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老牖下,自由且傲慢地活着|日常

(五月中旬,午夜酒后,在长沙街头)

可我还是觉得,

命运是公正的。

在危险的遍布垃圾的底层

我傲慢地活着……

——英娜·丽斯年斯卡娅

“不幸的是社会发展取突变方式,这些人配合现实不来,许多努力得来的成就,在时代一切价值重估情况中,自不免都若毫无意义可言。”

1948年,沈从文在一封给青年的信中写下了这几句话。他谈到当时所面临的社会由分解圮坍到秩序重建的过程中,那些数十年来信奉由“思”而“信”却在新时代要从“信”开始——的中老年人将要面对的命运,沈先生在发病前后都预见了新时代这一代人悲剧命运的到来,但他依然寄望于如果年轻人能理解这悲剧所自来,不为一时不公平论断所蔽,这就够了。

“中国行将进入一新时代,……传统写作方式态度,恐都得决心放弃,从新起始来学习从事。人近中年,观念凝固,用笔习惯已不容易扭转,加之误解重重,过不久即未被迫搁笔,亦终得搁笔,这是我们年龄的人必然结果。”

在新时代,沈先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放下了那支曾打动过多少人的笔,转向了古代服饰研究。按照现在流行的说法,这实际上是一种毫不犹豫的熔断。

在鲜花盛开南北大地的五月,重新走进沈先生的世界,让我感触尤深。因为,新时代重读沈先生的故事,与多年前初读,世界已经变了,这个变化是我不曾想到的也不希望遇到的,但沈先生遭遇过的故事,而我们可能正在或即将遭遇,具体而微而已。

孟子云,“万物皆备于我”;雅斯贝尔斯说,每一个个体都具有整个人类的特性。中年转向服饰研究的沈先生,并没有驻足于过去的自己,而是在新的领域激活了一个新的自己——当然他的精神世界,依然是过去的——给中国文物文化界同样留下了巨大的财富,从世俗的意义上为孟子和雅斯贝尔斯的话作了一种注脚。

“我们似乎并不知道

我们身上有一眼泉水在喷涌,――

它永不枯竭、取之不尽,如赋有神性,

每时每刻都那么温柔、那么清新。”

五月读到俄罗斯诗人库兹明的一首无题诗,诗中这几句我很喜欢。如果说沈先生转行是案例的明证,而这几句诗,则是诗人的抒情。我也逐渐在自己身上发现了新的可能性。

既然嘴唇将被灌入铅块,为什么还要歌唱?

自熔断职业生涯至今,已经整整9个月,我退出了自己擅长并曾得享虚名的领域,拒绝了新的各种邀约,包括别人看来很合适的相关行业工作,安心地当起了家庭煮夫,煮饭党,每天买菜做饭,并从中发现自己可以把玩文字的地方——我不仅熔断了职业,过去擅写的媒体业及时论,基本不再置喙,更别说动笔——我把自己的笔,转向了路边大众饮食,以及周游各地时寻访人文遗存的“玩美神州”,当然,我还保留着两个传统的却完全是个人的爱好,继续围绕“何处是江南”挖掘江南旧闻,继续写自我的读书笔记。

一些朋友对我的转向表达了遗憾,更多朋友表示了理解和支持。无论酒色自晦,还是狂歌远谋,都是一种新的选择。固然会有未酬之遗憾,但却不是犬儒,而是另一种不合作的自我建设 。

五月的一天,我的老友刘新宇突然给我推荐了篇写苏东坡的文章,我一读就明白新宇兄的良苦用心。我哈哈一笑,回之:“像苏东坡一样,将满腔的怨愤不平,一肚子的不合时宜,全部化作美味佳肴和入眼风景,最后化为美文,倒是真的。”

纱帽一时新,文章千古事。

而从精神失常中恢复过来的沈先生,1950年写道:“现在又轮到我一个转折点,要努力把身受的一切,转化为对时代的爱。”“把那点不平完全转化而成一种对于人生的爱。”

是的,把一肚子不合时宜,都化为对人生的爱,好好活在人间。

傲慢而自由地活着。

这也是一种“捍卫自己”。

五月,党魁的日常总结于下:

一,翻书党。6本(8本)

《沈从文的前半生》《沈从文的后半生》,张新颖著。理想国﹒上海三联书店。

《奢侈的女人——明清时期江南妇女的消费文化》,巫仁恕著。商务印书馆。

《卡拉马佐夫兄弟》(上下) 陀思妥耶夫斯基著,荣如德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威权政治》,威廉·伊斯特利著,冯宇 邓敏译。中信出版社。

《爱默生与中国——对个人主义的反思》,钱满素著。东方出版社。

《年羹尧之死》 ,郑小悠著,汉唐阳光·山西人民出版社

二,码字党。 码字24000余字,明显少于往月,总结原因,应酬太多,完整构思写作时间少了。另有流水账31篇。

《2018年4月书单》,4400余字;

《面对苦难,我们报之以微笑》,1800余字;

