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205号作品】吉方君:九龙潭记(中篇小说)

中篇小说

九龙潭记

吉方君

【作品简介】这是一篇貌似游记的乡土传奇小说。作品以乡村振兴为背景,以作家采风为线索,妙巧融入地域文化,运用真人真事、实地实景、亲历亲为的非虚构方式,将乡土人物和民间传说置于探险采风的细节之中,从而突破了“纯虚构”的文本局限,避开了“纯文学”的短板,带给读者真实的语感和身临其境的阅读体验。

前日,作协主席清明先生邀游,同行采风客十余众,年少者三十又几,年长者七旬将至,皆为县内颇具写作功力的文友,其中还有几位是从县市领导岗位上退下来的作家和诗人。

此行目的地九龙潭,位于鄂皖两省交界的群山之中,按现时行政区划,在湖北省蕲春县张榜镇九潭村境内。

车出县城,一路向北,经马冲、刘榜、石马、刘河、青石、孙冲、塔林等地,于上午十时许到达九潭。

初夏时节,九潭冲群峦叠翠,苍山如黛,谷深崖峭,显出几分神秘。此地与安徽太湖、宿松接壤,当地人戏称,九潭冲上一棵松,叶落两省,根霸三县。蕲北边陲,还有不少地方也有类似的谚语,比如檀林镇的泗流山。

我在县教育局工作期间曾在张榜镇挂点,跑遍了全镇每个行政村。然而那时,九潭村隶属孙冲乡。后来借调到县委组织部,曾与部领导一起到孙冲乡慰问老党员,全乡十二个村跑了十一个,唯独九潭没有去过。所以这次出游,我是有备而来,特意借了录音笔和微型摄像机。既以采风之名来到此地,当然得写一篇游记。更何况,今年开春后,清明先生邀我参加的前两次采风,我都一字未涂。

我们在九潭村部作了短暂的停留,对村里的自然景观及其历史传说进行了初步了解。宣传栏前,有人拿着手机拍照,有人在笔记本上记录。看他们专注的神情,比记者还敬业。而我在意的,是到实地去看,至于村里提前准备的这些东西,我还真的不太在意。宣传栏上的许多内容,我在来的路上就通过手机上网百度到了。

九潭村,最著名的景点是九龙潭。

关于九龙潭的来历,我十几年前就在一次地域文化研讨会上听人讲过,说是很久以前,有位白发老人托梦给九潭冲龙王庙道长,说明日有条孽龙要在山下起事,要道人用降龙杖将其降服。第二天午时,果然狂风大作,一条黑龙飞起。道人就拿降龙杖打去。黑龙受伤后,在河沟里九窜九纵,造出九口深潭,从此伏在潭底不敢出来。因为有龙在潭,所以潭水终年不竭。

这当然只是一个神话故事。不过,九龙潭的泉水清洌无比,即便是在大旱之年也从不枯竭却是事实。几年前,村里请来省城专家取样分析,发现九龙潭水富含多种矿物质成分,对人体健康十分有益。

我捧起杯茶刚喝两口九龙潭水,就听有人喊:“走了走了!”

我跟着大家走出村部。村支书给我们每人发了一顶草帽。一位年轻的村干部,又给我们每人发了一瓶矿泉水。几位文友戴着草帽拿着矿泉水就要进山,却被喊了回来。村支书说,景区还有一段路,坐车去。于是我们上车。

几年前,为了发展山区旅游业,拉动地方经济,村里修了旅游公路,只是路面太窄,又无护栏,开车还得谨慎。

我们的采风车队行进在起伏跌宕的山路上,就像走在波峰浪谷。好在清明先生车技好,车子又有良好的减震功能,虽然摇摇晃晃,却无剧烈颠簸。在一山咀处,车队停下来,村支书指着峡谷对面的大山说,那是村里的海桃园。

我对这个不感兴趣。我要看的是九龙潭。回头看看身前身后的采风客,也都嗯嗯啊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好在我们没在此停留太久,车队就继续进山。前方的路越来越窄,越来越险,一边是陡峭的山峰,一边深深的峡谷。在一山腰处,车队停下来。村支书说,九龙潭还有两里路,他问我们是坐车过去,还是下到河里走过去,大家都说走过去。

于是,我们在村支书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下到谷底,走进九龙河,一幅奇异的画面便呈现在眼前。但见河床之上,怪石嶙峋,形态各异,有的形似巨轮,兀自耸立;有的状如卧牛,伏在水中;有的形如木杵,扬出水面;有的状如木屐,踏在河滩;有的形如皮鼓,圆卜隆冬;有的形似庙宇,雕梁画栋;有的状如龙虎,虎视眈眈;有的形似乌龟,探头探脑;有的状如战马,跃跃欲奔……

咕咚的河水,时而漫过石板,时而穿过石缝,或疾或缓,在乱石之间打着旋儿,形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深不可测的水潭。河两边的山崖上,时不时地出飞出几缕瀑布,宽的如白练,细的丝线,悠然飘下,在河床上溅起无数雪白的浪花。

我们在乱石丛中小心翼翼地穿行,或蹲身,或跳跃,或攀爬,大家兴奋地叫喊着,举着手机拍照,留下珍贵的影像。采风者中有位名叫张慧的退伍女兵,干脆脱了鞋在水中走。我俯下身子,掬把河水洗脸,顿觉心旷神怡。回头看大家,都是喜出望外或是惊诧万分的表情,显然,他们都被这透明的河水和奇形怪状的石头陶醉了。

我们踩着石头一路探寻,被一匹巨大的瀑布拦在河道上。瀑布之下,是一潭宛如煮沸了的水。那潭水清亮透明,瀑布激起的水雾四散弥漫,咕嘟的气泡从潭底冒出,却不见一丝杂物。不用问,这就是传说中的九龙第一潭了。我站在潭边的一块岩石上,拿出手机拍照。在那么一瞬间,我还真的打了个寒战,怕有黑龙从潭中现身。

同行者中有位姓陈的镇干部,是我老熟人。我在张榜挂点时,他陪我到村里贫困户家里了解天麻种植情况。老陈对九龙潭的情况了如指掌。他说,九龙潭的看点在河上游,那里河床落差大,瀑布多,潭水深,河里的石头更好看。他领着我们往回走了一会儿,爬上河边的一座山,一条淹没有草莽之中的石板路便出现在眼前。据老陈讲,这条一米多宽的石板路,是古代的商道,南达长江北岸的蕲州府,北通安徽太湖郡。

走不多时,我们看到路上有道石门——州府设立的关卡。虽经千年风雨,卡门竟然完好无损地立在半山腰上,透出一股威严。老陈指着石门下方不远处的一块青石板,和石板旁边的一棵古樟树,说那里以前有个客栈,客栈里有个卖人肉包子的孙寡妇,不知跟《水浒传》里的孙二娘是不是同一个人。我们就笑他,这种鬼话也信。

采风客中有位名叫田边的诗人,年龄与我相仿,当过县处级领导。他为人厚道,真诚,对传统文化颇有研究。我邀他在石门前合影留念,他就提醒我说,这种古遗址是不可以留影的,快门一咔嚓,没准儿就把人的灵魂拍进去了。我一听就笑起来。我是无神论者,哪信这些。田诗人走后,我就拿着手机自拍,毕竟这个地方的文化底蕴太深厚了,好不容易来一次,不留个影那就太可惜了。正当我举着手机调整角度,刚拍一张,就听身后有人说:“百龄童子,我给你拍吧!”

我闻言一怔。百龄童子是我注册全民K歌的用户名。后来客串微电影,用的也是这个名。这个名,连我同行的文友都不知道。在这深山之中,居然有人叫我百龄童子。

我一转身,不由一惊,又一喜。

原来是陈沫金先生。陈沫金七旬又八,是我县名老中医,又是颇有名气的作家。他的长篇神话小说《医道擒魔》,出版后被国内某医科大学列入课外读本。

我是通过县文化馆副馆长郑伯成老师的推荐,才认识陈沫金的。郑伯成是蕲春民间文学的集大成者,也是在国内享有盛誉的民间文学家。他所推荐的人,决非等闲之辈。后在下乡采风与之见面,果然是奇人。陈医生鹤发童颜,精神矍铄,谈吐不俗,机智敏锐,与之交游甚欢,相见恨晚。

“陈医生,您怎么来的?”我拱拱手问,“您怎么没跟我们一起坐车来?”

我知道,作协组织的这次采风,陈沫金先生因在医院值班坐诊,所以没有同来。

没想到对方一笑,摆摆手说:“童子,你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我瞪着他说,“陈医生,您我交往多年,我怎么会认错您呢?”

“你确实是认错人了,”对方接过我的手机,让我站好,点点屏幕说,“好了童子,我给你照了好几张。”把手机递给我后,又往前面一指,“他们走远了,我们跟上吧,到庙里,我再给你照几张!”

他这一说,我就尴尬了。明明就是陈沫金医生,他居然说我认错人了。什么意思?是我在什么地方伤害他了?我努力回忆着近几年与陈医生的交往细节,也没有想出我有什么对他不敬的地方。

走了一回会儿,我谨慎道:“那,实在抱歉,我确实想不起来了,请问您是?”

“我叫陈沫银,龙王庙的道长,你就叫我老陈吧!”对方回头一笑。

“您叫陈沫银?”我晃然道,“您跟陈沫金是双胞胎吧?不然,不会这么像,你们。”

“不不,”陈道长边走边说,“我是孙冲人,跟陈沫金什么关系也没有。当然,把我认成陈沫金的可不止你,十几年前我在漕河街上走,就有人叫我陈医生,要我给他看病。”

“啊,真是太巧了,”我不由叹道,“陈道长,这世上除了双胞胎,还没这么像的,瞧您这体形,个头,衣着,特别是您头发、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和红亮的脸,跟陈沫金医生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是啊,”陈道长说,“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陈道长,您我从未见面,您怎么认得我?”

