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王菊霞：【宝贝，别哭……】 （散文）
宝贝，别哭……
文/王菊霞
“我不是坠落人间的天使，我只想做妈妈的女儿！”
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再听到隔壁女孩的摔门声了。悬空的心突然就落了地，也许，是她与妈妈的“战争”结束了吧。真好，没有了以前隔三差五的争吵与震耳的关门声，这日子在安宁中就滋生出了静好的味道！因为每每听到那“砰砰”的声音，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衰弱了。
女孩儿我并不陌生，因为同处一层楼且与我家对门，于是就处成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缘分。更加巧合的是，她与我家儿子同龄，今年都将过“中考”这一关。
女孩清秀怡人，很有书卷气。由于是近邻，相互间来往的多了，两家的关系处的自然而舒服。邻居是一家医院的主治医师，因此她看起来非常忙，作息没有规律的一种忙碌，导致她的孩子总有一种孤零零的存在感。
时间回到十月中旬， 那天，邻居和女儿发生了火山爆发式的冲突，后来14岁的女儿摔门而去，留下她在家里崩溃到哭泣。等到惊觉女儿已消失了很久后，终于慌乱地开始满世界的找，可能的地方都找了，但根本没有孩子留下的任何痕迹。实在是没有办法可想了，我们便发了朋友圈，因为在不够报警的条件下，这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了。
果真如此，有好心人提供了帮助，我们从她通往乡镇老家的公路上，找到了徒步行走的孩子。当时，那熊孩子可怜的样子让人无比心疼，活象一只被人抛弃了的小流浪狗，无辜与悲伤的眼神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去！妈妈摆脱了可能会丢失孩子的恐惧后欣喜若狂，可是，孩子仍然与妈妈对峙着，哭的泣不成声却就是不愿与妈妈亲近：不愿回妈妈的这个家、要回爷爷奶奶身边去……
所有人都束手无策，邻居也被折腾的心力交瘁，看起来有点呆滞而恍惚。孩子也累了，我告诉她：“你要去哪阿姨陪着你吧，咱们回去找爷爷奶奶！至少你现在好好和妈妈说，因为你的妈妈已经快撑不住了，即使你俩闹了别扭，但你肯定不想妈妈倒下去吧？……”她沉默了很久，似乎内心也挣扎了很久，终于走向瘫软的妈妈，说：我们回去吧！
回到家，大家都舒了一口气，妈妈仍然心有余悸，恳请我劝劝她女儿。
“我觉得自己并不是个坏孩子，但我做什么都不能让妈妈满意。我学会洗衣服做饭，妈妈会说这是应该的；我拿回了班级里的三好学生奖状，妈妈会说怎么不是年级的或者学区的！她总是用打击消耗着我的热情，鼓励和肯定，对于我来说太稀罕了。常常被妈妈忽视，这已经让我很难受了！可妈妈从来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我愿意怎么做？她永远都觉得别人家的孩子是好样的，而我，一直以来都是没有循着她希望长成的‘熊’孩子！……”孩子压抑而愤懑，而我却心有戚戚：这不是很多的父母们都在行走的育儿之路吗？觉得她们稚龄无知，觉得自己过的桥都多过她们吃过的米粒，所以理当以父母之尊、以大人之势去指教，这本无可厚非，然却成了伤害孩子的第一宗！
世上无不是之父母，此刻用以规劝正值青春期的孩子似乎更是火上浇油。我只能说：天下所有的父母，爱孩子的心都是一样的，也许妈妈爱你的方式是有问题，她恰恰遵循了“孩子不磨难成器”的古训。但她却不知道，如今的社会，早已过了“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时代，而是“酒香也需勤吆喝”、“好孩子是夸出来的”，父母的认可和肯定，是催化孩子成长的动力。