《故人知我年华暮——党魁的四月》,2100余字;

《致歉与感谢》,1200余字;

《体育中考场外侧记》,2100余字;

《人民的饮食之在长沙吃粉》,3100余字;

《魔鬼和上帝的战场,就在人的心里》,2900余字;

《人民的饮食之在宿迁喝糁》,1700余字;

《我这样跟女儿谈阅读》,3300余字;

《我的5月(2018)书单 》,3700余字。

5月,签了今年第三个出版合同。本月,微信公号被休息一周。本月,微信公号开始允许植入广告测试。

三,饭醉党。

5月,喝白酒17次,计7.4斤,另喝啤酒36瓶。

在5月初的时候,我曾誓约要控制酒,上线白酒一月不超过8斤,以5斤为要。虽然本月白酒没有超过8斤,但是,这个数字还是很惭愧的,尤其还加了36瓶啤酒。

喝酒没有咬住,主要在5月两次出门,一次石扉客兄邀约参加的湖湘文化行,几乎是每天三场,白酒啤酒;一场是江苏洋河行,在宿迁,也是每天两场,都是白酒!

当然也有外地师友来京以及在京老伙计们固定的酒局。

五月,初定了7月的莫斯科美酒足球行。

四,暴走党。

5月,走路116公里,比前些月要多了,需要慢慢恢复。

不仅自己走,开始拉着太座一起走。过去我是下午走,如今如果晚上没有应酬,我会在晚上和太座一起走,如果有应酬,则选择下午走。

不少朋友包括我家姑娘都笑话我,这么走也没见我瘦。我笑说,如果我不这样走,我怎么可能这样喝酒还总是精神抖擞做各种事情的?

多年前我就说了,走路不是为减肥,而更多是一种意志力训练,身体素质是随之而来的应许之礼。

五,抄诗党。

5月,计抄诗60首左右。有许多不错的打动我的诗。

5月,开始在抄诗之外,增加了一项与诗词有关的早晚安问候贴。早安用外国诗或现代诗,晚安用古诗词,不一定是完整的,三言两语对胃口就行,都是我精心挑选的。

每天发点小情调,也挺好。其实资深油腻中年是个真正闷骚男。一肚子东西,都藏在肥肉脂肪里,或许将来会都烂在肚子里,能够读出的,其实没几个。

六.恒心党。

在京期间,坚持每天用40-60分钟临帖,临钟繇。虽然没有老师指点,进步不大,但我自己乐在其中,我相信坚持的价值。已经写成秃笔残墨了。坚持,则有万水千山。

七,煮饭党。

日常生活中,去超市买菜买日用品已经成了我的专利,我学会了挑选学会了季节性降价的选择。每天,无论晚上有无酒局,做晚饭也成了我的专业。我开始琢磨各种混搭,各种菜谱,并每天记录下买的菜做的菜,就跟奥威尔写日记一样——我可不是模仿他,我是后来读到奥威尔日记,才发现我们殊途同归的。我说,将来也要写本煮饭党菜谱,追一下袁枚的随园食谱!

从5月起,我早上起来给家人做早饭。嗯,做的饭菜能被她们喜欢,我也开心。谁让我是吃软饭的呢?

八,吹牛党。

吹牛党是5月新组建的,是为减肥组的,因为对自己减肥没信心,故名“吹牛党”。

4月底我誓言5月起减肥,5月份要减掉3公斤。

5月时,读到中国科技大学吴明卫兄发的雅斯贝尔斯的一段话,我很惭愧:“精神贵族与精神附庸的区别在于:前者会昼夜不停地思考并为此形销体瘦,后者则要求工作与自由时间分开。”

看样子,我必须减肥了。当然,我减肥的念头一直存在。只是口腹之欲太过强烈,减肥常常被辜负。出门,总像二师兄般贪吃贪喝,回到家的悲剧是,体重回到了月初的出发点。

对于自己在减肥方面的言而无信,我自我安慰说,圣人说了,所谓“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故,亚圣释义说,“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唯义所在”也。

不过,这样用圣人给自己开脱,只是玩笑自黑,我做事还是很认真的,这不,到月底的时候,我的体重已经接近目标,只比原计划多了0.6 公斤!

我容易么?

5月,一个不好的征兆,是右边嘴角乱跳有些日子,担心中风。不过,似乎又没事了。但抵抗力下降,那是必然的,还得提防着。

5月,我那把大门的将军终于阵亡了。自2006年6月摔倒磕断负伤,我以为凭自身顽强的生命力能让它复活长上,事实上它也确实给了我希望-当时牙龈化脓我都未上医院只是自己用牙签刮掉靠自愈,它也确实有自愈迹象,后来再未发炎过,甚至有长上趋势。但不幸的是,有次吃东西,不小心咬了筷子,这断了希望。5月在宿迁啃桃子,不小心又碰了下,终于,再也装不得门面了。其色泽,其实早已是亚死亡色——白色越来越少。老了,要服。

(作者系网易新闻 网易号 “各有态度”签约作者)

关于老朱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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