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 || 吕常明系列散文之四:我与石
我与石
文/吕常明
李白贪酒,卢仝嗜茶,苏轼藏砚,喜一物厌一物,人之本性,无喜无厌便易陷于平庸无趣。我非文人雅士,也无附庸风雅之意,只是以一个普通人的喜好而产生了好字爱墨之俗,其一便是喜石。
石之美在于其天然去雕饰的自然和精致。高温高压之后,风浸雨蚀之中,无有意雕琢刻画,率性而为便凝得千百形貌。千山万水凝结成那小小的一方或圆或长的石块,或有山之峻,或有水之阴,或有画之美,每一块都是自然界奇迹与绝版,因此也更珍贵。石为山之魂,山无石难成其高,有其高而无石难成其美。平淡的山峰点缀几块危峦巨岩,顿如一锅美餐加了盐,味道尽出。所以,奇石危峦实是点晴之物,置于山山生色,置于案案生辉。某个机缘,它穿越时空偶然进入你的视野,便不能不惜此缘份。将其置于案头,端茶品铭,思骛八极,小中见大,其乐无穷。
我生于山中,从小坐石玩石睡石捶石,见得多便忽视了它的存在,不仅没藏,反而因宅地上那块巨石耗费了父母的巨大精力而对石头深恶痛绝。后来知道了藏石之乐赏石之趣,才转变了观念。但奇石如无限风光,多隐于深山险峰,得天地造化,日月之功,如千年老参,珍稀难得。即便有傻大笨粗的美石,也无力搬回。秦岭潭峪河道就有很多纹理好看的石头,琳琅满目,一如画廊,可惜都是憨猪巨货,无法运回,运回也无处安放。如此说来,真是与石情深缘浅。戈壁上走过,深山中走过,河谷中也走过,无论目光如炬抑或休闲漫步,不是石与我无缘,就是我与石无份,所以至今只收得几块闲卵碎石聊以自慰。其中有两块比较中意,一块是在新疆乌尔禾镇购得的缠丝玛瑙。鸡蛋大小,状如眼镜蛇头,正欲吐芯,一圈圈棕白交杂的纹理如丝缠绕,十分逼真。虽称玛瑙,但我更愿当作奇石。另一块儿在秦岭太平峪口河道捡得,青石底上几条白色纹理勾勒成两个人像,左为皇帝博带珠冠,右为皇后长衣水袖,一如久别重逢,相向握手而泣。倒过来看,则白色覆顶,犹如太白积雪。其实我觅石不太刻意,常如早晨的慵懒,能睡则睡,不能睡就靠床头,无压力,不苛求。雪为蜡之媒,闲为藏之趣,藏石本为紧张之余的品铭闲谈,若为其绑架,劳累凄苦,反失其趣。偶尔捡块回来,也不为收藏,只为存留一份足迹的记忆。我如此在意不在意的态度,当然就难获奇石的好感,注定了与其若即若离。
所收石头虽不好看,也常敝帚自珍,总想摆到合适的地方欣赏把玩,或向友人炫耀,可愁人的是,石头捡回来无处安放,窗台一块儿,桌底一块儿。由此方意识到收藏不仅要精力,还需要空间。苏轼喜砚,由于官职变换而受存放地的限制,不得不将砚带在身边。有条件者常立园建楼,比如建于明嘉靖年间的浙江宁波市范氏天一阁藏书楼,六开间双层的木结构为其七万余卷藏图书提供了充足的空间。唐朝宰相李德裕采天下奇石在洛阳城郊专门建造“平泉山庄”存放和利用,还自豪地写下《题罗浮山石》诗:“名山何必去,此地有群峰”。北宋皇帝赵佶更是搜罗天下奇石,他不缺地方,反正天下都是他的。现代藏石者更不计其数,亦流行建园或博物馆,博物馆之外又著书立说,连文化空间也争得了一席之地。个人小情趣,也有三五居士配一道博古架,屋子顿时充满文化气息。总觉得石如孩子,既抱得家来就不能让其受饿,可我家促狭窄小,以致石上灰尘堆积,又不得不让其受苦。送人不舍,留着糟蹋,于是心中便多了歉疚。
偶然拾得一块石头,拳头大小,形状浑圆,上面五彩点点,如一个菜团子,随手放在车上就忘了。有一天擦车时突然看到它,不禁哑然失笑,拿来端详,想着它是如何形成。突然想,多年之后石还是石,我已为尘。那现在,是我收藏了它呢,还是它收藏了我呢?
作者简介:吕常明,男,笔名冀根,籍贯河北,居西安。好书画和旅游,业余文学爱好者,小说、散文、诗歌皆涉足,在诸多报刊和网站有诗文散发。出版有散文集《生灵》,小说集《路归路桥归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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