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饮食:折脚婆的硝肉面|饭醉党
2014年夏天回故乡,锻炼之后,找了家银丝面馆,吃了碗红汤面,总觉味道不够厚重。
故乡朋友在微博上见到,不同的朋友不约而同向我推荐湖塘老街上的折(音she)脚婆的面,尤其是折脚婆的硝肉拌面。
折脚婆的硝肉面?我是乡下人,客居湖塘,从未没有听说过。不过,我相信我的老兄弟,很想去尝尝,老饕抗不住美味诱惑。
折脚,是故乡方言,意即跛脚,瘸子,腿脚不灵便。我不知面馆主人是小时候小儿麻痹还是受伤所致。以其生理缺陷冠名,虽然隐含有歧视,不过地方乡亲间,并无恶意,几十年叫唤下来,反倒有一种熟稔和亲切了。不过,我的同学提醒我,见了最好喊折婆婆折老板,还是不叫折脚婆为好。
第一次去,路走岔了,我一路打问,一家卖生面条的店主告诉我,前面拐弯那个“一乐面馆”就是,“她家的面条用的就是我们家的,我妹妹也在那个店里呢。”
到面条店,店面很小,一个窗口,站着三五个人,都在排队等面,店里全是本地的中老年妇女,有人在切笋干,老板娘折脚婆在弄新买回的肉,有一个站在热气腾腾的汤锅前,一手拿着一双长筷,一手抓一把放窗前面盆里的面条,往锅里加面,锅台上摆着几个大海碗,里边有加红汤硝肉的,有加笋干的,有加猪肠的,下面的老太太一边用筷子搅拌着锅里的面条,一边问要硬一些还是软一些(吃面条的人口味不一,有人喜欢面条硬的,有人喜欢软的,硬的就少煮会,软的时间长些),倒也算是个性化。
我排在队伍后面,打望一下墙上的价目表,排第一是最贵的也是我朋友极力向我推荐的硝肉拌面,10元,笋干面鸡蛋面之类,只要5元。
硝肉是旧称,如今更多说肴肉,其实就是腌制的猪肉。折脚婆面条里的硝肉,量足味厚,连我这样喜欢吃肉的人,也有些吃不下了。
轮到我,我要了碗硝肉拌面,店里的伙计老板都忙不过来,自己端着到屋里去。一大碗,端在手上,这个感觉,很敦实。
门脸后面是一间小屋,十余张小桌子,紧巴巴的,显着陈旧,每张桌子四周,三三两两坐着人,靠门口一张小桌上,堆着几摞洗干净的小碗,桌子边上是故乡米粉熬的稀汤,俗称糊粥汤,随便舀喝。
一海碗红汤硝肉拌面,扎著实在,趁热拌开,原本表面泛黄的面条,迅速变成暗红色,这是酱油红汤的功劳,碗底几块大硝肉,以及撒的细碎的香葱花,也翻到了面上。我们自小吃面食,面条也罢馄饨也罢,都喜欢酱油。
趁热卷一筷子送进嘴里,哇,浓烈的猪油香味迅速随着咀嚼在口腔里扩散开,迅速冲向脑海,旧时的味道和向往,一下子哗地冲开了记忆的闸门。我小时候要是能吃上这样一碗面,该有多幸福啊。
吃拌面需要趁热,这么大的量,凉了会感觉越吃越多,我这样的老饕,都觉得量实在足,胜过我吃过的所有面馆,而味道之厚重,也是当之无愧。
一碗拌面下去,舔舔嘴唇,端起那糊粥汤,喝下去,抚摩凸起的肚子,悄然长叹,糊粥配红汤拌面,简直绝配。
虽然没有控制住嘴。在讲究养生的今天,这样的吃法,对于我这样的胖子,或许更不健康,但是,人总是抵抗不住内心的诱惑与向往。
折脚婆的面条店,有着旧时遗风。那个在店里帮忙的面条店主的妹妹告诉我,自己从开业就来帮忙,二十多年了,老板娘很厚道,自己做的硝肉,买的笋干,都是一等一的货,绝不敢偷工减料,面条也是,不敢像别人似的加些杂七杂八的料,猪油都是自己熬的,全是良心生意,价钱也公道,“现在谁还有这个价钱这个量的?”她反问我,她接着说,那些打工的来,老板娘知道他们不容易,虽然不减钱,却加量,糊粥更是随便喝啊。
我问一天卖掉多少碗。“多少碗?搞不清楚,差不多每天平均卖掉二百二三十斤面条吧。”
“我们的清汤面也不错,不过你得7点以前来,那时骨头熬的面汤味道最足,到8点就要加汤啦。”
要是面里撒上青蒜末味道更好。我有些不知足。
“这个季节要放青蒜末,哪得多贵啊?再说青蒜又不是一年四季都有,香葱实在。”
人家味道为什么好?都是自己操心做啊,她要是像银丝面馆那样开了连锁店,怎么可能还有这个味道?一个刚吃完硝肉面的老街坊坐在竹椅上对我说。
我点头。
中午之后,折脚婆便收店歇业,关门回家打麻将自在逍遥去了。
(原文写于2014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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