“你是贵人多忘事,”陈道长说,“我是百龄副总监九儿,给你送了那么的K币和鲜花,你没印象?”

“您是九儿?”我瞪着眼说,“九儿不是女的吗?她主页上,明明是山东蓬莱渔家女……”

“那是我女儿给瞎编的,”陈道长笑着说,“当时注册全民K歌,我还不太会玩手机,是我女儿帮我注册的。我问她为什么不如实填写,她说如实填写就会泄漏个人隐私。”

听了陈道长的话,我就笑了。其实,我的全民K歌也是女儿注册的,包括百龄童子这个名,也是女儿取的,意思是活到一百岁也要有童心。

但我马上想到了一个问题:“不对啊陈道长,九儿是女声,难道您使用了变声软件?”

“我哪里会这些,”陈道长说,“我是原声翻录的,你没听出来?”

我当即掏出手机,点开全民K歌,很快找到了九儿,点开听,果然是原声。

这么一来,我又尴尬了。几年前,女儿帮我注册全民K歌不久,我的粉丝涨到一万多,有歌友发来私信,要我建立家族。建家族是全民K歌的一种娱乐方式,就是把有共同爱好的歌友拉到一起唱歌。我爱唱山歌民歌,就建了一个以我K歌用户为名的百龄家族,并将几个唱得好的加为管理员,将其任命为副族长或是副总监。山东烟台歌友九儿,不仅歌儿唱得好,还经常为我点赞打赏,所以我就把她加为管理员和副总监。没想到网上互动了这么长时间,她竟是本县同乡还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不好意思啊陈道长,”我握住对方的手说,“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哎呀这个网上,您怎么就认出我了?”

“你在K歌里真人出镜,虽然化了妆,但是看多了,我就记住你了,”陈道长笑着说,“我不光认得你,我还知道你的本名和笔名,你发小说一开始叫雷震子对不对?”

“对对,”我不由愕然,“那个笔名我有二十多年没用了,您是怎么知道的?”

“在《赤壁》上看到的,”陈道长转身走在前面,边走边说,“你后来才叫吉方君子对吧?这个笔名好啊,吉方的君子,取《诗经》意,借《易经》义,寓意深远啊……”

“惭愧惭愧,”我紧跟着笑道,“我没想这么多,我当过兵,用解放军三个字的谐音做笔名,有怀念军旅的意思。”

“这层意思我明白,”陈道长稳健地蹬在石级上,用手分开古道两边的枝蔓说,“你的小说,大多是写当兵的,我你发在《解放军文艺》《神剑》《西南军事文学》《西北军事文学》《战士文艺》上的小说,我都读过,觉得蛮好。”

这又让我大为意外。

“其实啊,我县优秀的作家不在少数,”陈道长接着说,“八十年代,文化馆有个辅导干部叫王成启,接二连三地发表小说,《解放军文艺》《芳草》《长江文艺》这些名刊大刊,都上过他的稿子,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小说《贱民》,还有《海在山那边》。他当时的知名度,可是比你现在的名气大多了!”

“您说得对!”我深有感触地说,“在文学创作上,王成启主席是我的老师,他永远是我学习的榜样!”

“还有一个叫方原林的,”陈道长上山的脚步越走越轻快,“他的小说《陈上垸》都被《小说选刊》转载了。据我所知,你的小说至今也没有上过这家刊物是吧?”

“是的是的,”我惭愧地说,“在创作上,我还是个无名小卒,像《小说选刊》这样的名刊,怎么会转载我的小说呢?”

陈道长停下脚步,拍拍我的肩说:“你有这个态度,很好。”

回转身,又往山上走,接着说道:“蕲春还有一个大师级的人物,叫吴唤民,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我连连点着头说,“2011年,现在读书网长江杯全国原创小说大赛,我的长篇小说《周董模仿秀》有幸夺得这次大赛终极PK年度冠军,吴老师为我的小说写过一篇精彩的评论。当时因为忙于连载,我也没有面谢一声,至今心存感激,吴老师真是个好人啊!”

“他不仅是个好人,更是一位了不起的作家!”陈道长说,“在蕲春,他是第一个上《人民文学》的人,在《西北军事文学》《长江文艺》等刊发表小说、散文、小品、戏曲和报告文学20多万字。1991年,他就获得了全国首届群星奖。群星奖是文化部设立的奖项,也是全国群众文艺的最高奖。后来,吴唤民又两次获得省政府设立的文艺最高奖楚天群星奖。这一成就在蕲春至今无人超越。百龄童子,你就更不可以望其项背了!”

“您说得是,”我诚惶诚恐地说,“我能取得一点点成绩,那是得益于前辈的教诲,借用牛顿的一句话说,我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是啊,”陈道长感叹道,“可惜他们都被生活埋没了,错过了获得茅奖、鲁奖甚至诺贝尔文学奖的机会。好在我县已经有了一大批后起之秀,郑伯成的民间文学,徐国生的传记文学,徐美兰的纪实文学,陈沫金的神话小说,张志东的历史散文,都有机会问鼎屈原文学奖,甚至茅奖鲁奖都有可能……”

这让我更加惊奇。

“陈道长,”我好奇地问,“您在庙里,怎么知道这些?”

“不是有手机微信嘛,”陈道长掏出手机扬了扬,“都信息社会了,庙里的和尚,道人,尼姑,也成千里眼顺风耳了!”

“您了不起,陈道长!”我由衷赞道,“跟您相比,我是闭目塞听,孤陋寡闻了,惭愧,惭愧啊!”

“哈哈,”陈道长笑起来,加快脚步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也就这点爱好,不像你,百龄童子,埋头书案,不好交往。你可能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才到我们九潭冲采风,不过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孤癖的脾气是改不了的……”

道长的这个话,让我惊奇之外心生敬意。我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遥远的山里,会有人对我如此了解。

“陈道长,非常感谢您的关注和提醒,”我拿出手机说,“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加您微信。”

陈道长就立住,拿出手机说:“好啊,加个微信!”

当下,我们便成了微信好友。

“陈道长,”我说,“您刚才提到的后起之秀,其实还有一个人叫何君华,他的小说写得挺好,还得了不少奖呐!”

“我知道,这个小何很有潜力,以后会有更大的作为!”陈道长又转身走在前面,声音洪亮地说,“我所提到的后起之秀,其实是挂一漏万。我们蕲春是文昌之乡,是教授县,宋有吴淑,明有李时珍康茂才,清有顾景星陈诗陈銮,近代有黄侃董毓华詹大悲田桐。至于现当代的就更多了,比如红色王牌特工袁殊,比如文艺理论家胡风,比如中国泌尿外科奠基人熊汝成,比如中医学家高辉远,比如著名舞蹈家张均,比如著名数学家王中烈,比如生物影像学家骆清铭,比如金融学家汪潮涌,这些杰出的蕲春人你知我知众所周知,我就不说了。我只关注现在,关注你们,还有在外工作的蕲春才子。”

我有意考验一下这位九潭的道长,便故意问道:“陈道长,我们蕲春在外的才子,都有哪些人?”

“百龄童子,你是想考考我这个老道人吧?”陈道长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但他还是笑道,“好啊,我们一边登山,一边聊,也好。我跟你说,蕲春在外的才子,可不少呐!比如橡子、余笑忠、江雪、胡昕、吴磊、艳朝等等,都是实力诗人。还有一些工作在外的蕲春才子是多面手,比如韦庐,西塞桃花,尘冰等等,有的是国画大师,画风独树一帜;有的是名导,影视作品走红网络。还有一个名叫宽鱼的刘河人,诗和小说都不错,现居荆州。”

我感叹地说:“陈道长,您这一说,我就无地自容了。”

陈道长健步如飞,头也不回地说:“那我就再让你无地自容一回。现在写诗的人多如牛毛,百分之九十以上是自娱自乐,很少公开发表,可是蕲春人光上《诗刊》的就不少,比如余笑忠,他一个人就在《诗刊》上发表诗歌六七十首,还有胡昕、秦时月、吴磊、熊曼、熊锋等人都在《诗刊》上发过作品,其中熊曼还上过《人民文学》,得过年度诗人奖。据我所知,这两家刊物,你都没有上过是吧?”

“是的,”我惭愧地说,“这两家都是顶尖刊物,我创作起步晚,悟性又差,至今还是邯郸学步,哪上得了?”

陈道长再次停下脚步,拍拍我的肩说:“你有这个态度,很好!”

回转身,又往山上走,说:“文学起于民间,艺术源于草根,蕲春本土才子其实也是不少的。除了我前面提到的那些人,还有清庵,志启,书海,传高……”

陈道长竟能一口气说出六十多位蕲春才子,实在难得。“陈道长,”我不禁感叹道,“您的记忆力真是太好了!”

陈道长说:“我出家前写过相声,小品和戏曲,住庙后也一直保持着对文学的热爱,但凡是蕲春人有作品问世,我都会在第一时间找来拜读。在文学上,我以为没有身份之隔,没有年龄大小,谁有真才实学,我就尊重谁。比如传高我就喜欢,还去乌沙畈看过几次,帮他解过危难。”

“谢谢您啊陈道长,”我激动地说,“我没想到您还帮过传高,嘿,上次我去乌沙畈采风,可惜没有把您帮助他的故事写出来,实在太可惜了!”想想又说,“这个传高,怎么就没告诉我呢?”

陈道长哈哈一笑,说:“这不怪他,他不知道的。”回头见我很是期待的样子,就接着说,“有年,传高到学生家里走访,突然窜出一条恶狗,如果不是我一掌打开,他的小腿就被恶狗咬断了……”

我好奇地问:“陈道长,您一掌能把恶狗打开?您有武功啊?”

陈道长就立住,在路边蹲下马步,抬起双掌说:“百龄童子,我有没有功夫,你推推我的掌就知道了!”

