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陈洁:【又想母亲织布事】(散文)
又想母亲织布事
作者:陈洁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农村人穷,没有钱买现成的衣服,大都穿粗布衣服,盖粗布被褥。而这些粗布大都是农村人自己纺线经织的。
母亲几乎每隔一两年都要织几丈布,给一家大小做衣服,做床单,做布鞋用。而织这几丈布却有个极复杂的过程。有时织纯白布,然后根据需要把织好的白布染成蓝色,或者黑色做衣服裤子。如果想织不同色彩的布做床单,做花色衣服,就需要把几种线提前染好,然后经过搭配再织。
母亲织过白布,也织过花布。记得那时如果准备织布 ,就要提前把生产队分的几斤棉花拿到村里弹花房去弹好,分成一小捆一小捆拿回家。然后把弹好的棉花搓成小拇指粗的棉花捻子,十根或者二十根系为一把。然后在纺线车上纺成细线。那时,我家有两个纺线车,母亲一个,我姐姐一个。每天晚上,我姐姐便和母亲一起纺线,因为白天母亲要去生产队里劳动,姐姐要去学校读书,只有晚上才能熬夜纺线。母亲和我姐姐纺出的线很匀,很细,为后来织布打下良好基础。那时,家里很穷,母亲舍不得用电,也舍不得用煤油。于是,母亲常常和我姐姐在院子里借着月光纺线,而我就围着母亲和姐姐乱转悠。母亲一边纺线,一边念自己学到的“十劝世人”善经,姐姐一边纺线,一边唱自己在学校学的“革命样板戏”——“只盼着深山出太阳”。每晚大概纺两把棉花捻子时,姐姐就去睡觉了,而母亲还要再纺一把捻子才去休息。母亲几乎每晚都要熬到12点左右。早晨天不亮就又起来纺线。
不管织白布还是织花布,都得把棉花捻子纺成纺锤型,而后用拐线的竹柺子把线拐好,分成一份一份放好。如果织白布,就把拐好的线直接浆洗。如果织花布,就要按比例把拐好的线分别染色,然后浆洗。每次浆线,都得选择一个好天气,都得有一根好浆线椽,和一个打胡基用的铁锤子。母亲织布一般都是跟一个或者两个人合伙,大概就是十丈布卷一织布机的样子。因为那时一家也没那么多棉花,所以,几个人合起来织布,比较轻松。
浆线,就是把拐好的线放在大锅里,等锅烧开后倒上少许麦面汁煮,煮好把线捞出来,水拧干,架在浆线椽上晾晒。这时要几个人一边用铁锤子架在线上往下抻线,一边用手捋线上的面浆。这道工序完成后,再把线和浆线椽抬到阴凉处慢慢阴干,过十几分钟,再去用手用力抻线,让线达到光滑明亮,线理整齐松散为好,然后收线装包,以备打筒。
打筒,就是把浆好的线架在线垒上,然后在纺线车“顶尖”上捅上竹筒,一边摇动纺线车把,一边把线缠绕在纺车“顶尖”的竹筒上。母亲每次都是加班干这些,等队里的上工铃响,母亲又去下地干活。把浆好的线全部打筒后,就准备“经布”。“经布”是织布中最关键也是最麻烦的一道工序,弄不好就会前功尽弃,或者为后来织布造成许多麻烦。“经布”就是把打好的线筒,筒在布置好的细钢钳上,然后,吃交排线,以一丈为长度挂线,染码作记。等把线筒上的线排完,“经布”这道工序就算是完成了。“经布”后就是“刷布”。“刷布”就是把“经”好的布,一头用专用的细绳绑在固定织布用的工具上,然后把线展开,用专用的刷子把线逐渐刷理,慢慢缠绕。为的是线理清晰,织布顺利。
刷完布,开始“穿缯”。“穿缯”只要两个人就行了,一人递线,一人给“缯”上穿线,必须心细认真,如果漏掉一丝线都会造成布的不匀称或者返工。递完缯,就开始把线架在织布机上准备织布了。其实这中间的过程特别复杂,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尤其是开始和收尾,都比较麻烦。
我只记得母亲织布时的辛苦,在织布机上一织就是一整天。看见母亲织布时把梭子来回撂得那么快,又接得那么准,我好佩服母亲。有时,我放学回家,看见母亲还在织布,就抱怨母亲还没有做好饭,只知道织布。母亲见我们放学了,赶忙从织布机上下来,去给我和姐姐妹妹做饭。这时,我便上到织布机上,学着母亲的样子,也想撂上几梭子,可是,我的腿太短了,顾了上面顾不了下面,所以只能乱踏几下。母亲见我在织布机上胡搞,忙喊我下来,我不听,母亲便过来把我从织布机上拉下来,怕我用梭子把线头弄断了,自己再织就要费时间了。
母亲织布总是织到凌晨1点多才睡觉,凌晨5点又起来开始织,一天就能织一丈多布。她卷的几丈布,没几天就织完了,然后,别人又把织布机抬走,去织自己的布了。在母亲织的许多布中,既有干线,也有水线。既有高机织布,也有低机织布。母亲都能娴熟操作,自如驾驭。她不但把自己的布织好,还替别人解决织布中的问题。所以,邻居都喜欢和母亲一起合作织布,因为母亲厚道,真诚,总是替别人着想。
不知母亲织了多少年的布。当年纺线织布,后来不用纺线了,买现成的线织布。我没有结婚时就织布,我结婚后也织布。母亲在织布机上做着自己的好文章,在“经纬”线上布局着人生的大事业。如今,再也看不到农村人织布了,都买现成布料,现成的衣服。然而,我喜欢母亲织出的粗布,敬佩母亲的合作精神,怀念母亲的辛劳付出,感恩母亲对我的生养抚育。更留恋母亲当年织布的情景。愿母亲织布精神,启迪我织出美好未来,织出精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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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陈洁,男,陕西省周至县楼观镇人。教师世家,书画门第。幼受当地文化及家庭环境影响熏陶,喜书画、爱文学、善收藏。曾在《陕西教育》《当代青年》《陕西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文稿百余篇。其代表篇目有《爱的晶体是真诚》《她为何悄然离去》《几度风华几度情》《岁月书写风华》等。现就职于周至县楼观镇一学校,为周至县作协会员,《陕西日报》《西安晚报》特约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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