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王菊霞：【余生没有爸爸，你也一定要幸福】（散文）
余生没有爸爸，你也一定要幸福
文/王菊霞
在回家的动车上，我认识了这位花甲老人，一位两个孩子的父亲。他说，儿子举家在三亚，女儿一家在上海，而他，独居在西安。本该是天涯海角的距离，他却说“我很知足，因为孩子们都让我很放心，心里踏实了，我就觉得自己这一生也算是圆满了！”
这是一位睿智而形容儒雅的老人，我与他的交谈始于一场微末之举：上车前帮他带了件行李。也许因为我与孩子的一通电话，让我们有了共同的话题。他说，他并不是我以为的去投奔孩子们，而是在年初的体检中，他被查出了肝硬化。现时他的两个孩子，事业正处于上升阶段，他的孙子与外甥女也更离不开父母的照顾。他是瞒着儿女们在给自己安排后路：落叶归根，他已在自己年轻时生活过的小镇上，买了能容身的两间平房，等儿女们度过了这一重要的时期，他就会去过自己的生活。他说，他有自己对待余生的态度，不给孩子们添麻烦、绝不能因为自己的病痛打扰到孩子们的生活……
――“我愿你永远不知道，爸爸对你的爱穿越了生死！”
因为彼此陌生，没有示人以短的压力，也因为他以过来人的目光洞悉了我关于孩子的纠结与困惑，他说：“你听听我的故事吧，虽然平凡，但我却一直以做一个伟大的父亲为目标在用心地活着……”他说，前段时间，他四岁半的小外孙女在上课间拓展训练时，从双杠上掉了下来，摔伤了胳膊。自己心疼得什么似的，实在是放心不下，就对女儿嘱咐的时候口气严厉了一点，叮嘱她照顾孩子一切都要小心，千万不能疏忽等等。可女儿当时就炸了“你没资格说我！”我无比震惊，什么样的女儿能跋扈成这个样？老人的神情无奈却很释然，他说：“我的女儿就是这样的，她独立、倔强，嘴硬的像刀子，心眼却好着呢！你一定很奇怪她对我的态度，但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孩子伤了，她的心疼引起了‘旧伤’……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年她才两岁多，有一天她妈妈上班去了，我在家带着她。那时候家里穷，一家人挤在几十平米的小平房里，就是厨房连着客厅，又通着卧室的那种。我当时看她呆在卧室里挺乖的，就跟她说一定别乱跑，我去院子里收了件衣服还没有转身，就那么一刹那，我听到了一声闷响，接着是女儿大哭的声音。我扑回屋子，但已经晚了，她弄倒了屋里的蜂窝煤炉子、而且那上面还架着一壶水……小小的她被严重烫伤，那惨状我无法再回忆！我三个月没上班，就那么不丢手地抱着，每天小心翼翼地换药护着她。那时候，我只有一个想法：如果你好不起来，爸爸绝对不独活；如果还不了你健康，那这世上也就再没有我了……”“我把所有能想到的办法都用在了她身上，不管是金钱的还是物质的，我只求女儿能恢复！万幸的是，三个月后，她逐渐康复了，只是左耳后仍留下了一道浅色疤痕。我在绝望后重新活了过来，能这样，已经很好了，我想，上帝的眼睛也能看到我为女儿求生穷尽所能 ……”
“您女儿知道所有的情况吗？”
“她不知道，我也不会让她知道！”
――“你的男孩，如果打磨，要相信他能成为一颗独一无二的金钢石……”
“人都说；‘娇养女儿穷养儿’，儿子比女儿大三岁，相对于妹妹，严苛的成长环境磨练出了儿子很多优秀的品质。直到现在，他都自律而有担当，对人也良善而宽容。我不会告诉你他的年薪有多少，这只是一个数字，但我肯定地跟你说，他有着很好的生活！”现在他的儿子和我的外孙女一样，都上的是国际学校。
“我想告诉你的是，青春期是男孩子塑形的最佳时期，有话慢慢说、好好说，学会做小男子汉的好朋友，多点时间听他说、多点机会给他去做自己愿意尝试的事情。少唠叨，即使孩子有失败也别着急否定与批判，鼓励他端正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要相信，每一个孩子都是一块上好的璞玉，必须要经过艰难的打磨。他会沮丧、会暴躁、会盲从也会偶尔消极地抵触来自于父母的善意与关怀。青春期的躁动不安会使他看起来像一个刺猬，无害却让人无法亲近，这时候的父母，要能包容他所有的不足，就像你肯定自己是一个好人一样，那么你的骨血又能坏到哪里去？要给他时间等他学会自我修复，这时候你们就算是做了半个成功的好父母。‘玉不琢不成器，木不雕不成材’，也许过程会难过、会是很长一段时期，你连走路睡觉都无法放下焦灼和紧张的日子，但你们是父母，所有加诸在孩子身上成长的疼痛，父母得先疼一回……”
——“即使你现在不完美，但仍然是爸爸最爱的孩子！我能做的，就是从不放弃你……”
“由于小时候的那件事，我对女儿满怀愧疚，也就格外地宽容她。我给单位开车，有时家里没人时我就把她放在副驾上，瞌睡了让她枕在我的腿上睡，总算护着她到了上学。”
“她很聪明，但因为我们过于宠爱，上学后的她总会惹出各种各样的小麻烦，可我还是不忍心苛责她。于是呢，我那个时期的第二职责就是女儿的救火队员，直至她上中学，迎来了她的青春期、我的长征两万五千里……”
“我知道现在很流行一句话，叫‘谁的青春不迷茫？’”