我自幼跟着父亲学过岳家拳,在部队又练过几年硬气功,退伍回家这年曾将一头挣脱缰绳的大黄牯扳倒在地,信自有些内力。我于是也拉开马步,气沉丹田,深吸一口气,运力于掌,对着陈道长的两掌嘿的一声发力一推,只觉双臂一麻,往后一仰。陈道长一伸手将我拉住,我才没有滚下山去。

没想到对方的内功竟如铜墙铁壁一般不可撼动。我不解地问:“陈道长,您这练的什么功啊?”

“心意六合拳,”陈道长立起身,边走边说,“这个功夫的要领,是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比起太极拳,它更强身健体,还可用来防身。”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陈道长,这个功夫练久了,会不会产生气功?”

陈道长说:“那是自然。”

“可是我听专家说,气功是伪科学,不存在的。”我说。

“怎么可能?”陈道长说,“以后有机会,我会证明你看!”

走着走着,我们的话题又回到蕲春才子上。

我说:“陈道长,您刚才提到的才子里面,有位是县文联主席,您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李泓嘛!”陈道长说,“我早就读过他的作品,是个很有才华的人,散文随笔写得蛮好,他是忙于政务,作品才少些,不然,他早就著作等身,名扬天下了,可惜啊!”

陈道长所言,让我耳目一新。说实在的,我对李泓主席的了解,都没有这么深入。

陈道长忽然问道:“郑维森你知道吗?”

一听这个话,我就笑了,说:“陈道长,郑维森馆长是我文学创作的辅导老师,他去世以后我还写过怀念他的文章,我怎么不知道他呢?”

陈道长忽又一回头,看我一眼说:“你以为,他真的不在了吗?”

我一愣,马上回过神来:“郑馆长辅导业余作者的伯乐精神,令我终生难忘。在我心里,他永远活着!”

“那我问你,郑馆长住院,你去病房看过他吗?”

“没有,”我惭愧地说,“当时是想去看,可是……”

“他去世以后,你去殡仪馆跟遗体告别了吗?”

“没有,”我更加惭愧地说,“他去世的消息,我是后来才听说的……”

“你既然没有去过现场,你怎么就断定他去世了?”

听了这个话,我就无语了。这么明显的问题,陈道长竟持怀疑态度。我原以为他是多么精明,没想到他也老糊涂了。

“郑馆长的女儿郑晓燕,你总见过吧?”陈道长拾级而上,接着说,“有人以为她文章是她父亲写的,不然写不了那么好。其实,这个小燕子是青胜于蓝,文思比她父亲还要敏捷,只是她为人低调,不好张扬罢了!”

“啊,这个我还真没想到!”我说。

“你没想到的多呐!”陈道长感叹道,“都说黄冈有个武穴女作家群,却很少有人知道,我们蕲春的女作家群更有实力!除了我前面提到的那些才女,还有叶晓红、吴小红、陈小红、赵小红、童小红,她们都是名副其实的蕲春才女!”

我笑道:“陈道长,您搞错了,童小红是个男的……”

“你还真是孤陋寡闻了,”陈道长哈哈一笑,“我说的童小红,不是《诗与品》主编小竹先生。她是蕲春人的儿媳妇,她的散文随笔十几年前就被《散文选刊》转载了!”

“啊,这我真的没听说过!”

“那个赵小红,就更不简单了,”陈道长接着说,“她在网上连载的小说,成了出版社的抢手货,每年版税十几二十万甚至更多。现在很多人花钱出书,可她的小说才写几章,就有出版商找她签约,还给她支付定金。百龄童子,你有这个能耐吗?”

“没有没有!”我惭愧地说。

“还有陈小红,不瞒你说,是我侄孙女。”陈道长自豪地说,“她十五岁就在报刊上发表诗歌,现在北京一家传媒公司当副总,散文集,诗集,都出几本了!”

“了不起啊,”我赞道,“您孙女真是个天才!”

“其实,我县还有一批五十年代出生的才女,”陈道长拨开山道两边的枝蔓和野草,稳健地走在石阶上,“我只说一个人,骆晓戈,她当过《湖南文学》编辑,当过《小溪流》主编,出版过长篇小说,她才是天才。你要不信,可以上网搜搜她的名字。”

“啊,”我由衷叹道,“真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啊!”

“这儿有座破庙!”忽然有人喊。

我抬头一看,果然有座破庙立在路边。陈道长指着断壁残垣说,这是龙王庙旧址,新龙王庙十多年前迁到山上,离此不远。

我跟着大家走进破庙,只见殿堂神龛中供着四尊小小的佛像。给我们当向导的村干部说,这个庙叫药王庙,又叫四佛庙,李时珍到九潭冲采药时,在这庙里借过宿。我跟着大家来到后厢房,果然见有残破的厨具和住宿遗迹。

大家在庙里匆匆看了下,就离开了,不见一人拍照。毕竟是危房,又阴暗潮湿,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我走出庙门,见陈道长笑眯眯地等在外面。他扬着手机说:“百龄童子,我给你拍几张吧!”

“谢谢陈道长,”我把手机递给他说,“还是用我手机拍吧!”

陈道长说声好的,便接过手机,给我拍了几张。我翻开相册查看,发现角度,光线,造型都挺好的。

“陈道长,”我笑道,“你的摄影技术也不错嘛!”

“那当然!”陈道长也笑了,“现在啊,有人还用老眼光看人,以为庙里的和尚只会念经,你说可笑不可笑?”

“是啊陈道长,”我感叹道,“不瞒您说,今天我在见到您之前,就以为庙里人都是老古董呢!”

陈道长哈哈大笑。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陈道长,您说这是龙王庙,可是村干部说,这是药王庙,又叫四佛庙,李时珍进山采药,还在这里住过呢!”

陈道长抬起胳膊一划拉,认真地说:“我跟你讲,百龄童子,甭说这九潭冲,就是整个孙冲乡,整个张榜镇,还没有人熟过我陈沫银的!我在九潭生,九潭长,这里的每座山,每条河,每座庙,古往今来的历史变迁和民间传说,全在我肚子里头!”说到这,他往地上一指,“你知道这是什么路吗?”

“这是古商道,我听说。”

“这个说法太笼统了,”陈道长说,“准确地说,这是西汉年间的茶马商道,至大清有两千多年历史了。古时候,人们生产生活受地理环境和气候条件的限制,我国北方少数民族以马代步,且以牛羊糌粑奶油为食,为了消化脂肪和补充维生素,他们就用北方的马匹换取南方的茶叶,而大汉及其以后的朝庭为了抵御匈奴、突厥和契丹等游牧民族的侵袭,急需战马武装军队,于是便有了年复一年的茶马交易。北宋初年,州府衙门奉朝廷律令,在此边关设卡,一为收取地方关税,二为查验来往交易。你别小看这条山道,唐宋时期南来北往的茶叶马匹可是络绎不绝,盛况空前。”

陈沫银的这番话,让我喜出望外。“陈道长,今天遇上您,真是太好了!”我再次握住他的手说,“如果您不急着回庙,我想请您讲讲九潭的风土人情和历史传说!”

“好哇!”看着陆续走过的采风客,陈道长忽又话锋一转,“他们从前面下山,过河,再上山集中,至少得要半个时辰。我有一条捷径,顶多十分钟,你不如到我庙里坐坐,喝杯茶,我讲给你听怎么样?”

我有点犹豫,说:“您的庙,离这不远吧?”

“不远不远,”陈道长指指山上说,“一会儿就到了!”

于是我便跟着陈道长上山。果然走不多时,一座青砖红瓦庙宇出现在眼前。庙门上方,悬着一块匾牌,上书“龙王庙”三个鎏金大字。

我随陈道长步入大雄宝殿,见殿中供奉着高大的四海龙王神像。我从香案上取出一炉香,点着,插上,行了三叩九拜之礼,才随陈道长来到后厢的禅房。刚坐下,就有道童进来献茶。

陈道长端起茶杯对我说:“百龄童子,这是九龙茶,你尝尝!”

我端起茶杯品了口,果然香气扑鼻,韵味绵长,于是再喝两口,顿觉神清气爽,不禁赞道:“好茶!”

陈道长起身,推开禅房的后门说:“百龄童子,你来看!”

我过去一看,竟是一个观景台。站在石栏前,九龙河尽收眼底。

“好啊,”我叹道,“没想到你这庙里,还有这么一个观景的地方!”

陈道长说:“我把龙王庙迁到这里来,就是要让四海香客能够更好地观赏九龙潭的风景!”

“啊,”我忽然心里一动,“陈道长,这个九龙潭,传说是龙王庙道长受仙人指点,用降龙杖打败黑龙,黑龙在河里九窜九纵,造出九个潭,才叫九龙潭的吧?”

陈道长哈哈一笑,将我引回禅房,落座之后才不慌不忙地说:“这个说法是掐头去尾,以讹传讹,误导世人,贻笑大方啊!今天,我就把真正的九龙潭传说讲给你听——”

“您稍等!”我连忙从公文包里取出录音笔放在茶几上,又取出微型录相机,调好焦距放在茶几上,才说,“陈道长,我想把您的讲述原原本本地录下来,您不介意吧?”

“不介意!”陈道长笑着说,“百龄童子,你尽管录,尽管拍,你只要把我讲的,回去以后原原本本地写出来,我就谢谢你了!”

