，快上来快上来。"有人也朝兴民媳妇喊话。

兴民说:“你们都注意一些，我先送我媳妇回去。光知道寻我，俩娃子哩？信球货，也不怕水刮了？″说着赶忙跑出去接媳妇去了。

下午，兴民在村委安排了几家暂时搬大队部住宿的几家人后，正在向乡里巡村的检查同志汇报情况并听取县乡领导的重要指示，突然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电话一接通，对方几呼是哭着说:“兴民兴民，快来快来，我我……″对方越急越说不出话来。

兴民说:“喂，你是谁？不要慌，慢慢说。″

“我是耕发，我家的牛窑进水了，牛都泡在水里了。″

一听说是耕发，兴民对乡领导说:“这是我们村的养牛大户，牛窑在西坡根岭上打的十几米深的窑洞，几十头牛在里面。″

兴民又和根旺通了电话，让根旺带领村防汛小组人员先往那里赶，自已随后就到。乡领导同志也主动要求参加营救。

牛窑地势稍低，此时牛窑里的水也齐腰深。灾情就是命令，以根旺为主力的营救小组迅速组成。他们手拉着手，一字排开，根旺在最前面。

正当大家淌水往前涌的时候，耕发他爹手里拿着一瓶白酒淌着水过来，一把拉住根旺的手说:“侄，你是村长，指挥着就行，我来，″

根旺忙说:“叔，我比你年轻，浑身一疙瘩劲，身上一团火，耐冷！″

耕发爹说:“我年纪比你大，骨头比你老，抗寒。全当洗澡哩。″两人互相争执着。

“不要再争了，快救牲口。″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根旺一把推开耕发就向窑里涌去。耕发爹见拗不过，就说:“每个人喝口酒暖暖身子总行吧。"

根旺接过酒瓶，仰起头“咕噜噜″喝了一大口，又把酒递给后面人，大家每人一口。

一头，两头，三头，……牲口一头接一头往外牵。

兴民和乡领导同志也迅速赶来，见此情况不容分说，就跳下水中，乡领导老王一下子涌进窑里向外拉牛。

这时不知是谁大声喊:“快上来，窑头列口子了，快出快出，危险！″

随着喊声大家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窑口，的确，窑口列了一道五六寸宽的大口子，并且慢慢的加宽。

“危险，快出快出。″

里面人根本听不见，只听“呼咚咚″一声，窑顶垮了下来。溅起一丈多高的水浪。

“快救人一一"

就近的邻居急忙拿来镢头，锨，锄头，挖的挖，刨的刨，没有工具的竟用手挖起来，挤不到根的妇女们，竟哭了起来。

紧急关头，村东头的刘二栓开来了自己新买挖土机，村南头赵铁柱开来了自己的铲车，女强人郭妞妞把跑运输的大卡也开了。一场自发性的营救战展开了。

刘二栓只觉挖机一空，知道挖住洞了，赶急叫大伙向里喊话。

支书兴民对着大洞向里喊到:“里面人听见吗？"

“听见了。"

“里面几个人？″

“三个。″

兴民清点了一下刚才的人数说:“万幸，人没有事。″一听这话，大家都松了口气，妇女们的哭声也停了。

洞口挖开了，根旺和乡领导老王及青年狗盛三个人每人牵一头牲口走出来。大家高兴地鼓掌笑起来。

耕发爹拉手根旺手，激动地说:“侄，万幸，要真有个好呆，我咋弄哩。"

“没事叔，天不收我们。″根旺看看大伙趣笑着说:“窑深着哩，就是刚才窑门一堵住，里面又黑水又深，快到心口了。

郭婶说:“摸了摸阎王爷鼻疙瘩，怕不怕？″

“怕啥，我们仨人哩。″

耕发爹拉住乡领导老王的手，眼里含着激动的泪水，说:“你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真是好领导啊，今天必须要到我家吃饭，我割肉杀鸡招待你。″他的手紧紧握着老王的手，“好人啊好人啊！″

老王说:“没什么，举手之劳，谁见了都会这样的。″

雨，还在下，老天爷可能是老糊涂了。

【作者简介】贺占武，笔名绿原，洛阳市洛宁县人，喜爱文学创作。曾有作品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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