“女儿十三岁的时候，也就上初中二年级时，认识了一些她自己的‘朋友’。这是一些怎样的孩子啊，她们穿着标新立异的服装，描眉化妆，经常是呼啦啦的一群人。她们上网吧、飙车，总会有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来刷新你的认知度。起初，我婉转地劝说过女儿，人以类聚，她应该多接触一些有正能量的朋友，而且，这个时期的学习有多么得重要！但渐渐地，我发现所有的规劝都是徒劳的，她们的‘友谊’因为我的阻挠而更加牢不可破了，相互之间打掩护，因为女儿学会了撒谎，泡网吧，爱打扮，有时甚至会逃学……”
“我感觉天都要塌了！我如珠如玉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忽然之间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陌生而又可憎！
这时候，她妈妈的眼泪、我的苦口婆心都成了最没有用的东西，刚开始她反感，敷衍应付，但慢慢地，她变得尖锐并且也开始逃避家庭：你好歹不能说她，一说就玩失踪，经常是我一个网吧接着一个网吧地找人。她是女孩啊，我最珍爱的姑娘，即使她到了人嫌狗憎的地步，但我绝不能放弃她，让她因为无知而受到伤害！
于是，很多的日子，我自己倒象无业游民一样，成日里花着大把的时间跟着女儿来去。劝说无效、又不能强制约束，常常是跟着她在斗智斗勇，“您生气了会打骂她吗？”我问。“哪里能呢，她的脾气很倔强，从小对她都没动过手。再说，不管她如何想摆脱监护，但最起码她活动在我的视线中，我能确保她是安全的就行……”
“女儿叛逆的阶段，整个家里都笼上了无法拨开的阴霾，那些日子我真的是过了今天就不敢想明天会咋样！真正的经历了暗无天日的生活！但我始终相信：女儿还是一个孩子，她的根不坏，我是父亲，我能把她扳过来！——做不到‘孟母三迁’，即便用尽力气，我的孩子也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我没有透露任何的消息给女儿，我放弃了公职，变卖了所有能卖的东西，不声不响的给儿子和女儿办了转学。在西安，我给她办了全封闭式私立学校的入学手续，我要让她远离曾经的那个环境和那些人。既然我已无力影响她，那我就创造新的环境来改变和造就她吧……”
“可想而知，对于新的环境和人事，刚开始她的抵触与敌对情绪达到了空前高涨的地步。女儿与我，似乎一夕之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她把对新环境的恐惧、对切断所有与‘盟友’联系的境况，以满腔的愤怒和不甘冲着家人发泄了出来。我很清楚，也许这个最初的阶段需要我们共同来熬过去，她此时的孤勇，时间会慢慢地消弭！为了她的回归，我已孤注一掷，就算短时期内她无法接受和理解我的‘专制与独裁’，但孩子的青春唯有一回，我们输不起！即便被她当成‘伏地魔’”……
“只有我自己知道，所有的用心，并不是为让她成为他人眼中‘别人家的孩子’，只因为在她还不能担当和选择时，做为父亲，我能给她的放逐，已经在切断她与昨天的那一时刻，嘎然而止。辜负了青春，时光不会重来！ ――带着疼痛地成长，你的美丽更有底气！”
“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付出了多少，总有一天时间会给你答案。虽然女儿的青春走得跌跌撞撞，但你想象不到她后来努力的样子有多美！”
“她在转学后的第二个学期，就逐渐地成了老师能给关注的小人物，后来一路冲刺，走进了该集团学校的附属高中。这时候，她已经没有时间和我较劲了，用她的话说就是：‘我感激你为我放弃了好的生活，但我不苟同你暴君的手段，我会用我的努力塑造自己，我的未来我做主！’，罢了，现时的她，自信而聪慧，携锐气而行，走在阳光下已成了方方正正的美少女。我终于放心，因为她已经看见了路在前方，只要好好走就行……”。
“而我，也清楚地知道‘庭院里跑不出千里马，温室里养不出万年松’！此时，我的放手，对她就是最温暖的成全……”
“也许每一个女孩，都曾有一个仙度瑞拉的梦想。我一直很清楚地记得：女儿在大学毕业典礼上作为学生代表讲话的那一幕，她神采飞扬，因为自信而磊落从容。她答谢了所有人，并且生来第一次向我流泪致谢‘谢谢爸爸的再造之恩，感谢您千山万水地陪我走到今天……’”
“我曾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却从没有想过她其实一直明白我的爱！从没有言语的流露，她却用不断地努力在如此庄而重之的时刻送给了我这样一份大礼……一个父亲的心酸和自豪，像一记春雷滚过心田，让我突然幸福得想流泪！此时的她，多像一株开在阳光下的格桑花！在跌撞中、在风雨里，她以倔强的姿态长成了自己喜爱的模样。”
王菊霞，尚爱自由，喜爱随性的文字。闲暇之余热衷于记录有诗意、有力量的生活和人事。你若盛开，清风自来，期待现世安稳中，每一天的自己都能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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