面对摄像机,陈道长开始讲述:

很久以前,东海龙王敖广的九个女儿耐不住龙宫寂寞,背着父王私自出海,腾云驾雾来到中原,按下云头,但见人间山青水秀,奇花异木,莺歌燕舞,九位龙女身子一落,化成了九位美貌公子。她们头戴王冠,身着龙袍,手摇芭蕉扇,一路游山玩水,吟诗作赋,好不快哉。因为贪玩,她们竟然忘了龙宫禁令,游长江,入蕲河,逆流而上来到孙冲。恰逢一户人家张灯结彩,迎娶新娘。龙女们出于好奇,都想看看民女怎么出嫁,便谎称是州府衙门公差,特奉州府大人之命前来道贺。这户人家见来者一个个衣着华丽,气度不凡,便信以为真,将其九人迎至客厅主桌落座,拿出百年陈酿盛情款待。未曾想,九位龙女仗着内功深厚,抛开禁忌,推杯换盏,尽情畅饮,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竟在席上现出原形。众宾客吓得魂飞魄散,夺门而逃。新郎官听到惊叫声就跑过来看,见九条龙伏在桌上,吓得惨叫一声,两眼一翻,气绝身亡。九位龙女酒醒之后,自知闯下大祸,就飞到孙冲河里,摆动龙尾,造开九个龙潭,潜入潭底躲了起来。

敖广听说九个女儿私自出海,并在人间闯下大祸,不由万分恼怒,当即派出黑龙前往孙冲。按龙宫规矩,龙女若是私到人间犯下命案,一律押回龙宫,去掉龙鳞,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海。

南极仙翁听闻此事,念及九位龙女年幼无知,便托梦给龙王庙道长,说明日有条黑龙要来孙冲,祸害百姓,要道长以镇庙之宝降龙杖将其制服。第二天午时,睛朗的天空果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一条黑龙现身。道长见状,急忙拿出降龙杖敲击龙头。黑龙怪叫一声落下山去,摆动龙尾,九起九纵,在九个龙潭里划动龙爪,却因身受重伤,无法抓出九个龙女,只得无功而返飞回东海。从此,东海龙王的九个女儿,就在九龙潭里安身。她们原本善良,为赎吓死新郎之罪,她们从东海龙宫引来龙泉,造福乡里。每逢大旱之年,她们还要悄悄作法,呼风唤雨。因有龙女庇护,孙冲岁岁年年风调雨顺,极少有过天灾人祸;孙冲的姑娘也长得格外水灵,乡间美女随处可见……”

听了陈道长的讲述,我不禁拍案叫绝。“陈道长,您讲得好,讲得好哇!”

陈道长喝了口茶,又笑着说:“百龄童子,这个传说我是原原本本地讲给你了,你可不要咽到肚里,秘而不宣啊!”

“不会不会,”我拱着手说,“您放心,陈道长,我一定要把这个传说告诉大家!”

“好!”陈道长也兴奋起来,立起身说,“我今天就再破一次例,让你看个稀奇!”

见我愣着,陈道长说:“上个月,我去了一趟普陀山,请来了九位道姑,我让她们扮成九位龙女,演台《龙女传奇》。我要用黄梅戏曲的形式,把九龙潭宣传出去。目前这台戏还在排练之中,对外保密。你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庙外之人。”

我对陈道长的创意佩服之至。“陈道长,”我兴奋地说,“我很想看看她们的排练!”

当下,陈道长将我带到庙后的一个大厅里,说:“这就是她们排练的地方。”

我举目四顾,大厅里空无一人。

正诧异,陈道长伸手一摁控制台上的启动键盘,天花板上的投影仪射出一道光,大厅正面墙上便出现了波涛汹涌的东海画面。龙宫里,一群小龙女在追赶戏闹。她们结伴游出龙宫,跃出海面,腾空而起。白云翻滚,群龙翻飞。一会儿,群龙化作一群小仙女结伴飞行。画面一闪,九位小龙女落下凡间,变成九位风度翩翩的少年。

画面突然定格。陈道长一摁关停键,走过去伸手一拉,竟从空白的墙上拉下一块白布。他提着白布的两角对我说:“百龄童子,你给你变个戏法,看好了——变!”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陈道长的一声变,白布提开,竟然走出九位道姑。她们头扎蝴蝶结,长发飘飘,一袭白纱随风飘荡,宛如下凡人间的白娘子。她们款款走到我的面前,弯腰身施一礼,齐齐地说道:“百龄童子好!”

我拱手还礼说:“龙女们好!请问你们怎么知道我是百龄童子?”

九位道姑相视一望,都格格地笑了起来。

陈道长将白布卷成筒子,握在手上晃着说:“百龄童子,我昨天就安排她们抓紧排练,迎接你的大驾光临呐!”

“昨天?”我不解地问,“我们这次采风,是作协主席清明先生单独通知,没在群里发布消息。就是我,也是今天早晨上车时才知道来者是谁,莫非是清明先生告诉你的?”

陈道长摆摆手说:“你们这批采风客,除你之外,我只知其人其才,没有他们的手机微信,一点联系都没有!”

“啊,那就可能是他们之中的某个人,把我参加今天采风的事情又告诉了某某人,然后某某人又告诉陈道长您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陈道长转着白布筒子说,“没这么复杂。”

“哪您怎么知道我今天来?”我疑惑不解了。

这时,一位眉清目秀的小道姑笑着说:“百龄童子,你也太小看人了,陈道长本事大着呐,他想知道的事,眉头一皱就行了,当年就是他拿着手里的这根降龙杖制服黑龙,救了我们九姐妹的……”

陈道长连忙打断对方的话说:“敖九妹,你别闹,高老师今天是来采风的!”

那叫敖九妹的道姑说:“我可不管什么高老师低老师的,我只晓得百龄童子。百龄童子,你想采访什么尽管问我!”

听她这么一说,我就想考考她了。“好啊,敖九妹,那我给你出一道题:九潭村在乡镇合并以前属于孙冲乡,请问:孙冲乡是哪一年并入张榜镇的?合并之前的孙冲乡有多少个行政村?每个行政村的村名又是什么?”

敖九妹哈哈一笑说:“百龄童子,你的这道题也太小儿科了,我都懒得说!”

我也哈哈笑道:“敖九妹,你是答不上来了吧?”

“那你听好了!”敖九妹话锋一转,“孙冲乡是二零零一年并入张榜镇的。合并之前,孙冲乡有行政村十二个。村名是:九潭冲、七里冲、大竹冲、古木冲、孙冲、土库、胡垸、塔林岩、宋垱、舒垸、新路、塘抵坳。”

敖九妹的这个回答,着实让我意外。听她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又来自普陀山,肯定不是本地人。而即便就是本地人,像她这般年纪,也不一定能够说出乡镇合并之前的孙冲村名。因此我就拱着手说:“敖九妹,失敬失敬,你了不起啊!”

众姐妹一听,竟都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把我弄了个大糊涂。

见我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陈道长就挥了一下手中的白布筒子,让道姑们安静下来,然后才对我说:“百龄童子,你刚才出的题目,我几天前就给她们答案了。当然,这也是她们出演《龙女传奇》必须了解的历史,要演好一个角色,特别是主角,就要多多了解一些与剧情相关的东西。”

“啊?”我很感兴趣地问,“这么说,敖九妹就是《龙女传奇》女主角了?”

“是的,”陈道长说,“这台戏,她的戏份最重。”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陈道长,这台戏有剧本吗?可否给我看看?”

“当然有的,”陈道长对敖九妹说,“去我禅房把剧本拿来!”

敖九妹答应一声,转身跑了。

陈道长看着敖九妹蹦蹦跳跳的背影说:“这丫头,名叫李小鱼,就是一个淘气鬼。她师母蓬莱师太,对这徒儿是又爱又恼,说她根本就不是当道姑的料,几次要赶她走,可又经不住她苦磨硬泡,只得罢了。我去找演员,师太想都没想,就把她推荐给我了。”

“啊,原来她叫李小余,”我问陈道长,“那您怎么叫她敖九妹呢?”

“敖九妹是她饰演的角色。”陈道长解释说,“导演要求,凡是剧中演员,庙里庙外都要用角色的名字,任何时候都不许叫本名。只有这样,才能融入角色,把戏演好。”

我曾出演过几部微电影,对剧组的要求略知一二,便说:“导演说得对,这是必须的。陈道长,你是导演吗?”

“我哪有这能耐?”他掏出手机摁了一串电话号码,“郑导,你到排练大厅来下,有个朋友想见你!”

不一会儿,有人推开排练大厅的侧门。我抬头一看,不由瞪大了眼睛。

来人长头发,瘦高个,五十多岁光景。这不就是,就是郑维森郑馆长吗?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向我走来。

“高科长,你不认识我了?”他一开口,竟也是郑维森馆长的声音。

我的胸口不由自主地跳起来,语无伦次地说:“郑馆长,这个我,您当时,不是说……”

没想到对方哈哈一笑,说:“高科长,你是把我认成文化馆的郑维森馆长了吧?”

我面红耳赤地说:“是的,您跟郑馆长太像了……”

“我叫郑维林,”对方说,“郑维森是我堂兄,也是我老师。我的第一个采茶剧本《秀才赶集》,就是他帮我修改的!”

陈道长说:“郑导现在的才气,都快赶上他堂兄了,《龙女传奇》的剧本也是他写的!”

“这个剧本还要完善!”郑导走过来握了一下我的手说,“高科长,我得抓紧修改剧本,恕不奉陪!”

我连忙说:“您忙,您忙!”

