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故事:两顷“卖儿田”/ 沈淦

沈淦,江苏南通市人,笔名蒲云空、吴桐,退休前供职于市教育科学研究中心。自1986年起,陆续在多种报刊上发表论文、随笔、通讯、寓言、历史小品等二千多篇,计三百余万字,出版《古案百例今译》《皇帝与他的后妃儿女们——血淋淋的悲惨世界》两部。

   

  湖南某县众兴集镇上有个姓哈名展的老汉,专以宰牛为生,还开了个饭店。儿子哈琅,娶妻马氏,对公公也孝顺。某日,马氏要回娘家,哈展叫儿子将一些腌牛脯、牛肝、牛肚等装了满满一袋,让她带回去孝敬父母,其娘家崔镇距众兴集二十多里,好在马氏没有裹脚,这条路又是走惯了的,就独自出发了。

  却说马氏走到半路,忽遇大雪。起初她尚冒雪而行,哪知雪越下越大,四野均是白茫茫一片,连路径也难以辨认,天又渐渐地黑了,欲往附近村落中歇个脚,周围又是一片旷野,怎么办?马氏正焦急,忽然发现不远处有座庙,移步进去一看,已经有个推独轮车的少年坐在里面了。那少年倚在东面壁上,马氏便到西面墙边坐下,两人略微打了个问讯,就都默不作声。马氏偷眼看那少年,不过十七八岁光景,英俊得紧,不由心生爱慕。过了好一阵,雪小了,少年起身,推着车子要走。马氏上前挽留:“你这么一去,我孤零零地呆在这儿,有些怕,你就不能留下来陪陪我吗?”少年推辞道:“我已经饿坏了,要出去填饱肚子。”马氏道:“这好办。”就从袋子里拿出牛脯、牛肝、牛肚等分与他。两人饱餐一顿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便宿于庙中。半夜时分,马氏挪到少年身边,说:“好冷,我们都没有铺盖被褥,何不互相拥抱着取暖呢?”少年惶惑地说:“这怎么可以!”马氏却道:“荒郊古庙的,唯有你我两人,这或许是上苍有意赐给我们的机会呢。”少年终于动心,二人便在土地庙中行鱼水之欢。事毕,相拥着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雪也停了。马氏又分出不少牛脯、牛肝、牛肚给少年,说:“这些就给你做干粮吧。”两人谁也没有问对方的姓名居址,就匆匆分手而去。马氏向西回娘家,少年却东向众兴集。因为雪路难走,到兴中集时已是晌午了,少年进了哈氏饭店,要酒要饭,菜则不需要,牛脯、牛肝、牛肚还多着呢,只向店主人要了把弯刀,切着下酒。哈琅见客人吃的牛杂碎倒像是自家卖的,很是疑心,趁添酒时再仔细一看:果然像,那块牛脯,不正是自己亲手割给妻子带上的么?心中惊骇,表面上强作镇静,还殷勤地上前劝酒,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您这些牛杂碎是从哪里买来的?”少年大嚼大饮笑着说:“便宜货啊,我一文钱也没花。”就把昨夜巧遇陌生女子的经过细细一说。哈琅顿时容颜大变,却强作笑容地说:“客人独自吃寡酒,就不嫌寂寞么?请稍等片时,我来与你对饮几杯。”说着,又殷勤地上前敬酒。一连几杯,眼看着少年已经有了醉意,哈琅又说:“客人请稍微歇一会儿,我泡杯香茶给你醒醒酒。”便找到父亲,将客人的话叙述了一遍。哈展出来一看:果然是自家的牛杂碎,再向客人询问了几句,其回答一模一样,也惊骇万分。哈琅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想不出个好主意。哈展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有了,你别急躁。我们先想办法将客人留在这儿过夜,你快去岳父家将贱人唤回家来,将淫妇奸夫一并杀掉,谁能拿你怎么样?”哈琅顿时醒悟。二人一齐出来,哈展见客人正在自斟自饮,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大概是昨夜过于劳碌了吧,他“诚心”留客:“日头已经偏西了,路又滑,前面又没有别的店了,权且在小店歇一夜,房钱是绝不计较的。”少年道:“我们不……熟识,怎……怎好……打……打扰?”哈琅也“热情”地说:“客人说这话就见外了,四海之内皆兄弟嘛,何必客气?”少年心喜应允。父子俩便将他带进后宅的一间耳房里。但见四壁都是芦苇编就的,上面又粉刷了石灰,东北角上搁着一张短榻,哈琅又捧来了被褥枕头等,极为热情。少年连连称谢,哈琅已服侍着他躺下了,又出来一边将门反锁上,一边嘱咐道:“客人请早点安歇吧,这儿小偷最多,我不得不防一手。我睡在隔壁,客人如果需要什么,只要一招呼,我立刻就过来。”少年睡在软绵绵的床上,一会儿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夜色昏沉,少年酒醒了,睁眼一看,街上巡夜人“笃笃笃”地敲着梆儿,已经是四更天了。想想店主人如此好客,真是少见,心生一股感激之情。反正一时睡不着,他坐起来想吃袋烟,将灯点上,但见四壁挂满牛角牛骨等,忽然心中一动:日间好像听主人父子两问过几回牛杂来历,那么,昨夜在土地庙中与自己交合的女子,会不会是……?是不是我昨天醉后说漏了嘴,他们便将我锁在这儿,已经生出了杀机?想到这儿,顿时身上直冒冷汗,再将店主父子言行细细回味,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不由得恐惧异常。然而门被反锁了,如何出得去?再看看那芦苇墙,倒不算坚固,便赶快吹灭了灯,从墙角间钻了个洞,逃了出去。