“她从来看不到我的努力，体会不到我的成长有多辛苦。哪怕有时候能走心的肯定我一次，都足以让我骄傲且满足了！小学六年级以前，我一直都长在爷爷奶奶身边，他们对我很疼爱，也很用心的教导我，甚至常常会夸我是个好苗子。但到了妈妈身边，我太累了！因为在学校，在同学们的眼中，我就是大观园里的‘刘姥姥’，我说不了好听的普通话，即使回答问题是标准的答案，也会让人哄笑。而妈妈永远那么忙，她没有时间听我的委屈，更没有时间安慰甚至教会我怎样去改变。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来说，尊严是多么要紧的事呀，我只能靠自己，不到一年的时间，除了我刻意忽视自己来自乡下小镇，根本没有人能从我的言行看出我藏起来的自卑！这些妈妈从来没有了解过，她不知道我曾经为了融入新环境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也因为教学的差异，刚来新学校时，我的功课根本就跟不上，那时我与妈妈面对时，最多的交流就是成绩单出来后她的怒其不争‘你以前都干什么了？别人家的孩子动不动就满分，你好好想想这么差的成绩对得起谁？’呵呵，这是我妈在我最无助、最需要的时候给我的鞭策！即便那时候我已焦灼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左突右冲，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可她看不见。她看不见我一个人的时候挫败的伤心，看不见我的成绩已经在摇摇晃晃的上升……她更不知道的是，我所有的挣扎和用心，只为了有一天，妈妈能不再提起别人家的孩子有多棒，而是肯定我：你很好，妈妈喜欢这样的你！”
多么刺心的成长啊！有人说“每个孩子都是坠落人间的天使”，但天使的每一次振翅却都如此的沉重……我恍然若失，心情沉重而伤感：为人父母，我们到底要走多少的弯路，才能托起孩子飞翔的翅膀、才能成为亮在孩子们心上的那盏灯？德国教育学家福禄贝尔曾说“推动摇篮的手就是推动世界的手！”我们初心“为了你好”，却似乎以一种背道而驰的张力，把孩子们推到了没有自我、缺乏信任的边缘，让她们在惴惴不安中渴望理解和温暖、在本该不畏将来的成长中却形成了“低挫折商”。
最终，带给孩子的，是我们在孩子认知这个世界的时候，停止了推动的手，让她们对美好失去了兴趣！
“您知道我为什么要想离开妈妈，回爷爷奶奶身边吗？因为妈妈的要求太高了，我再怎么使劲都爬不到她能看见的地方，她的完美世界里容不得我有丝毫怠慢的地方，也许您会笑话我矫情，十四岁的孩子不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吗？’可我还是很灰心！已经越来越不自信了。昨天晚上，我完成作业和复习，已经快凌晨两点了，早上六点又要起床开始准备周六的补课。本来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可妈妈说我一点活力都没有，这个样子她还能对我的中考报什么希望……真的挺伤心的！可我还是去上课了，带着对妈妈的负罪感好好的做了笔记，做了练习，困的迷糊时我都在用手掐着自己。但放学回家后在听写单词的时候却出了问题，脑子里混混沌沌频繁出错。妈妈彻底暴怒，她狂躁地撕碎了我的作业本，那样的气势就象她的身体里藏着一头发怒的狮子般！”
孩子很彷徨，大大的眼睛里噙满了晶莹的泪水，似乎由于害怕而愈加的无措。
“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暑假时，妈妈说为了不让我输在起跑线上，给我报了很多的辅导班，有预科的，有拔高的，还有同步拓展的，几乎每一科都要过一遍。您的儿子在妈妈的眼里，恰恰就是她用来对比我的‘别人家的孩子’，所以您和您的儿子不会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经历。我每天疲于奔命，一个辅导班接着另一个辅导班，每天都有写不完的习题，做不完的作业。当很多的孩子没有负担的享受假期、当很多的孩子有父母陪着晒旅游、晒见识时，我却在妈妈画出的跑道上，一圈又一圈的重复着妈妈口中的‘自我超越’！因为她说‘假期就是用来超越的，马上就到初三了，笨鸟先飞，努力能弥补先天的不足……’我不能有任何的异议，在妈妈的坚持下，我渐渐地有些相信，是不是我真的IQ总不在线？即便现在我的成绩，已经由最初的红线区排到了年级重点班。可在妈妈的眼里，这样的成绩还远远达不到她设定的段位。”