郑导走后,陈道长便将饰演大龙女敖冬蛟、二龙女敖秋萍、三龙女敖春花、四龙女敖香儿、五龙女敖小翠、六龙女敖红儿、七龙女敖七娘、八龙女敖彩凤的道姑作了介绍。饰演敖冬蛟的道姑金妮年龄最大,今年二十八岁。年龄最小的才十五岁多一点,自然就是饰演敖九妹的李小鱼了。

说话间,敖九妹送来了剧本。我接过一看竟是甲骨文。陈道长解解说,是电脑出了故障,显示器上明明是简化汉字,可一打印出来就是这种稀奇古怪的文字了。

我说那就算了,您把剧本的故事梗概讲我听听就行。

陈道长点点头说:“好吧,这是一台大型黄梅戏,共十场,你刚才看到的是第一场《九龙出海》的片花。”

“你们还能制作片花?”我好奇地问。

陈道长说,九位道姑中,除了饰演九龙女的李小鱼,都读过大学,其中饰演大龙女的金妮还是影视专业的硕士研究生,制作片花对她们来说都是小儿科。

他接着介绍了这台戏的故事梗概:明正统年间,东海龙王敖广的九个女儿私自出海,来到孙冲,冒充衙役喝喜酒,现原形,吓死新郎官,藏身九龙潭;龙王庙道长陈济生受南极仙翁点化成为孙冲河神,手持降龙仗打败东海龙王御前侍卫黑龙元帅,保护了九位龙女;南极仙翁施展还阳术,让受惊身亡的新郎官张进死而复生。九龙女敖九妹化身民女进入张府,被张进之母王老夫人选为贴身丫环。张进之父张员外仗义疏财,却被奸人所害污为谋逆,朝庭派兵捉拿,敖九妹施展法术,巧妙化解,并让奸人伏法。明仁宗朱高炽第六子朱瞻堈,受封荆宪王,迁都蕲州城,荆王府三王子朱八移驾九龙河赏花灯,看上张进之妻孙氏上前调戏,被孙氏打脸,一怒之下掐死孙氏。敖九妹施展还阳术欲救之,却因功力不足未成。情急之下,她夜闯阎罗府,求阎王给孙氏增寿,阎王说孙氏阳寿已尽,爱莫能助。敖九妹又找南极仙翁帮忙,南极仙翁也说天命难违,但他给敖九妹支了一招借尸还魂妙计,终让孙氏死而复生。从此,敖九妹以孙氏之身服侍张进,并助其得中状元,衣锦还乡。孙氏相夫教子,孝顺公婆,又文武双全,美名远扬,后人便将她生活的地方称为孙冲。

听了陈道长的讲述,我不禁叹道:“这真是一个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

“这是个神话故事,”陈道长更正说,“百龄童子,你今天是来采风的,我还是让她们给你讲讲当地的人文历史和风土人情吧!”

这正是我之所盼,便连连说好。

大龙女敖冬蛟上前一步,微微一笑说:“百龄童子,历史上九潭冲出过不少才子佳人,除了戏里的张进和孙氏,还有一个大才子叫陈燮锋,清朝同治年间举人,虽然才高八斗,却被同乡所误,进京赶考未进考场,与状元郎失之交臂,抱恨客死京城。他好吟诗作赋,有手抄本《晚香斋诗集》流传至今。陈燮锋生前曾为九潭冲作诗十二首,其中一首就叫《九潭冲》:画象占阳九,群龙数应征。潭心深敛甲,石罅隐流涎。得水终归海,闻雷或跃渊。池中容不住,噓气满山川。”

我赞道:“敖冬蛟,你讲得好!”

二龙女敖秋萍也微笑着说道:“百龄童子,今年是,我建议你去看一看九潭冲的观音坎和观音洞。大革命时期,张体学在观音坎排兵布阵,赵辛初在观音洞里藏身。小小的九潭冲,也为中国革命作出过贡献!”

我连连点着头说:“敖秋萍,你这个提议非常好!”

三龙女敖春花上前一步,双腿一并,向我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百龄童子,我知道你当过兵,还去过罗布泊,参加过核试验,我太崇拜你了!我要像你一样,把当兵的地方当成第二故乡,我也要把我演戏的地方当成第二故乡。九潭冲实在太美了,水绿青山处,瀑布一帆悬,石穴撑千古,灵霄别有天,石壁悬千仞,高路入云端。你说九潭冲,美不美?”

我由衷地说:“美,很美!”

四龙女敖香儿一听,就拍着手说:“百龄童子,我们九潭冲还有一处绝妙的景点,就是水帘洞。吴承恩在荆王府做纪善的时候来过九潭冲,进过水帘洞,《西游记》里的花果山就是我们这座山,水帘洞也是我们这个儿的水帘洞,你认为呢?”

我鼓励道:“敖香儿,你的这个推论,很有创意!”

五龙女敖小翠说:“百龄童子,我四姐的推论不光有创意,还有证据。九潭这地方,几乎每座山都与古典名著有关。比方说,我们后面的那座山叫鸡公山,对面那座山叫蜈蚣岭,还有一座山叫磨盘岭。《西游记》里有个蜈蚣精,孙悟空斗不过,就请出大公鸡昴日星官的母亲毗蓝婆菩萨,毗蓝婆用昴日星官炼成的绣花针,破了蜈蚣精的妖术。你说这个故事,跟九潭有没有关系?”

“有关系!”我肯定地说,“敖小翠,你这个故事值得一写!”

六龙女敖红儿不慌不忙地说:“百龄童子,非常欢迎你到九潭采风。不瞒你说,我也爱好户外运动,爱写游记。我想成为你的文友,可以加个微信吗?”

“可以可以!”我连忙掏出手机,点开微信,调出二维码说,“你扫我吧!”

敖红儿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扫一扫,便成了我的微信好友。其它几位道姑,也都纷纷掏出手机加了我的微信。

敖红儿晃晃手机说:“百龄童子,按照导演的要求,我们姐妹九人的微信名片,全部使用角色的名字,你不介意吧?”

“这不是很好吗?”我也晃着手机说,“用剧中人做微信名片,方便查找。再说了,这样一来,我的朋友圈就有九位龙女了!”

大家一听,全都笑了起来。

敖红儿说:“百龄童子,我想给你提个建议。”

“行,”我连忙点头,“你说!”

敖红儿说:“我希望你写九潭的时候,能够加进一些环保元素。九潭冲的风景虽然很美,但是经不住滥采乱伐。二十年前,就有人在山里开采大理石,把废渣废料倾倒在九龙河里,九个龙潭就填了六个,再后来,就发生了6·19洪灾,夺去了六条人命。我不敢说这是老天爷的惩罚,但一定是环境遭到破坏的恶果。百龄童子,我说得对不对?”

“对对,”我深有同感地说,“敖红儿,你这个观点非常之对!”

七龙女敖七娘说:“好在滥开乱采的问题得到了整改,九潭冲的山又绿了,九龙河的水又清了,九潭冲的姑娘更美了!”

八龙女敖彩凤这时上前一步说:“百龄童子,你来九潭采风,我们当然高兴。但是九潭是张榜的九潭,更是孙冲的九潭,我建议你写九潭的时候,要把张榜特别是孙冲的好山好水也写进去!”

“这个提议很好,不过,”我又话锋一转,“八龙女啊,你要是能像九龙女一样,正确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写!”

敖彩凤哈哈一笑,说:“百龄童子,有什么难题你就出吧,上至神仙皇帝,下至流浪乞丐,本姑娘能掐会算,难不住的!”

大姐敖冬蛟却提醒说:“别吹了彩凤,小心闪了舌头!”

敖彩凤说:“大姐放心,百龄童子问什么,我就答什么,不会乱说的!”

敖冬蛟这才笑了笑,看了我一眼,对敖彩凤说:“八妹,我是怕你答错了,百龄童子就不写了。”

“对啊,敖彩凤,你答不上来,或者说错了,不管张榜还是孙冲,包括九潭,再好的景点我都不写!”

“恩恩,”敖彩凤乖乖地说,“你问吧,百龄童子。”

我出其不意地问:“敖彩凤,张榜有个汪瓢铺村。你知道汪瓢铺村名是怎么来的吗?”

“我当然知道,”敖彩凤胸有成竹地说,“元末明初,江西饶州乐平有个外号一口公的木匠,姓汪,名源泗,为避战乱,举家迁到张榜荷槎山。汪木匠最拿手的绝活就是做水瓢,他在当地开了个木匠店,卖水瓢,因此闻名乡里,后人便将此地称为汪瓢铺。”

“恩,不错,”我接着说,“汪瓢铺以汪姓居多,成为蕲春望族。请说出汪瓢铺村三个汪姓人的名字及身份。注意,必须是名人!”

敖彩凤略一思忖,就笑了,说:“好吧,我说三个人。汪敬虞,经济学家,博士生导师,全国政协委员。汪同三,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全国中青年有突出贡献专家。汪潮涌,美国摩根·士丹利亚洲公司副总裁。”

这个敖彩凤,果然厉害。“不错,果然都是名人,”但我马上话锋一转,“这三个汪瓢铺的名人,其中有个人并不出生在汪瓢铺。那么请问,这个人是谁?又出生在哪里?”

敖彩凤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汪同三,1948年出生在江苏南京!”

“好,好好!”众姐妹都鼓起掌来。

我转念一想,我所提出的这些问题,网上都能搜到。那就来个她搜不到的。我压压手,让大家安静下来,说:“敖彩凤,孙冲乡有个地方叫七里冲,你说说,为什么这个地方叫七里冲,不叫八里冲九里冲十里冲呢?”

敖彩凤愣了下,但她马上恢复了常态。她说:“这个七里冲嘛,跟安徽宿松交界,本来是个无名小山冲。清朝年间,当地人跟宿松人因为地界闹矛盾。为了避免发生冲突,蕲州知州决定在两地分水岭上立块石碑。石碑制成后,双方约定到场立碑划界,一个名叫孙旺七的村民,把石碑扛到了山顶。本来呢,这个时候就该立碑定界了,但是有个宿松人,看到孙旺七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就说小伙子,这个石碑你要还能扛得动,就往前走,你走到哪,石碑就立在哪。谁想到,眼看累得不行的孙旺七,就扛着石碑往宿松那边走,一直走了十多米才放下来。宿松人一看,就后悔了,想把石碑往回挪到山顶,孙旺七踩住石碑说,移回山顶可以,但是只准一人动手。宿松的好汉虽然多,但是没有一个人能移得动石碑。实在没办法,界碑就立在原地。从这里到冲口,刚好七里路,从此,这个小山冲就叫七里冲了。”

敖彩凤绘声绘色地讲完,众姐妹鼓掌喝彩,连声叫好。

这个敖彩凤,简直成了孙冲通了。我于是又出一题:“孙冲乡有个大竹冲,你能说出这个地名的典故吗,敖彩凤?”

