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美刊】这是怎么啦 | 风霜艺人（诵读：半盏清茶）
这是怎么啦
作者/风霜艺人
诵读/半盏清茶
编辑/紫烟
江浩明大夫在值班室已经呆了一个多小时了，眼睛一直在痴痴地盯着一个地方，泪水在他的脸上无声地淌过——“老师，徒儿学艺不精，没能挽留住您。”他在心中默默地念叨着。窗外忽然传来一声鸟鸣，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那斜射进来的阳光，是那么地刺眼——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施德厚老师带着他们的语文课，那渊博的学识，幽默的话语，课堂上爆笑出的欢乐气氛，还不时地回响在江浩明大夫的耳畔，尤其是施老师把整篇《岳阳楼记》唱了下来，那浑厚的嗓音，入情的阐释，把学生们带进了一个美丽的江南胜地。学生们的那个陶醉哇，无法言语，随着老师的一声“微斯人，吾谁与归”的唱词，结束了整篇文章。学生们还沉浸在那美妙的意境里，短暂的沉默之后，教室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学生们唏嘘着，陶醉着，以至后来学生们谈起施老师的时候：那一段唱词，不仅是永远谈论的话题，还会令他们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但在江浩明大夫的脑海里，却永远记着那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讲解——
江浩明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是在一个炎热的中午，带着兴奋，带着感恩，去拜访施老师的，可谁知在半道上却碰到了施老师的儿子拉着架子车给施老师去看病，看着孩子那稚气的脸庞，汗水浸湿的衣衫，老师那呆滞的目光，嘴里边的念念有词，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木头一般地站在那里，目送着孩子拉着父亲渐去渐远的身影，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是怎么啦？才三年，我的老师咋成这样了？”他在心中嘀咕着，默默离开……
时光在不知不觉地向前行驶着，大学毕业的江浩明成了一名医生，在接诊的过程中，遇到了先前初中的一名老师，在随后的交往中，谈起了施德厚老师的情况。那次的谈话，深深地震撼了江浩明——
那个年代，学生毕业后都得去支援农村建设，施老师就是在那个时候高中毕业的。他，曾是一名优秀的学生。回村以后，他就做了一名民办老师。施老师非常珍惜这个机会，立志把自己所学的知识全都要教给学生们。他认真研究教材，拜老教师为师，勤学善思，严格要求自己，加之对吹拉弹唱的精通，很快在教学中脱颖而出，同时谦虚谨慎、低调做事的态度，与同事们融洽的相处，对学生们的一片爱心，在教育系统中赢得了很高的声誉。
那个春暖花开的季节，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明媚惹人——花园里争艳的花朵，孩子们舒展的笑容，老师们轻松的步伐。春天，太美了，宫目瑶校长穿着那招牌性的风衣，手里拿着一沓资料，款款地走了过来。她是学校里唯一的大学生，父亲是公社的一名领导，那个时候她是推荐上的大学，弟弟随后也被推荐上了大学，现在在县城一个机关单位上班。宫校长笑容可掬地推开了施德厚老师的房门，把资料交给了施老师，非常客气地说时间比较紧，后天中午就把写好的材料交给她，施老师认真地翻阅着资料，构思着文章的结构。可谁知傍晚的时候，妻子慌慌张张地跑到学校，她的父亲在给地里拉粪的时候，不知怎的，牛受了惊，父亲被车子压倒了，要赶紧送往医院。得知消息的施老师，二话不说，拿起桌子上的资料，飞快地朝宫校长的办公室走去。可谁知道，一向和蔼的宫校长，竟然大发雷霆：“你丈人的病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应人事小，误人事大！”“我丈人就我妻子一个孩子。”施老师怯怯地说着。“以后你记着，不要再让我给你办什么事，我这个人是记仇的！”说完愤愤地甩门而去，施老师怔怔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良久，走出了校长办公室。跟着妻子出了校门，老丈人就躺在门口的架子车上，他拉起车子就走。一路上，施老师都在想着宫校长的话，不时地摇摇头：“宫校长是一个大度的女人，她不会怎么的。”抬头看看路边的杨树，微风拂过，仿佛在向他招手。他加快了速度，朝医院奔去。
施老师一如既往地带着初三，陶醉在自己的课堂中，奉献于自己的学生。而老师们私下里却在议论着，这几年荣誉怎没了施老师？施老师还是一如先前地认真，这是怎么啦？老师们也只是议论议论而已。可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民办教师又有转正的机会了，教育局给了学校一个转正名额，大家都认为一定是施老师的，可结果却让人大失所望——名额给了一个刚刚工作三年，可情商似乎是很高的尹迎同志。这时候，大家终于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件事——宫校长叫施老师帮她的弟弟写材料，因为她的弟弟想当局领导！而施老师的丈人病的可真不是时候。唉，可惜，这可能就是人们所说的命吧。
一年之后，施老师彻底抑郁了，再也不能登上他心仪的讲台了。漫漫地求医之路也从此开始。儿子辍学了，用他稚嫩的肩膀撑着这个家。“三十多年啊，施老师，三十多年的患病生涯，你们是怎么走过来的？”江浩明喃喃地自语着，眼里充盈着泪花，“施老师，范仲淹老先生都说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您咋就不能理解呢……”泪水淹没了江浩明大夫的整个脸颊……
送葬的那一天，江浩明和同学们走在队伍的后面，低着头，压抑着内心的伤悲，默默前行。忽然不知谁说了一句：“今天阳光灿烂，我们的施老师在那个世界里，一定会生活得开心阳光。”同学们抬起头，看着高高的太阳，朗照着大地……
作者简介
风霜艺人，笔名，英凯，陕西渭南人。携一支拙笔，行走人世间，用文字寻找心灵的归宿。
朗诵者简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