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喜欢馆阁体书法和喜欢王铎书法的人品味肯定不一样。当一个人在你面前唾沫横飞地描述黄自元书法多工整、多漂亮的时候,他的书法格调、情趣甚至他的文章、言语等水平可能已经在你心里有了答案。因为一个人的字暴露了他的品味。
你的字是什么品味?
你意欲追求那种格调与境界?
我们为什么要学书法,为什么要创作,为什么又要藉书表心?因为在字里行间,饱满人生百态与丰富的生活情趣。我们有的书法人,只满足于一种情趣,比如“漂亮”“好看”,沉迷于此,坐井观天,这是一种狭隘的书法情趣。
书法情趣是宽博的,所谓“形其哀乐,达其情性”。韩愈在《送高闲上人序》中谈到张旭的草书时说:“喜怒、窘穷、忧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有动于心,必于草书焉发之。观于物,见山水、崖谷、鸟兽、虫鱼、草木之花实、日月、列星、风雨、水火、雷霆、霹雳、歌舞、战斗,天地事物之变,可喜可愕,一寓于书。”
韩愈此论,不但恰当地品评了张旭,而且为书法的情趣品位作了最好的注解。孙过庭论王羲之说:“写《乐毅》则情多怫郁,书《画赞》则意涉瑰奇,《黄庭经》则怡怿虚无,《太师箴》又纵横争折。暨乎兰亭兴集,思逸神超;私门诫誓,情拘志惨。”(《书谱》)天下第一行书《兰亭集序》,是“兴来得意无真草”的情趣极品。所以,你的字迹不但呈现出书写水平,还有精神面貌,也表征着你的品味、格调、情趣。
颜鲁公出身名门,一生正气浩然。他的《祭侄季明文》,雄浑之气、忠义之风布满尺幅,写就了伤亲哀思奔涌、忧国情怀激荡的高尚境界。
林则徐是彪炳青史的民族英雄,也是有重要影响的书法家。林则徐的人生轨迹与笔墨情怀高度统一。他的字沉静端庄,刚柔相济,有正人执法、面折廷争之风,有君子藏器、忠直博学之气。林则徐所作“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名联,直抒钢铁意志、博大胸襟,开拓千古境界,泽被后人,影响深远。
何为气象?格局阔达,腾龙翥凤游秋空之貌。王国维《人间词话》认为,太白纯以气象胜。太白不独其诗,其字亦然。被认为太白真迹的《上阳台帖》:“山高水长,物象千万,非有老笔,清壮何穷。”虽然只有十六个字,然而它所造成的奇绝气象,却足以雄冠古今。
再以毛泽东为例。毛泽东是伟大的战略家、革命家、理论家、政治家,也是伟大的诗人和书法家。毛泽东青年时期就立志改造中国与世界,他的一生波澜壮阔,气壮山河,他诗如其人、书如其人,更是创造了前无古人的宏大文化气象。
情趣品位、境界品位、气象品位三者之间,有区别,有联系,有贯通。书法作品,有独擅其一的,有两者兼得的,也有三者皆备的。但不管哪一种情形,都不可缺少一个“真”字。有真性情,才有真情趣;有真修养,才有真境界;有真襟怀,才有真气象。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需要真情趣、真境界、真气象的全新时代。每一个写字的人,需要不断去追求高阶品味、高妙境界与高级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