“当然能!”敖彩凤说,“大竹冲跟跟安徽太湖宿松两县交界,三面是山。这个山冲的竹子,又粗又大。很早以前,冲口有片竹林,竹林里有两棵竹子特别粗,竹筒里长出了竹人竹马,风水先生说,这是帝王出世的先兆。消息传到皇宫,朝野震动,皇帝老儿就派官兵前来砍竹林,挖龙脉。官兵白天挖,竹人竹马晚上填。后来朝廷请来妖道作法,才把山梁挖断,把竹林毁光。从此,这里就叫大竹冲了。”

我决定出一道更为刁钻的题,一定要将这个丫头难住,便想了想,先来一招请君入瓮之计,说:“敖彩凤,你说九潭是张榜的九潭,更是孙冲的九潭,是吧?”

敖彩凤一愣,说:“是,我说的,怎么了?”

我说:“既然孙冲张榜是蕲春的,同理,那么九潭也是蕲春的,你说是吧?”

敖彩凤说:“是啊,当然!”

我话锋一转,说:“既然这样,我说一个张榜以外的蕲春景点来考考你,可以吗?”

敖彩凤大大咧咧地说:“可以,请出题!”

“好啊敖彩凤,那你可要听好了,”我大声说,“在离九潭一百多里的地方,有个独山森林公园,那么请问:公园里的李时珍汉白玉雕像高多少米?建设者为什么要设计这样的高度?”

敖彩凤哈哈一笑,说:“百龄童子,你可听好了:这座雕塑像一十六点三米,寓意李时珍身高一点六三米!”

我紧接着问:“这座雕像由谁投资?”

敖彩凤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邓鹏飞!”

这个敖彩凤,还真没有什么问题拦住她了。我只得说:“好了好了,敖彩凤,我答应你,我回去以后,一定把张榜特别是孙冲的好山好水都写进我的游记里去!”

敖彩凤一听,就笑了。众姐妹也跟着拍起手来。

于是我就挥着手说:“你们排练去吧,我还要采访采访陈道长呐!”

众姐妹正要转身离去,却见扮演九龙女敖九妹的李小鱼挥着手说:“百龄童子,我还没有说呐,你就叫我们走什么意思啊,不让我开口是吧?”

“你这丫头,”我笑道,“我开始不是考过你了吗?”

“你是考过我了,可我还没有提要求呢!”敖九妹狡黠地眨巴着眼睛。

“什么要求?”我笑着问。

“你先说,答不答应?”敖九妹说。

“你这丫头,”我故意瞪着眼说,“你不说是什么要求,我怎么答应你呢?”

敖九妹左右瞧瞧,凑到我耳边说:“演出结束后,你带我去天涯海角玩玩好吗?”

尽管她声音很低,还是被大家听到了。

大姐敖冬蛟责备说:“别闹了九妹,天涯海角有什么好玩?那是南海!我们这个戏里,敖钦叔叔是个坏蛋,你去了不是找白眼吗?”

我正要问敖钦叔叔是什么人,二姐秋萍说:“好了大姐,只要百龄童子答应,八妹去哪儿都行!”

大家也都附和,说只要百龄童子答应,九妹去哪儿都行。

现在交通便利,机票也不贵,去趟海南岛又有何难?于是我说:“敖九妹,我答应带你去天涯海角,但你必须再回答我一个问题,答对了,我带你去,答错了,我就不带!”

敖九妹伸了下舌头,说:“百龄童子,你要提什么问题啊?我可不是八姐,什么都知道的……”

我决定提个刁钻的问题难一下她,就说:“敖九妹,你知道孙冲乡有多少个行政村,知道每个行政村的村名,还知道孙冲乡并入张榜镇的时间,那你知道合并之前的孙冲乡,有多少个村民小组吗?”

我以为这个问题一定能够难住敖九妹,没想到她一张口就答出来了:“一百零九个!”

“好样的敖九妹!”我不得不说,“等《龙女传奇》演出成功,我带你游天涯海角。当然,”我又转向众姐妹说,“你们要想去也行,我多买八张机票就行了。”

众道姑却都摇头摆手,说不去。敖九妹撇着嘴说:“免费旅游都不去,傻不傻啊你们?”

一直站着没有说话的陈道长,这时开口了:“敖九妹,姐妹们不想去,你怎么能够勉强呢?”又对大家挥着手说,“好了好了,你们排练去吧,我要送百龄童子去九龙洞与他文友会合了!”

我这才想起在这庙里耽搁很久了,便说:“陈道长,您这里美女如云,我都留连忘返了!”

陈道长哈哈笑着,领着我边走边说:“那好啊,百龄童子,你以后就多带些人来,特别是小伙子,这些小龙女,还都没有找对象呐!”

我大着眼说:“她们是道姑,还能找对象?”

陈道长说:“时代不同了,庙里的规矩也得改改,不然,这庙里的菩萨就没人侍候了!”

听了陈道长的这番话,我就十分感慨,紧跟着他走到庙后门前说:“陈道长,今天见到您,是我来九潭采风的意外收获。如果不是时间紧,我真想留宿庙中,与您秉烛长谈啊!”

“不是有微信嘛,以后你想了解什么,可以随时给我留言。”陈道长打开庙后门说,“童子你看,从这里过去就近多了!”

我朝山下一看,只见九龙河宛如一条白龙,在峡谷之间逶迤穿行,时而摇头摆尾,搅起匹匹飞瀑;时而徘徊不前,旋起一片浪花。同行采风客,大部分已经上岸,抓着奇形怪状的石头向上攀爬。河床上,只有两个人在乱石之间跳跃。

“陈道长,这儿太陡了,怎么下去啊?”我问。

“你看那边!”陈道长伸手一指。

我顺着陈道长手指的方向看去,半山腰上,竟有一座桥,架在峡谷之间。

于是我就高兴地说:“哎哟陈道长,真没想到这儿还有一座桥!您回吧,我走了!”

陈道长说:“我还是送送你吧!”

我们顺着石板路拾级而下。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美妙的歌声:

在那白云缭绕的地方,

有个神奇的九龙潭。

深潭里珍藏着远古的童话,

滋润了寻找百年的梦乡。

在那蓝天如洗的地方,

有个神密的九龙潭。

深潭里游动着顽皮的童年,

唤醒了沉睡千年的梦想。

在那山青水秀的地方,

有个美丽的九龙潭。

深潭里生长着儿时的歌谣,

点燃了相爱一生的渴望。

我驻足倾听,那清脆的嗓音竟有些耳熟。

“敖九妹!”我兴奋地说,“这是敖九妹的声音!”

“不错,就是她!”陈道长边走边说,“这首歌,是她大姐敖冬蛟作的词,她二姐敖秋萍谱的曲。以后,就作为《龙女传奇》的片头曲!”

“这个主意不错!”我说,“还可以作为九潭村歌。我有个朋友叫刘一繁,也是个导演,县里不少单位都叫他拍过宣传片。我们这次来,清明先生本是邀过他的,只是他有约在先,今天要剪片子,才没有来。”

“我知道的,”陈道长亮着眼说,“刘一繁是个很有潜力的导演,他的微电影拍得不错,还得过全国大奖是不是?”

“是的是的,”我点着头说,“陈道长,您的信息实在灵通!”

陈道长摆摆手说:“这次回去以后,你给小刘捎个话,叫他心放宽些,只要不放弃,就一定能够梦想成真。希望他早来九潭,把宣传片拍出来,让孙冲名扬全国!”

我说:“一定一定,我一定把您的热情鼓励告诉他!”

我们走着走着,陈道长忽往山上一指,说:“童子,那儿就是水帘洞,你看到了吗?”

我抬头一看,接近山顶处果真有个洞。

陈道长说:“这个洞可有说法了,有人说,它其实不叫水帘洞,而叫黑龙洞,东海龙王御前侍卫黑龙元帅,被孙冲河神陈济生打伤以后,并没有回到东海,而是逃到这个山洞里养伤。还有人说,几年前吞没六条人命的山洪,就是这条黑龙搞的鬼。”

我一听就笑起来,说:“陈道长,这种鬼话您也信啊?”

陈道长说:“童子,有些事情你还别说,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世间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福祸相依,生死轮回。时运未到,强求不得;时运来了,躲都不行!”

“言之有理,”我佩服道,“陈道长,您还是个哲学家啊!”

陈道长没有回答,却往山下一指:“童子你看!”

我顺着道长手指的方向,看到河谷中有位女子站在一块石头上,拿着手机拍照,她突然身子一晃,手机掉进水里。

我认出来了,说:“陈道长,掉手机的是个医生,叫吴小红,是跟我们一起来采风的。哎呀,她也太不小心了!”

陈道长轻描淡写地说:“没事。”

我说:“怎么没事?手机都掉进河里了。”

陈道长说:“掉进河里也坏不了!”

我一听就笑了,说:“您怎么断定她手机坏不了?”

陈道长一本正经地说:“我能掐会算啊!”

“陈道长,您真逗!”我一听就笑起来,“我就喜欢您这种老顽童的样子——您今年六十多了吧?”

“我有这么幼稚吗?”陈道长瞪眼伸舌,做出周星驰大吃一惊的表情,“老朽今年九十又九,如果算上闰年闰月,早就是百龄童了!”

我一听,不禁肃然起敬,忙回身向他鞠了一躬,说:“陈道长,您比我父亲还年长,失敬失敬!您这么好的身板,思维又这么敏捷,真了不起,神人啊!”

陈道长摆摆手说:“世上本无仙,人间有圣贤;问道有先后,成佛一念间。百龄童子,你有善根,也有佛缘,以后我们常联系,你慢走!”

我拱手说:“陈道长,太阳大,您回吧以后,我们微信联系!”

别过陈道长后,我就顺着山坡步上大桥。走到桥中的时候,看到有人从河里摸出一部手机,水淋淋地交给吴医生。

我来到停车的地方,看见几位文友在乱石之中向上攀爬,一个个汗流满面、气喘吁吁的样子。我心里说:“你们有桥不走,偏要从河里往上爬,何苦呢?”

