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妻子打了“家庭暴力”报警电话之后……
一直以来,华人移民夫妻拨打911报警“家庭暴力”的情况,真的是屡见不鲜了,而且绝大部分报警电话都是妻子打出的。这里面,有伤害严重的暴力案,也有轻微暴力所致的,还有不少案例其实只是因夫妻间的吵架打骂而拨打的911。
对于后者,很多人持有异议,认为夫妻间的摩擦不应该轻易报警,因为报警的 后果往往超出了报警人的预料。据有关部门研究调查,家庭暴力报警案例中,当事人离婚率非常高。
但是,也有一些专业人士认为,如果姑息这些小摩擦小伤害,可能就会导致伤害升级,甚至带来杀身之祸。
所以,当夫妻中有一方给另一方造成了伤害,是否要报警,这的确是个伤脑筋的问题,可能就需要当事人根据当时的具体情况以及对方性格、平时夫妻感情状况等等,来做出判断。
本报记者近日采访了一对“家庭暴力”报警案的夫妻,虽然当初“闹得动静并不小”,但他们通过反思和沟通,现在重新恩爱如初。记者相信,他们的经历有一定的代表性,或许会给一些移民夫妻带来借鉴作用。
一个耳光打过去,警察就来“上铐”了
40岁的Henry(化名)和38岁的May来自中国南方某城市,他们告诉记者,3年前,夫妻俩带着当时8岁的儿子登陆多伦多,起初,租住在一户华人房东家。
Henry在中国是IT人士,在一家大公司工作,属于管理层,薪水待遇都不错,小日子过得优哉游哉,本来根本不想移民,但是May认为出国有利于儿子教育,就一再劝说他,甚至拿离婚相威胁,最后Henry只能妥协。“我以前真的是比较任性的”,May有点不好意思地对记者说。
来到多伦多后,他们决定先租房住,等安顿一段时间后,再考虑买房子。Henry说,那时候他对新生活还有点抵触,他也没有辞去在中国的工作,只是请了半年的假,公司领导对他比较器重,所以也就同意了。“我是想,半年内在多伦多买套Condo,让他们母子俩有个小家,然后我就回国赚钱养他们,这样May也不用在多伦多工作,她是做图书馆工作的,本来也不好找工作,所以好好照顾儿子就行了”,他对记者说。
但是,May并不同意,因为她有顾虑:“夫妻长期两地分居,很少有不出问题的,更何况他是在国内,一个人住,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年轻女孩子带来的诱惑那么多,要是包二奶、养小三了怎么办,这种事太常见了。而且,我觉得儿子也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尤其是在这异国他乡,我们母子身边没个男人照应怎么行啊!”
在May的“逼迫”下,Henry在登陆3个月后开始找工作,但是因为他在国内主要做的是行政工作,对IT技术已经不是很熟练了,再加上多伦多的IT职位本来就饱和,所以他投了几份简历,基本是石沉大海,唯一面试过一次,也没被录用。
May劝他去学个其它热门专业,比如电工什么的,因为他们的男房东就是电工,自己“揽活”,收入很不错。May还跟他说:“去做个地产经纪也挺好啊,考个证就行了,你看买房子的中国人那么多,华人地产经纪都不愁生意。”,Henry很不满,他告诉记者:“我那个时候还是国内人的思维,觉得电工是体力工作,地产经纪是销售员,这些都既累又不体面,一向养尊处优的我完全接受不了。”
两个人在留与不留、做什么工作等问题上,一直争吵不休,心情都很差。眼看着半年就快过去了,房子也没买,工作也没找着,不知道该如何取舍,“这个时候,我发现儿子也很不省心”,Henry说,有一天女房东跟他们说,他们的儿子偷吃房东家的酸奶。Henry一听就怒了,一方面是怕儿子学坏,一方面是觉得太丢脸了,虽然儿子辩解说他已经告诉妈妈了,让妈妈买了还给房东阿姨,但是Henry还是把儿子骂了一顿,命令他以后不准再偷吃、偷拿别人的东西。
可是,过了几天,夫妻俩从外面买菜回来,女房东又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又偷吃了房东放在桌上的三明治,吃完了才告诉她。Henry大怒,儿子吓得躲到May身后,哭着说“我饿了”,Henry大吼:“饿就可以偷东西吃吗?!”,就上去拽儿子,May急了,推开他,也大喊:“你这样会吓坏他的!”
