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岭南鱼:【年的味道】(散文)
今天是正月初九,从早上起来外面就阴得厉害,北风从窗前掠过,呼呼作响,这似乎是老天对这次肆虐全国的冠状病毒疫情的不满,又似乎是对人类不敬畏自然的一次惩罚。只见窗外的树被风刮得东倒西歪,地上的碎纸片和塑料袋被风卷到高空中,又被狠狠地摔在地上,今天这个天气和这个春节一样烦躁、阴沉而了无生机。
因为疫情,从除夕到今天,除了出去买了一两次菜,带儿子去做了一次社区防疫志愿者公益活动外,就再也没出过门。亲戚不能到我们家团聚,我们也不能到好友家拜年,整个春节家里就没来过一个人,儿子说,这是有史以来他过得最没劲的一个年。
是啊,2020年,庚子年,这也是我过的一个最没意思的年。
还记得小时候,过年是多么热闹啊!那时,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都健在,一大家子人在一起过年,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三十早上,母亲早早起来做饭,我们起来打扫卫生,贴对联,糊灯笼。吃完早饭,收拾完锅碗,小舅就来接我们一家去外婆家吃午饭。母亲给我们换上新衣服后,一家人就分坐在小舅和父亲的二八豪华大自行车上,一家五口就这样浩浩荡荡向外婆家驰去。
外公当时是村里的支书,又是他们家族年纪比较大的老人,所以过年的时候,大舅(和小舅是堂兄弟)一家、珍姨(大舅的妹妹叫珍,所以我们叫她珍姨)一家、还有小外公(外公的堂弟)一家、大姨一家、我们一家,都到外公家吃饭。好几十人在一起吃饭,甚是热闹。
我们小孩子分两桌,大点的一桌,小点的一桌。大的一桌学大人划拳、猜子儿,我们小的一桌就老虎杠子鸡或者大压小。我们也喝酒,但喝的很少,遇到自己喝时,不喝,使出浑身解数来说服别人喝。所以我们小孩子在一起一般也喝不醉,但是最终还是有喝醉的,那是大人找他替酒替醉的,由不得我们。
那时最喜欢看谁喝醉酒了。谁要是喝醉了,一群人就围着他逗他玩,现在想想也没什么意思,但那时候却经常因为逗小醉汉,而把人乐得人仰椅子翻。
喝点酒的我们气也粗了,胆子也大了,几句不和就和对方打起来,然后就是一家子的给一家子帮忙,其他人也假装拉架,大人们就像没看见似的,由着我们打,除非谁把谁打得挂彩了,大人才急急跑来把他们拉开,然后他们继续去喝酒。他们离开之前通常会威胁我们几句,我们当时听着害怕,但等他们转过身,我们也就忘了,仍在一起玩,仍又打起来。
吃过午饭,小伙伴们打打牌、消消食,父亲和小舅醒了醒酒,然后我们一家又坐着父亲和小舅的豪华车回来。在家里歇上几分钟,一家人又向奶奶家奔去。
奶奶、大妈、小姑还有婶婶早就把年夜饭准备得差不多了,母亲赶紧到厨房去帮忙。不一会儿,我们把桌子摆好了,菜也端上来了,仍旧小孩子一桌,大人一桌。
爷爷比外公严肃,脾气也比外公大,再加上在爷爷家吃饭的孩子少,所以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爷爷的监视之下。爷爷有个规定,那就是吃年夜饭的时候,不能在饭桌前喝水、喝汤。爷爷说,如果喝水、喝汤,来年种地干活时容易下雨。如果爷爷发现谁喝了,准会被咆哮一顿,这让父母们很没面子。
可是面对桌上那么一堆好吃的,好喝的,我们可以不喝水,可是能禁得住不喝汤吗?于是,我们就互相掩护着喝汤,喝完汤后,再悄悄地将菜碗送到厨房去,我们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还是被爷爷发现了,因为他发现我们桌子上的汤碗不见了。于是,我们大家都一起被他训斥一顿。
孩子们很快就把饭吃完了,然后就开始打牌的打牌,玩别的开始玩别的,大人们仍在继续划拳喝酒。这时的我们酒足饭饱,可水依旧没喝够,爷爷的眼睛就像鹰一样,让我们无法接近热水瓶,连水缸也不能接近,无奈,我们就偷偷地跑到爷爷挑水的小溪边,爬在他挑水的地方喝一肚子凉水。
那时的我们,像是久渴了的小鱼,又像是久旱的庄稼,一个个爬在溪边咕咚、咕咚喝了十来口才停下。停下后,长舒一口气感叹到,真舒服啊!