人到齐后,我们一行采风客乘车返回九潭村部。中午的饭局十分丰盛,不仅上了土干菜,还上了这几年极少用过的甲鱼。

餐厅里,我见到了吴医生。她晃着手机说:“我这手机一不小心掉到河里,我以为肯定坏了,杨老师脱了鞋,下到河里帮我摸起来,居然还是好的,你说怪不怪?”

我说:“你这手机,肯定防水!”

用完午餐,我们一行采风客乘车返回县城。途中,在一路口处,我看见一辆小轿车撞在路边的护栏上,侧着车身,四轮打转。年轻的司机从破碎的车窗里爬出来,居然没有受伤,连衣服也是好好的。我们将车停路边跑过去,本想出手相救,看到司机安然无恙,觉得不可思议。这地方既不是陡坡,又没有车辆可让,居然撞翻在路边。有人说,肯定是司机睡着了。

目睹车祸,开车的清明先生就谨慎起来。

“开车不是儿戏,不能打野!”他提醒自己说。

回到家里,我第一件事就是把拍到的图片和音频、视频资料拷到电脑上。这是我的习惯,重要的资料放在手机里,一不小心就清理了,放在电脑里才保险。我打开公文包,竟然找不到录音笔和微型摄像机。一拍脑门,这才想起录音笔和微型摄像机落在龙王庙陈道长的禅房里。

这让我着急起来。为了今天的采风,我昨天下午去了一趟蕲春视窗传媒负责人刘一繁的办公室。刘先生是襄阳人,因为找了个蕲春媳妇,才来蕲春定居,成为蕲春人。他是导演,也是作家。在蕲春诸多导演中,他是唯一一个说普通话,并集编剧、导演、摄像、剪辑于一身的人,他编导的影视作品,早就红遍了网络。因这一点,找他拍宣传片的人,有时预约了一大串。作协下乡采风,如果有影视作品,那就精彩多了。今年三月。作协采风团去蕲北山乡檀林镇乌沙畈采风,在我的邀请下,刘导放下手头业务跟我们前往,当晚就发布了采风短片,其宣传效果胜过任何一篇游记。但我知道那次采风,给刘先生造成的经济损失在千元以上。这次采风,作协主席清明先生提前给我打了电话,拜托我无论如何要把刘导邀来。当我说明来意,刘导抱歉地说,承办方催得紧,他得赶紧把片子剪出来,否则要付违约金。请不到人,我就退而求其次,向他借录音笔和微型摄像机,我去景区多拍一些视频资料,带回来让他制作采风视频。这样还有个好处,那就是我写游记有了更为生动的素材。刘导一口答应,把录音笔和微型摄像机郑重要交给了我,并教给我使用方法。末了,他还向我推荐了几位拍友,比如梁兄,比如凯威,比如赵无眠,说是可以邀请他们。因为采风人员已定,临时邀请不妥,只得作罢。而现在,录音笔和微型摄像机落在景区,甭说摄像机里存着宝贵的视频资料,单就价格就是上万。

我赶忙点开手机微信,想给陈道长留言,叫他帮我收好录音笔和微型摄像机,我改日来拿,却翻来翻去找不到陈道长的微信。又找九位道姑的微信,同样也是找不到影子。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这是?

我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下来。

莫非手机出了故障?我关机重启,再次打开微信,仍然找不到陈道长和九位道姑的微信。

看看时间还早,我便给刘导留言:“在办公室吗?”

刘导马上回复:“在。”

“我就过来。”

“我等你。”

刘导的办公室,离我住处不远。我骑上电动车,十多分钟就到了。

进门后,刘导就迫不及待地问:“高老师,你这次去九潭,一定拍到很多很美的视频资料吧?”

我说:“刘导,不好意思,我把你的录音笔和微型摄像机落在景区了!”

刘导听了详细经过,就安慰我说:“高老师,您不要担心,这两样东西丢不了,您给道长打个电话,我们明天或者后天去拿!”

我掏出手机说:“我明明加了陈道长和九位道姑的微信,可是找不到,刘导你帮我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刘导是八零后,又是个拍家,对电子产品和网络媒体自是在行。他接过手机,点开微信查找,居然划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我所提到的人。

他想了想,啊了一声说:“我知道了,高老师,你加他,或者他加你,你们可能都没有点通过。你以为加了,其实没有加,当然就找不到他们的微信了!”

我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想了想说:“我感觉,好像是添加了当时……”

刘导一听就笑起来,耐心地说:“高老师,这个不能凭好像,感觉这东西是靠不住的。我敢肯定,你和陈道长,还有那些道姑,都是不太懂得微信这种东西的!”

我说:“不可能吧?我和陈道长年龄是大点,但是九个道姑都是年轻人,其中八个还是大学生,怎么不会微信呢?”

“那,”刘导又笑了,将手机还给我说,“就是他们不想加你。当时说加,那是碍于情面,这种事我见多了!”

“不可能吧?”我说,“是她们提出加我微信的。再说陈道长,他是我歌友,还是百龄家族副总监,几年前就是我的K歌好友和铁杆粉丝……”

“对呀,”刘导一拍手说,“高老师,你们既然是全民歌友,您就可以通过K歌平台联系上他!”

“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呐!”我马上点开全民K歌,找到九儿的K歌主页,发了一条私信:“陈道长,您的微信,还有九位道姑的微信,我怎么找不到了呀?您给我发个表情好吗?”

不一会,对方回了一条私信:“百龄童子,我是九儿呀,您是不是搞错了?”

我马上用语音回道:“我没搞错呀!九儿,我们网上互动了这么长时间,一直以为您是个俊俏丫头,没想到您是九旬老翁,还是我老乡,哈哈哈,陈道长,您也是个百龄童啊!”

对方也用语音回道:“百龄童子,我才十九岁啊,我什么时候变成九旬老翁了?您是湖北人,我是山东人,我怎么变成您老乡了?”

她这一说,我就愣住了。

想了想,我又摁住语音键说:“九儿对不起!我今天去本县一个叫九潭的地方采风,在山上碰到一位老人,他叫陈沫银,是龙王庙的道长,他说九儿的K歌号是他女儿注册的,还说你这上面的歌都是原唱翻录,我也点开听了,你这上面的歌,确实是原唱呀!”

一会儿,对方发来一条语音:“百龄童子,你这是污辱我的人格!我的K歌,哪一首是原唱翻录的?我跟你说,我最反感的就是这个!你还是好好听听我的歌,不要乱说好吗?”

于是我就点开九儿置顶的一首歌《站着等你三千年》。这首歌的原唱是中国内陆男歌手王琪,可是放出来的竟是空灵美妙的女声。对啊,这就是九儿的声音。我就奇怪了,当时在山上,九儿的K歌主页上,全是女声原唱的歌曲,怎么就没有这一首呢?我又点开另一首置顶歌曲《枉凝眉》。这是张也演唱的版本,但播出来的,仍然是九儿那极有特色的女声。

怎么回事?我有些头晕目眩了。

刘导说:“高老师,您当时点开的K歌九儿,跟您现在点开的K歌九儿,肯定不是一个用户。全民歌友里,名字相同的多了去了,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一想,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啊,”我又想起一件事,“刘导,你再看看我手机相册,陈道长在卡门和龙王庙旧址前,给我拍了照片,你调出来看看!”

刘导就点开我的手机相册,一番查找之后,他说:“高老师,您这手机里只有几张九龙河的风景图片,人的图片一张没有,更没有您的!”

这就怪了!

见我眉头紧锁,很是着急的样子,刘导就开导我说:“高老师,您也不要着急,东西落在陈道长的禅房,绝对丢不了!我这两天加个班,争取后天去九潭!”

从刘导办公室回来,我没有把丢东西的事情告诉妻子,怕她担心。我独自坐在书房,冥思苦想,觉是这次九潭之行,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我努力梳理着当天的行程:从早八点集体乘车到九潭村部,再到九潭冲,再乘车进山,下车,下河,观瀑布,看龙潭,又折回上山,走古道,经卡门,自拍留影,遇到陈道长,再到龙王庙旧址,再到龙王庙新址,再从侧门出庙,下山,过桥,又集体乘车返回村部,用午饭,回县城。这中间,如果说有什么奇巧事,倒有两件:一是吴医生的手机掉到九龙河里安然无恙,另一件是回城途中目睹小车侧翻。后一件,我手机里还有当时拍摄的视频。我忽然心血来潮,将这视频发在抖音里,不一会儿引起围观。

冥冥之中,我的耳际响起了一阵悠远的歌声。那是饰演九龙女敖九妹的小道姑李小鱼的声音。我忙打开电脑,凭着记忆,将歌词录了下来,稍加修改,加个题目《九龙潭》,发在蕲春作家群里。不一会儿,参加采风的文友纷纷贴上各自的作品,有游记,有诗歌,我贴出的《九龙潭》歌词很快不见了踪影。

次日上午,我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忽然心里一动。

我拿起手机,点开陈沫金大夫的微信。

我问:“陈医生好!昨天作协组织的九潭采风,您是不是也去了?”

陈沫金大夫马上回言:“我没去。”

我说:“我在山上见到一个人,长的跟您好像。”

陈沫金大夫马上回了一行字:“我那时候在医院坐诊!”

我又问:“您是不是有个哥哥或者弟弟叫陈沫银?”

陈沫金大夫回言:“没有。”

我接着问:“您有没有族人或者朋友在庙里做道长?或者信佛?”

过了很长时间,陈沫金大夫回了两个字:“没有。”

我只得“哦”了一声,不好再问。

我又翻出《蕲春文艺》执行主编郑晓燕的微信,想问一下她父亲是不是有个名叫郑维林的堂弟,想了想,又把写好的留言删了。

晚上,刘导打来电话,说明天去九潭。他还特意嘱咐,我们去九龙潭的事,谁也别说。

次日一早,我们就出发了。此前,已来过两次九潭村的刘导,居然在半路上跑错了方向,绕了一大圈,直到上午十一点多,我们才到前日停车下河的地方。刘导在我的带领下,在九龙河里一路拍摄,又在我前日上岸的地方登山,走古道,过卡门,进破庙。然后,他又按我提供的方向往山上走,一路拍摄。

但是,我们没有找到新龙王庙。

于是我们继续爬山,一直爬到山顶,也没有见到新龙王庙的踪影。接着又往回找,往两边找,反反复复找几遍,仍然没有见到新龙王庙的影子。

刘导问:“高老师,您是不是记错了?”