Henry再也忍不住了,“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他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不但事事控制他,连他管教儿子都阻拦,“儿子总有一天会被你这自私女人惯坏的!”,Henry冲过去就给了May一耳光,这一耳光力道很大,May被打得踉跄几步撞到了墙上。
“其实打完后,我也怔住了,这是我第一次打她,这一巴掌打得挺狠的,但我当时并没觉得后悔”,Henry告诉记者。
May则告诉记者:“我当时觉得这是奇耻大辱!从来没人打过我,而且当时房东就在场,我更是羞愤难当!”她想都没想,就拿出手机,拨通了911……
后面的情形就可想而知了,十几分钟后,两个警察就赶来了,看到May脸上清晰的掌印以及因撞到墙上而导致的额头擦伤,看到他们的儿子在大哭,听到女房东作证说Henry狠狠地打了May……警察们就不听Henry的任何解释了,他们告诉他你被捕了,还给他上了手铐,带到了警察局……
被禁令分隔后,还能再在一起吗?
被拘留后,需要保释才能出来,可是,当时Henry认识的人很少,最熟的就是房东一家了,可是房东夫妻一开始不愿意做担保人,结果他在拘留室里苦熬了3天,男房东终于不忍,来保释了他。
保释出来后,他已经不能回家了,因为法庭下令他不能与妻子同住,要保持相隔至少500米的距离,1年内不能与妻子及儿子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非经第三者接送安排,他也不能探视儿子……
虽然后来Henry聘请了一位资深律师,最终帮他撤销了控罪,但这期间也经过了7个多月的时间。而且因为May曾经拒绝为他求情,这让Henry感到心寒。他在限令期间提出了离婚,反正也不能一起住,就是分居了。
但是,他也因此留在了多伦多,失去了中国的工作。他曾经想过再回国发展,可是他实在放心不下儿子,因为他不相信May能教育好儿子。
因为找不到专业工作,而从中国带来的钱也都给了妻子,为了生活下去,Henry不得不去做他以前瞧不起的体力工,甚至同时打几份工,他在工厂搬过货,在超市打过杂,在中餐馆送过餐……用他的话说,他成了个“全能Labour工”。直到去年底,他买下了一间洗衣店,才算有了个固定营生。
在分居期间,May渐渐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她开始反思,尤其是自己一个人带着儿子生活,诸多不便,她开始回想Henry的好,开始后悔当初的冲动报警和拒绝求情……她也开始重新关心起丈夫,每次儿子被安排去见Henry,她都会包好Henry最爱吃的馄饨让儿子带上,每次儿子回来她都要仔细询问Henry的情况,还教儿子要叮嘱爸爸保重身体等等的话……
再后来,她给Henry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有歉意,有思念,有回忆,有牵挂,她让儿子帮忙送上。看了这封信,Henry哭了,“说不上是委屈还是感动,或者两样都有”,Henry笑着摇摇头说:“我把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看了很多遍,慢慢地就释然了。”
终于,他们又搬到了一起,一家人团圆了。这时May已经在一间寿司店工作了几个月,Henry继续打工,只是不需要同时打几份工那么辛苦了。过了半年多,他们贷款在密市买了套Townhouse,然后现在又有了间洗衣店,Henry觉得自己终于在多伦多有了一种归属感。
Henry告诉记者,换个角度想,他有时候觉得May当初报警也有好的作用,“如果没发生那件事,我真的难以想象我们后来会是什么状态,很可能我没现在这么心满意足的感觉。”
不过,他还是希望能提醒一些因为生活琐事导致摩擦的夫妻,不要轻易报警,因为要解决矛盾,还有其它的一些比较缓和的方式,比如,可以去寻求社区的相关帮助和协调。
多伦多台侨社区服务中心曾经指出,所谓家暴案十之八九多为家庭沟通不良,但当事人却舍弃寻找社工协助反而报警,能简化的问题因法律介入而复杂化;有刑法律师也指出,家暴案官司处理平均需时半年至1年,这段期间家庭权力平衡已完全重组,控方稳坐家中,对被控方并不尽公平。
约克郡警队家庭暴力统合组(Integrated Domestic Violence)警长Christina Baker也曾表示,
90%家暴案件的被控方得以有条件保释,但首要条件便是不得回家或与控方联络。她说,此时双方如已组家庭且已有小孩,将面临孩子抚养责任与义务的分担问题,她坦承,这会使得家庭陷入极为困难的处境。
多伦多台侨社区服务中心秘书长林正恩介绍说,移民夫妻可能因为对环境不适应,导致心态难以调整,以致夫妻间摩擦日增、小事情愈闹愈大,最後导致夫妻双方有一方称家暴而报警。他表示,夫妻双方如果真有严重恐吓或身体上的暴力发生,当然应该报警,但如果情况并非严重,他建议可以先找朋友、牧师、社工或社区组织进行早期沟通,了解本地法律程序,以简化因家庭沟通不良而衍生的失和问题。
绿色生活记者 Jenny 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