  且说哈琅将耳房的门反锁后,就将一把锋利的匕首贴身而藏,又打着一盏灯笼,辞别父亲后,便直奔崔镇而去。到天亮时赶到岳父家,入门与岳父岳母略一寒暄,就催促马氏回去。其岳父与岳母奇怪地问:“我女儿昨天才到家,你怎么这么急就催她回?”哈琅道:“我父亲突然发病,急需人侍候汤药,日间要开店,我才不得不连夜赶来啊。”

  两人辞行,紧走快赶,到中午才赶回众兴集。马氏走在前面,进了大门,哈琅便在后面随手将门闩上;马氏进了二门,却见公公好端端地坐在里面,正想询问时,哈琅又随手将二门闩上,并拔出匕首,骂道:“贱人,与你的奸夫一起上路吧!”猛一刀已将她的头颅割了下来。哈展一见,也拔刀而出,一脚踹开耳房的门,来杀那推小车的少年,却哪里还有他的踪迹!哈琅细细一看:芦苇墙角被钻了个洞,雪光直透入室,那少年定然是钻洞而逃了,顿时傻了眼。哈展也吓坏了,说:“杀奸须双,既然只杀了你的妻子,你就要替她抵命,怎么办?”哈琅懊恼没了主张。哈展毕竟见识多一些,就对儿子说:“你到隔壁房中守着妻子的尸体,无论谁来都不要开门。我到镇上找陈先生商议商议。”

  这“陈先生”是个讼师,精于法律,又与衙门中人经常往来,故而舞文弄墨、欺诬讹诈等无所不为。哈展到了他家,叙述了事情经过,又苦苦哀求:“我只有这么个独生儿子,先生神机妙算,如能救我儿子一命,靠河边的二顷膏腴之田就送给先生。这块田方如印章,是我用几十年杀牛积攒下来的银子买下的。田契在这儿,万望先生收下。”陈讼师默默不语:答应他吧,这事情实在棘手;不答应吧,这二顷良田又实在诱人。沉思良久,陈讼师一拍巴掌,接过田契说:“有了!镇中一些浪荡子弟最喜欢通宵赌博,往往到五更天才回家。你今天晚上点着灯,将门虚掩着,带刀藏起来。无论是谁,只要有见你这儿亮着灯,进来想就着吃烟借火的,你们就突然跳出来将他杀了。既已有了两颗髑髅,而且颈血模糊,谁知道他们有没有真正通奸?即使官府验出了血有新旧,然而如今这些做官的只求早点结案,定不会深究。除了此法,就是诸葛孔明复生,只怕也束手无策了。”哈展甚喜,回去后就与儿子依计而行。

  这天晚上,守到四更时分,有一个头戴毡笠的汉子走进来了,拿着短烟筒凑向了油灯。说时迟,那时快,哈琅一跃而起,刀一挥,那汉子头颅已被剁落,如同切断一只菜瓜。父子二人又将两具尸体移至一处,并剥光衣服,哈琅便挑着两个头颅进城报案。县令闻报,同仵作去验尸。出了人命大案,附近的人们纷纷赶来观看。身首异处,那女尸果然是哈琅的妻子马氏,而男尸则是陈讼师的长子陈金祥。

  仵作验过尸后,心存疑虑,私语讲于县令,县令思索片刻,就将陈讼师唤过来,对他说:“依据《大清律》,丈夫当场杀掉妻子与奸夫,是没有罪的。这是你儿子自己作的孽,怪不了别人,你快将尸体领回去安葬吧。”县令估计他一定不服,准备他一闹,就重新调查;哪知陈讼师只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喃喃地骂道:“不肖子该死!不肖子该死!”就将尸体领回去了。既然苦主没有话说,县令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吩咐回衙。

  县令回到县城,越想越觉得这个案子蹊跷,就唤几个精细的衙役悄悄地出去侦查。半个月后,衙役们回去向县令禀告了马氏私通似乎另有其人,陈金祥恰巧那天晚上出去赌博,回家时经过哈家,却冤死于哈琅刀下。马氏父母也相信了女儿与别人通奸,毕竟女儿是晚了一天回得娘家不假,因此没有脸要求官府追究下去。县令一听,不由摇头吐舌道:“报应,真是报应啊!”不再追查,以“本夫杀奸”结了案。没几年,陈讼师郁郁而死,其家道也渐渐败落,二顷良田又卖给了别姓。

  几十年后,那河边上的二顷田依然是上好良田,却换了好几个主人。人们经过那儿时,都要指点着叹息道:“这就是那两顷‘卖儿田’啊!”  

(文责作者自负,图片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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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河文艺》第02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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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    编   杜育龙

主   编  王    炜

副主编   吴    朝

编     辑  王   科   严新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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