“为了一味的拼成绩，拼那要命的一分半分，我没有时间有自己的玩伴和朋友，也从没有人能让我放松地去和她（他）们聊聊霍金是谁？或者无所顾忌的谈论我心目中的英雄尤赛恩·博尔特。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人相处，总怕自己做不好成为别人的笑料，所以，我宁愿宅在家里，即便被大家说成高冷、不通人情……可我真的很想有朋友，有趣味相投的同学，在枯燥的学习后我们能肆意的做一些我们这个年纪里能做的事，即便有时闯一点小祸我想我也会很开心！因为我很孤单，没有人能懂我……”
“那次是我一直都喜欢的兴趣辅导班要对外宣传演出，我报了名弹吉他。因为刚升入初三，妈妈已经告知过我，即使再喜欢也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我想就最后一次吧，参加完这次就收起来，全力‘备战’，于是我第一次坚持一定要去，这对于一贯听话的我来说，无异于在向妈妈挑战。她气坏了，然后决绝的摔了我的吉他，那样可怕的气势绝不亚于‘山竹’带给我的震撼！我当时真的害怕极了。断了弦的吉他我再也没有再碰过，事后又是在外地工作的爸爸打来电话，一遍一遍地强调妈妈的辛苦、妈妈的累！让我必须给妈妈道歉，告诫我要听妈妈的话……”
“您知道吗？当我不再是留守儿童，当我真正生活在爸爸妈妈身边的时候，我有多么快活！我一直都想长成她们希望的样子、成为让她们骄傲的优秀的孩子，可我越努力就越受伤。因为在她们的眼里，名校的光环和魅力远远比孩子的幸福感重要的多。所有人都只在乎我飞的高不高，而从没有人会在乎我飞的累不累……”
亲爱的孩子，我已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解读你拥挤在心里的忧伤。因为在你所有不满的背后，我似乎也或多或少的成为了这样的父母。面对你的眼泪我的心也很疼，面对你的‘控诉’我仍然没有底气来为众多的父母们代言‘我们没有错’！如今，膨胀的社会衍生出另类的教育大潮，传统的成长模式能凭借的努力与刻苦，早已被大浪淘沙。为了不被社会抛弃，未来不被激烈的竞争碾压，现实中我们被迫的做了拔苗助长的爸爸妈妈。知道你们会疼，但今天的疼痛还有父母在身边，倘若日后成为了被社会所不容的人，那时，还有谁能心疼你的殇？父母亦是肉眼凡胎，我们的胸膛抵挡不了这样激进而功利化的教育维新，唯有当着时代的帮凶，逼着你们拼时间、拼机遇、还有拼更多的谁比谁用心！因为别人都会踏浪而去，留下了你在沙滩上，那时孤独的你该怎么办？所以，请原谅父母们：我们不敢放任你自由！也请你相信：我们都爱自己的宝贝，怎么会忍心去伤害？只是这样的风暴击溃了所有中国父母的自信，我们都不得不丢下了风度，象无头苍蝇般陷入了焦灼！最终成了中国式焦虑父母，成了‘望子成龙’这泱泱大潮中的一员。
还是请你理解！不是所有的父母都能成为无坚不摧的铠甲勇士，我们出自不能拼爹的时代，深重的忧患意识就是我们不能触碰的硬伤！我们担心明天、担心更多的未知会让你们失去了方向、无法招架，所以，“打铁还需自身硬”。青春，有另一个名字，它叫拼搏！咬咬牙，我们共同来熬过这一段时光！
“孩子，我要求你读书用功，不是因为我要你跟别人比成绩，而是因为，我希望你将来会拥有选择的权利，选择有意义、有时间的工作，而不是被迫谋生。当你的工作在你心中有意义，你就有成就感。当你的工作给你时间，不剥夺你的生活，你就有尊严。成就感和尊严，给你快乐。”
这是龙应台送给儿子安德烈的话，我同样想送给父母最珍爱的你们。亲爱的宝贝们，将来你们还有更远的路要独自走，珍惜青春为梦想流过的眼泪，相信在未来拥有尊严与快乐的人生里，它一定会开出荼靡的花……”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王菊霞，尚爱自由，喜爱随性的文字。闲暇之余热衷于记录有诗意、有力量的生活和人事。你若盛开，清风自来，期待现世安稳中，每一天的自己都能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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