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高泉：【四爷和他的杏树】（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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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和他的杏树
作者：高泉
今天，在回家的路上，经过一片杏园。忽然就想起小时侯四爷家院子中心那棵大杏树来。
在我小时候，四爷是我家邻居。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头，弯腰弓背，走起路一晃一晃的。记忆中他头发零乱，胡须挺长，也乱糟糟的。那时候是集体制，队上社员每天每晌都出工，由队长统一安排活。农忙时收庄稼，种地。农闲时往田里拉土粪，在土壕挖土。给队上的牲口割草，等等。一年四季有干不完的活。
四爷很懒，也很笨。庄稼活几乎什么也干不了。但他人很乐观，整天乐呵呵的，爱和乡亲们开玩笑。乡亲们也常拿他寻开心。和他笑着骂仗，说些粗野的话。那时大家都这样活着，谁也不和谁计较，活得很畅快。
由于四爷干农活不中用，队长决定让他给牲口割草。后来年纪大了，就脱产在家。吃喝由队上集体供着。
四爷家有三间老旧的土坯厢房，和一间土坯灶房。院子挺宽敞。院中心长着一棵杏树，很粗，一个大人抱不住。杏树的枝条延伸到整个院子，甚至房屋上。每年春暖花开，院子白花花一大片，成群的蜜蜂在花中嗡嗡飞舞，非常壮观。
记忆中，四爷一天到晚，老是坐在树下的大石凳上，口中叼着个一尺多长的旱烟锅，烟锅中间吊着个布烟袋，一边叭嗒叭嗒地抽着，一边和村上的老头老太太聊天。聊些不沾边的事，有时还相互开玩笑骂仗。每天就这样嘻嘻哈哈地过着。大家都很穷，但都很开心。
杏花败了，嫩叶渐渐伸展开来，一个个米粒大的绿杏藏在叶子中间，乡亲们就天天仰着头，在树下数着，边数边预测着今年杏的产量。现在回想起来，他们那时真是闲得慌。
杏的生长周期短，大概六月份就成熟。所以很快那些米粒般的小杏就长大了。成熟前的杏子颜色深绿，吃起来酸溜溜的，一想起牙都软了。但就是那种酸溜溜的绿杏，对我们这些小孩子来说，也极具吸引力。
每到放学或星期天，我们这些小伙伴们就去四爷家的院子玩，其实就是想乘四爷不在时，爬上树，或用长竹竿敲几颗绿杏，吃个新鲜。虽然明知很酸，就是控制不住好奇心。
四爷发现杏子被偷了，就骂骂咧咧地赶我们出去。骂得很粗野，队上的小孩听惯了他的骂声，也不在乎，第二天照样还往院子溜。那些老人就不断地给我们讲：“别糟蹋了，等成熟了有你们吃的好果子。”但他们善意的规劝似乎收效甚微。
杏黄了，满树金灿灿的，看着都流口水。咬一口，又软又甜。核砸了，杏仁也油香油香的。这时候队上的男女老少也在散工后常来树下闲逛。只等杏子采摘时分亨美味。
杏子成熟的这几天，也是四爷看守最严的时候。他防的不是大人，而是我们这群孩子。
这段时间，小伙伴们会经常聚在一块，商量着怎样才能搞到美味，先吃为快。虽然我们知道，四爷的杏子不是用来换钱的。他每年都让队长安排社员来采摘，大部分的杏子都分给了乡亲。但小伙伴们对美食的欲望促使他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提前去搞。
架个木梯，从两邻居的院墙就能攀上四爷家的厢房，把伸在房上的杏子摘下来，装满背在身上的小布袋。
其实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心里不放一点事。他对乡亲们是心怀感激的。他一共三个儿子，老婆傻傻的，大儿子到了成婚的年龄，也没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嫁。这就成了全队的头等大事。队长召开社员大会，研究决定保送他儿子去镇上一家乡办企业上班。好歹有个工人的职业，目的就为了能娶个媳妇。后来终于说成了一门亲事。订婚彩礼二百四十元也是队上集体捐的。婚服和被褥由女社员全包。
四爷的杏子不换钱，每年都分给乡亲。那个年代，这也算是最稀罕的宝贝了。他除了用这种办法表达感激之情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和能力。
后来四爷去世了，再后来村上搞庄基规划。四爷的家要搬迁。这就意昧着这棵老杏树寿命的终结。
在收树人的锯木声中，围观的乡亲发出一阵阵惋惜之声。从此，每年杏黄时节，再也见不到分杏的热闹场景。然而，四爷和他的那棵老杏树，以及点点滴滴关于他们的往事，却深深地留在我的脑海，无法忘记。那份和谐，那份贫穷中的幸福，每每想起，心中倍感温暖和甜蜜。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高泉：乾县薛录人。喜爱文艺。个性随和，在逆境中努力，在乐观中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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