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 || 廖立新:写作是一种病
写作是一种病
廖立新
写作是一种病,一种间歇性发作,发作起来把人折磨得神魂颠倒,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生不如死,死去活来,却又几乎无药可医的病。
有同事读了我的一些小文章,总是很不理解,说平时看你工作那么忙碌,哪里有时间来做这些“锦绣文章”!他们说得没错,现代社会,像我们这样的行业,这样的单位,说不忙连鬼都不信。所以,大凡正常的人,确实是没有时间动笔的,只有有病的人例外,而我就是这种有病的人。
我很清楚的知道,写作这种病的病根就在自己身上,就在于自己心灵的深处,有一种痴根痴性,像那些情痴花痴书痴琴痴画痴一样。这种痴,就是对特定事物的一种特别的喜好,比如花痴,看见漂亮的女子,就眼也直了,口也歪了,腿也斜了,一整个人就犯傻了。那些败家买书的买琴的买画的买古玩的买蛐蛐的,大抵都是这样的又嗔又痴的角色。所有这些痴儿里面,最为不堪的又数文痴儿,其他的种种痴儿毕竟痴迷的只是某一种事物,而文痴则不同,痴的是世间的一切可痴之物可痴之人可痴之事。你想想,大千世界,美好的事物多得数不胜数,样样都发痴,这日子还能过么?所以啊,文痴儿,或曰写作爱好者,是天底下第一等不可救药的人。他有一颗敏感而易于魅惑的心,随时随地都可能被触动,被感染,被诱惑,被陶醉,沉溺其中而不能自拔。
这种病最典型的症状就是寒热症,或者叫作打摆子,总是在两种极端的情况间来回折腾。
寒症发作的时候,好比地球进入冰川纪,温度大幅度下降,生物大规模灭绝;好比自来水水管被冻结,把水龙头拧到底,也没有一滴水流出来。这是才思堵塞、灵感枯竭的时刻,是思维在黑暗的空洞里横冲直撞却始终找不到方向与出路的困境。这是一种被阻隔而求之不得的状态,就像《诗经》里说的“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明明所求索的“伊人”就在河的对岸,可你就是“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既不可涉,又不可渡,更无可求。急于冒进的你,面对着这种“愿飞安得翼,欲济河无梁”的困窘之境,“展转不能寐,披衣起彷徨”。于是,“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只要能“吟安一个字”,又何惜“捻断数茎须”。而更多的情形则是“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甚至很长时间一无所得以至于无奈搁笔,纸砚蒙尘。
就这样无奈、苦闷、心灰意冷地在黑暗中穿行的时候,突然一束阳光毫无征兆地打在你的脸上,令你眼前豁然开朗。就像一间先前因为停电而停工的车间,电流一到,大功率风扇又哗啦哗啦转起来,熟悉的机器轰鸣声又亲切地响起来,人们又回到了各自的工位上忙碌起来,产品一件一件从流水拉上传送出去。或者,像凌汛,先前冰凌不断堆积以致河道堵塞,水位不断抬升,压力不断加大,在越过某个临界点后洪流终于大爆发,汪洋恣肆,一泻千里。此刻,神经处于高度兴奋与活跃的状态,种种离奇的想法和念头,各种不同的情节和桥段,甚至人物的对白与台词,甚至一些奇形怪状的句式和词语,一一涌进你的脑海,令你目不暇接,手慌脚乱。有时不止是先前涩滞的文章思路重新接上了线,有了更好的创意和构思,还同时萌生出多篇文章、多部作品的雏形构想。真所谓“思接千里,意涌八方”也!此刻,无论是敲键盘还是笔录,都是万万赶不上脑回路思维波的跳跃的,而你又万万不肯错过其中的任何一个美妙的想法,便恨不得身上立刻生出千万双手,每双手立刻生出千万根手指,帮你留下每一缕吉光片羽。
要是谁家摊上这么一个病患者,那可真是家门之大不幸!其祸之烈者有五:一曰破财败家。笔墨纸砚,善本珍帖,访名山,拜师友,会天下名士,哪一样砸的不是真金白银!更兼身无长技,不事营生,不炒股,不炒楼,纵有家财万贯,终究坐吃山空。痴迷写作如芹圃者流,就只能“满径蓬蒿老不华,举家食粥酒常赊”了。二曰淡漠亲情。凡热衷写作者,眼中的情人第一是自己的文章,心中的至爱第一还是自己的文章,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文章,何曾如此眷顾过妻儿老小?三曰颠倒时序。既患寒热之症,已无冬夏之分,何来晨昏之别?深更半夜,奋笔疾书已是常态;夜深人静,绕步中庭不需诧异。四曰淆乱空间。不唯斗方之室,书纸狼藉,笔砚横陈;即有广厦千间,文人心性,放浪不拘。五曰自毁形象。文人流习,或不修边幅,或破帽遮颜,或呆若木鸡,或手舞足蹈,种种异态,招人白眼,亲友在侧,亦觉赧然。
故改网诗云:我本天地独孤魂,奈何为侬伤透心。北境风雪南海月,此生不做码字人。
作者简介:廖立新,笔名廖夫,鄱赣之子,中学语文高级教师,毕业于江西师范大学中文系,执教于深圳市光明新区实验学校,兼任本校放飞文学社指导老师和校刊《放飞》编辑,热爱读书和写作,在《人民日报》(海外版)《中国教师报》《中国旅游报》“中华杂文网”《南方工报》《广东教育》《中山日报》《深圳青少年报》《宝安日报》《云浮日报》《光明教育》《西北作家》《中山文苑》《中国作家在线》《东山文学》等发表文章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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