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作家||【春化】◆吕方平
吕方平,男,1971年出生,本科学历。济南市莱芜区汶源学校高级教师。爱好读书、写作、旅游、养花。多篇散文见诸《牟国文学》《新时代文学》《齐鲁文学》《济南日报》等媒体。
春 化
元旦假期里,上大四的女儿考研归来。辛苦备考一年,成绩虽未揭晓,但总算暂时释了重负。看她心情轻松,我便引她参观阳台上的花儿。窗外隆冬白雪,室内却温暖如春。其时,两棵唤作“红缨”和“加州黄金”的三角梅开得正盛!屈曲盘旋的虬枝,恣意绽放的热情,即刻引发了她的赞叹。
“等你考研成功去了南方,三角梅有的是看!”我打趣道。
“谁知能不能过线!即便过线,还有复试一关!”她立刻怀了忐忑,既而转移了话题指着阳台另一侧;“这边一棵三角梅该浇水了吧!你看叶子都有点蔫了!”
“没事,我是故意旱它一旱”我说,“三角梅如果一味大水大肥伺候着,就会徒长叶子不开花。得通过适当控水‘吓唬’一下,旱得叶子萎蔫了,才能激发它的危机感,觉得自己要死了,会赶紧进行花芽分化,通过生殖生长——开花来延续种群的生命……”
“是真的么?”见她好奇中有怀疑,我继续道:
“当然有科学依据。花卉学上有个名词,叫做‘春化作用’,就是通过持续的低温来诱导植物由营养生长进入生殖生长。比如绣球花,冬天必须扔到外面冻一段时间,促进花芽分化,来年开花才盛,否则就会不开花或少开花……”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植物的生长与人的成长是多么相似啊!望着女儿消瘦了的脸,我忽然心中一动:她的人生何尝不是一直在经历着一场春化的过程!
记得上个周末,我和妻站在泰安六中的校门口,目送女儿走进考场。考点的广播循环播放着入场注意事项,身边密匝匝的人们——那些年青的脸庞,兀自翻看着笔记或书本,目不斜视,念念有词,不顾严寒抓紧着最后一点复习时光……置身其中,我感受着世纪之交出生的这一代人拼搏的紧张!目送女儿的身影随着入场的一字长蛇阵缓缓前移,她成长的那些瞬间,送她进幼儿园、小学、中学的情景,直至中考、高考送考的过往都在这一刻于眼前叠映。我感慨万端:我们这些七零后,尽管也经历过寒窗苦读,但所处计划经济时代的特殊性,使我们在收到中专或大专的录取通知书起就注定拥有了一份国家分配的工作。如今,时代变了,本科学历已普通平常,社会对求职者愈加挑剔的目光,使得时下年轻人纷纷把学历追求定位于考研读博。从背上书包那天起,十数个春秋冬夏的大考小考,无数的挥汗如雨两肩霜花,他们漫长求学道路上的艰辛付出真是令人唏嘘!
我忘不了春天里的那些争吵。年初疫情影响,女儿延期开学在家。但她停课不停学,胸有目标,终日伏案学习至废寝忘食。而人到中年的我,怀了“船到码头车到站”的慵懒,除了网上授课的短暂忙碌,颇有些无所事事。整个春天,我都在室外露台上忙着栽花养草,以排解闲散。尽管蹑手蹑脚,到底是打扰到了她,起先是口头抗议,后来烦了便与我有些言语上的来往。彼时我还有些不以为然。今日身临其境,亲身感受备考的紧张,方才明白当初她心中是多么“压力山大”!
想到压力,我的思绪飘飞——我亦于春夏的清闲之后迎来了一个压力倍增的阶段。别了艰苦却相对安逸的乡村,金秋时节我走进了城市一所工作要求颇高的学校。此前,已届知天命之年的我,曾经以为职业生涯将注定终老于乡间的闲适和慵懒,却不曾想一个转身,紧张和忙碌让生活的滋味突变!是偶然的机缘,还是骨子里本就有的如三角梅那样渴望开花的热情使然?我还未说清自己选择的对错,也被迎面而来的“压力山大”撞了个晕头转向!常常于满身的疲惫后晚间散步时发些牢骚,慨叹清闲的过往之不可追,妻每每劝我调整心态,学会适应,并与我约定可以定期去泰安看看女儿,也借机四处走走,松弛一下绷紧的神经。
那是一个碧空如洗的秋日,早饭后我们开车上路。时令早已是深秋初冬,空气自带了几分清冷,车内却音乐流泻,温暖如春。照例是我把着方向,妻静坐一旁。日前的一场秋雨,洗濯得空气异常清新,也让车前的视线无比通透。这条连接莱芜和泰安的老旧公路虽窄,却并不拥堵,而且串联起沿途众多村庄,非常有烟火气。贴近路旁院落的墙上,丛生缠绕的眉豆藤还是绿的,也有零星的紫花映入眼帘,那花絮上应该还有青紫的眉豆在风中瑟缩吧;相邻村落之间便是大片的土地,小麦早已出苗,远望已尽显绵延的碧绿。那田垄间可有蚂蚱在晴空下振翅发出“嗒嗒”的声响——开着车我无暇看清,更听不到,却有一种久违的休闲弥漫了身心,并非疫情停课在家的闲散,那种轻松是诞生于一种挥汗如雨的拼搏之后,诸如一场重大赛事获胜后的惬意、充实乃至喜极而泣!
生活在忙碌的同时也让我获得了充实的快乐。
于山东农业大学的门口等了足足两个小时,眼见十二点半了,才通过女儿同学俊松的电话与女儿联系上。原来她们一起在自习室刷题,手机通常都置于静音,而今天所遇到的一些难题使她们忘记了时间……饭桌上,静静听她述说着考研生活的悲欢,我多了许多同感,至少于她的精神而言,我不再是春天里那个闲散的看客。那一刻,在女儿面前,我忽然生发出一种欲比肩看齐的激动和踊跃……
“你快看旁边那人……”那时在泰安六中的门口,妻轻触我一下,打断我的回忆。按着她努嘴的方向,便见一个头发已黑白斑驳的男子,大约五十岁模样,也手持了笔记,正踱着步紧张地嘟哝背诵着什么……
“这个年纪也来考研么?”妻的轻声里满是疑惑。
“看来是的!有的人就是不愿停下来,喜欢一直在路上……”我说。
其实,不愿停下来,主动被春化,开花热情不减的,又何止于那些勤奋的人们?
一直在路上,以昂扬的精神斗志御侮、改革、扶贫、抗疫……——勇敢地接受一次次的春化,永葆着生命之树常青常绿、花开满枝、浓荫遍地的,不一直都是我们这个用镰刀锤子披荆斩棘的政党、众志成城的民族和国家吗?
国犹如此,匹夫又安敢苟且!
这一刻,站在两树怒放的三角梅前,我与女儿各自揣了憧憬,无言伫立——正午的阳光热情洒落,恍然间,我们也成了开花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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