我说:“我记得很清楚,从破庙旁边往山上走,没走多长时间,我就到了新龙王庙,不会有错啊!”

刘导说:“好,我们再找一遍!”

于是,我俩再次回到破庙,再往山上找,还是没有看到新龙王庙。再往上走,直到山顶,还是没有。

我拨开枯藤,绕过岩石,往山下看,倒是看到了我前日在观景台上看到的九龙河,但没有看到前天的桥。刘导一指河上游说:“高老师,桥在那边,还有矿泉水厂!”

我一看,不由愣住了。我前天走过的桥,怎么会在那里?

“刘导,”我说,“我记得很清楚,出了庙后门,我走出不远就上了桥……”

刘导一拍手说:“我有办法找到庙了!”

在他的提议下,我们下山,过河,又上山,爬到对面半山腰的公路上。我们顺着公路往前走,来到桥头。刘导问我,这是不是我前天走过的桥,我说是。刘导说:“那就好,我们过桥,再往山上找,不就找到庙了吗?”

“对呀刘导,”我恍然大悟,“那天从庙里出来,我下山,过桥,再到这边的公路,再到九龙洞,前后不到十分钟!”

刘导摁了一下计时器说:“好,现在开始,我们逆向寻找!”

于是我们过桥,从矿泉水厂房后山向上攀登。刘导一看计时器说:“十分钟到!”

我抬头一看,这里只是一片树林。往上看,竟是前天道长指给我看的水帘洞。洞上方,是巨大的岩石。

我说:“刘导,还不是啊!”

刘导说:“高老师,您当时计时了吗?”

我说没有。刘导就笑了,说:“您没计时,那就说明不了什么,也许您走了十几分钟甚至半个小时都有可能的!”

于是我们继续攀爬。然而,我们爬到山顶也没有看到我前天看到的那座雕梁画栋的龙王庙。

我不甘心,又与刘导一起往山下找,往两边找,在靠近水帘洞的一片树林里,我感觉有些眼熟,只见枯藤老树,怪石嶙峋。

忽然,一道白光一闪。我定睛一看,白光是从一块岩石上发出的。我急忙过去一看,竟是我放在陈道长禅房茶几上的录音笔和微型摄像机!

“找到了!”我喊了声。

刘导过来一看,就说:“这就是我的录音笔,我的摄像机,怎么会在这里?”

那么一瞬间,在这片并不十分茂盛的森林里,我感到有股寒冷的气流绕过全身。

刘导也哦了一声,说:“怎么有点冷啊?”他打开录音笔,发现里面什么音频资料也没有。又打开微型摄像机,存在里面的图片和视频都在,只不过是他以前在别处拍摄的图像。

刘导问我:“高老师,您前天确实是把录音笔和摄像机放在陈道长的禅房里吗?”

我说:“是啊,我是放在陈道长禅房的茶几上,我们聊了一会儿,他就带我去看道姑排戏,然后带我从后门出来,应该不会有错……”

刘导说:“依我看啊高老师,我估计当时您被这儿的风景迷住了,在这儿拍照,走累了,坐在石头上休息,然后起身就走了。”

我本想说,我根本没有来过这里,但我还是啊了一声,挥挥手说:“也许吧,当时大家说说笑笑的,我都有些记不清了。”

回来的路上,我们久久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刘导突然笑了。他握着方向盘说:“我知道了,高老师,您是用心良苦,编个诡异的故事,让我早点把九潭的微电影拍出来。我告诉您,这个微电影剧本,我的腹稿已经出来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只得借坡下驴,笑了笑说:“谢谢刘导能够体谅我的一片苦心。拍九龙潭的微电影,我确实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刘导说:“高老师,百龄童子这个名字,对您来说实在是太吻合了,您啊,就是个可爱的老顽童!”

言毕,他开心地大笑起来。

我也笑了,如释重负地笑了。

【作者简介】吉方君,本名高永祥,男,湖北蕲春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长篇小说重点项目签约作家。作品散见《解放军文艺》《北京文学》《长城》《延河》等刊。曾获湖北省“五个一工程”优秀作品奖、全国中篇小说一等奖和全国优秀图书奖。已出版长篇小说《资教生》、长篇报告文学《大别山师魂》、散文集《望南坡》等。

“回不去的乡愁”

全国图文征文大赛通知

乡土,乡音,乡情。乡土是我们的根,乡村是我们的魂,乡情是我们的梦。乡土文学是一切文学的源头,是文学之根。

如果说文学是漂泊游子的人生驿站,那乡土就是可以为我们遮风挡雨的宁静港湾。纵观文学史,乡土一直是正统文学即主流文学的书写题材。古今中外,概莫于此。就中国文学而言,无论文学起源的诗经,中兴的唐诗宋词元曲,还是明清的小说,都深深地打上了乡土文学的烙印。至于近代,乡土文学成就更加斐然,一个个巨匠级的优秀乡土文学作家,一部部优秀乡土文学巨著的诞生,独领风骚,主宰了近千年中国文学史。从《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四大名著,到近代乡土文学的繁荣。从沈从文的《边城》巴金的《家》,到周立波的《暴风骤雨》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再到陈忠实的《白鹿原》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贾平凹的《秦腔》,一代代杰出的乡土文学作家为我们矗立一座座乡土文学丰碑。

当今社会,文学被边缘化,商业化,中国农村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阵痛。城镇化,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传统文化的保护、继承,发生了越来越剧烈的矛盾冲突。城市扩张,持续高涨的打工潮;移民迁徙,候鸟般的飞来飞去,使所有的人都成了没有根系的浮萍。“回不去的乡愁”,一谶成真,“乡愁”成为一代代城里人永远想圆都圆不了的梦。

“回归乡土”,让文学慰藉孤寂的灵魂,让艺术温暖落魄的梦乡,为此特主办“回不去的乡愁”全国性图文征文大赛。现将在关事项公告如下:

一、参赛人员 作家、诗人,画家、摄影家、乡土文学社会员,以及广大文学、美术、摄影爱好者。

二、作品征集

1、时间 2021年7月2日至12月30日

2、征文内容以农村题材为主,兼顾都市乡愁情怀。文学体裁:小说、诗歌、散文、故事、传记,特别关注老照片、村史、家族史和打工笔记等非虚构作品。图文作品:含乡村、乡情、乡音和乡愁元素的美术摄影作品。

3、来稿请注明“回不去的乡愁征文“字样,发至359880941@qq.com邮箱。凡是没在公众号发表过(含自己的公众号)的注明为“原创作品”,择优在《乡土文学》平台发表,然后参赛。已经在公众号(含 网站)发表过的作品,请注明发表时的作品网址链接,直接参赛。

三、奖项设立

特等奖1名 奖价值600元《乡土文学丛书》和期刊一套,授于“乡土作家”“乡土诗人”“乡土画家”“乡土摄影师”等荣誉称号;一等奖3名,奖价值400元《乡土文学丛书》和全年期刊一套,免费吸收乡土文学社长期会员;二等奖6名,奖价值240元全年期刊一套;三等奖9名,奖价值120元期刊2本。所有获奖者均发荣誉证书。

四、比赛程序

本次大赛分征文大赛和专家评定作者综合素质展示两个阶段。  

1、征文大赛一个作者可同时参加多项比赛,但同类作品只许投稿参赛一次,请慎重投稿。

1)初赛:编辑按投稿顺序,遴选100件优秀作品入围参赛,通过评比选出50人进入复赛。

2)复赛:从初赛结果中选出40名作者参加复赛,通过评比选出30人进入决赛。

3)决赛:从复赛结果中选出30名作者参加决赛,通过评比决出获奖等级和名次。

2、专家评定和作者综合素质展示

1)专家评定:组委会随机聘请10位专家给决赛前30名选手打分,给出名次,写出评语。

2)作者综合素质展示:决赛前30名选手,在平台发表自己的作品专辑和专家、文友的评论文章,引起广泛关注,组委会将其作为决定名次参数。

五、评比规则

本次大赛以作品质量为主,阅读点赞打赏为辅。由各门类专家、乡土文学研究中心工作人员、编委会编委和编辑部编辑,共同组成评审小组。最后确定名次,以无计名投票形式,胜出,保证公平公证。

六、其他事项

1、本次大赛寻求合作冠名企业,有意者直接联系主编,微信号damo359880941。

2、本次大赛取消稿费,所有打赏用评奖、发奖、出刊成本。

3、本次大赛如果争取到赞助商或部门经费支持,将发放与奖品同等额2至10倍数量的奖金。

大赛组委会

2021年7月2日

乡土文学社公告 

投稿用稿规定   凡投稿者,请加主编微信damo359880941,在括号里标注作者姓名(或投稿笔名),关注《乡土文学》公众号,否则一律不用。投稿必须为原创,凡在公众号发过的作品不能投,否则,因此而耽误发稿,将拉入黑名单。投稿方式:邮箱359880941@qq.com,小说、诗歌、散文投稿群和分社、文苑群编辑择优选 稿。选稿期限为15天,过期不用,作者自行处理。

入会手续   提出申请-填写邮寄表格-交纳会费-办理会员证。长期会员终身会费:一次性交费600元。

乡土文学社章程(链接)

乡土文学社编委会

顾    问 聂鑫森

湖南省作协原名誉主席
主   编 陈小平
副主编   李秀珍 
执行主编 丁村
编辑主任   刘金龙(兼诗歌组长)
副主任    王建成(兼小说组长)
散文组长 施静云

编 委  (排名以姓氏笔画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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