我们在从溪边往回走的路上,边走边讨论今天谁喝汤喝水了,谁没喝,然后就让大家一起记下来,看看来年谁家地里做活的时候下不下雨,验证一下爷爷的说法对不对。可到了开春忙种的时候,我们却把这茬忘了。来年除夕年夜饭,我们继续背着爷爷喝水、喝汤,继续验证爷爷的话看老天到底下不下雨。
母亲帮奶奶收拾完锅碗,就带着我们回家,堂姐堂哥他们也跟着到我们家来玩。
三十晚上的母亲是最忙的。由于母亲在村里小学代课,腊月十几才放假,父亲在外地工作,到腊月二十五六才能回来。所以我们家的年货准备得比别人家晚些。
父亲回来后,家里开始做豆腐。也许母亲是为了等父亲回来吃豆腐花吧,因为父亲最爱吃豆腐花了,其实我也爱吃。
然后开始找人杀年猪。那一条条肥肥的、红白相间的猪肉挂在墙上很是诱人。母亲把过年要吃的留下,余下的腌起来,留下一个猪腿炖汤,留半个猪勾子,猪勾子上的瘦肉包饺子可好吃了。
做豆腐、杀年猪、炖萝卜肉汤、蒸馒头,这些事在三十前就够母亲忙一阵子的。
三十晚上,大家开始玩了,母亲却要忙着准备正月请客吃饭的各种菜品和干炸果盘。
母亲教我和姐姐和面,擀糖饺子皮、扁食皮、背篓系(一种炸果子)、菱角片子,母亲准备糖饺子用的馅、扁食馅、红薯果子、鸡蛋泡等,一切食材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们边包、母亲边炸。
最后炸的两样东西是红薯丸子和豆腐片。我最喜欢吃红薯丸子。母亲把红薯蒸熟后,让我们把皮剥掉,然后用手把红薯搓细、搓匀,然后加上少许白糖、细玉米面、麦面,再使劲搓。把红薯、面粉搓匀后,再搓成一个个丸子,丸子在热油锅里一炸,金黄金黄的、油亮油亮的。母亲捞出一小碗来让我们解馋,其余要上供的母亲是不让我们尝的。刚捞出来的丸子,酥软、香甜可口,让人吃上就停不下来。
母亲每炸完一样,就用小碗盛一碗出来让孩子们尝。刚吃完年夜饭的我们,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能吃得下东西,我们就像饕餮一样,不停地吃,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忙完这些,案板腾出来了,父亲开始剁肉馅。母亲将厨房收拾干净,我们又盛些瓜子、花生、核桃、板栗、包米花和苹果,边打扑克边吃着东西,直等初一早晨放鞭炮的时辰到来。
一声炮响,大家一哄而散,拿起提前准备好的塑料袋前往各家门前捡炮。
我们已经总结出来了,谁家的炮会先响,谁家的炮后响;谁家今年会放的多些,谁家放的少些;谁家的哑炮多,谁家的哑炮少;谁家放的是土炮子,谁家放的是大地红。
我们挨家挨户如扫雷般在一层层炮子纸里寻找那些没响的哑炮和有引子但没响的炮。
拾完炮后,我们会比谁捡的多,谁捡的少,然后在火盆前,将哑炮掰断,或者掰到要断非断的样子,然后用香或者小火炭一引,“哧溜”一声,火药就烧完了,有时那炮子里的火药也会发出五彩的光。就这简单的玩法,我们能一玩好几个小时也不离开。我们在不断地研究哪种炮、哪种情况下才能发出五彩的光,才能“哧溜”得时间更长一些,而那些有引子的炮,我们会留着最后放。
除了初一,我们不能去别人家吃饭外,整个正月都是年。我们走亲戚,在亲戚家轮流吃饭,亲戚间也互相请吃,今天你家、明天我家、后天他家,从初二开始排,有时排到十五前后,也没吃结束。天天都是好吃的流水席,把我们这些饿了一年的小馋狼,个个吃得肚肥脸圆的。接下来的一年,大家又要靠年的记忆过这一年了。毕竟平日里谁家能舍得天天鸡呀、肉呀、大米饭呀吃着呢?
后来爷爷走了、外公也走了,三叔、四叔也走了,大舅妈也走了,除夕这天我们不再去爷爷家和外公家吃饭了,堂姊妹、表姊妹的感情也就慢慢淡了下来。除了正月走亲戚大家见见面,客气地在一起吃顿饭外,平常大家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在一起疯玩了。
父亲、母亲他们那个大家散了,我们这个小家开始成长起来,我们开始在自己家里过年。
姐姐有了婆家,后来有了孩子,她们一家会回来和我们一起过年,后来弟弟也结婚了,有了孩子,我和妹妹也相继结婚,也都有了孩子,于是我们这一家又壮大了起来。
父亲、母亲那一辈人很少离开家乡外出工作,也很少外嫁、外娶,所以过年的时候大家还能聚在一起,然而到了我们这一辈人,远嫁的、外娶的,在外工作的,几乎没几个再留在家乡守着父母,到了过年的时候,家里再也不像爷爷、外公在的时候那样热闹了。但我们还是商量着分开回去陪父亲母亲过年。
去年腊月,父亲走了,家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弟弟一家在老家陪母亲过年。我因为孩子上高中、放假晚、开学早,而不能在家陪母亲过年。
呆在城里,因为疫情,既不能走亲访友,也不能出去溜达散心,到了上班的日子也不能去公司上班,就这样蜗在家里。怕母亲孤单,每天给母亲打个电话,让她注意疫情、不要太劳累,等疫情过去,我们再商量她在哪里散心好些。
过年,对于有父母的人来说,那是一种诱惑。到了那个时间,你不回去都不行,因为你的脑海里经常萦绕着一个声音——回家过年。当你回到父母身边后,如果不是工作或其他什么事,谁也拉不走你。因为你发现在父母身旁,你才能全身心地放松,才能安心地享受着他们的唠叨,他们的美味,才能吃得香、睡得香。
其实,在哪里过年,都不如在父母家过年。父母家的年,那才叫年,那才有年的味道。父亲、母亲在,年才像个年,少一个,年味就淡了。
年是团圆,年是美食,年是天伦之乐,年是一个家不散的根。父亲走了,年味也就跟着走了。
2020,开启了没有年味的年之门。自此,年味将是一种回忆,永远封存在我的记忆中。
作者简介
岭南鱼,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烟台市作家协会会员,烟台散文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当代散文》《胶东文学》《烟台晚报》《烟台散文》《福山文学》《商洛作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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