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 · 散文】田宏刚:谈《红楼梦》里的幸运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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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411期︱
审稿|王军红  编审|马晓毅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 覆巢之下数完卵」
—— 谈《红楼梦》里的幸运女子
   文|田宏刚
《红楼梦》喝的茶和酒的名字分别是“万艳同杯”(万艳同悲)和“千红一窟”(千红一哭),写的是女性的悲歌和挽歌,那么多年轻美丽有才华有见识有品位有个性或有担当的女性在那样的社会和时代背景下演绎了各具面目和格调的人生悲歌。难道命运的魔爪下就没有一个两个漏网之鱼——幸运儿么?从最本真善良的角度,也从生活和艺术的的逻辑出发,我们简单地梳理一下,看能不能找出一两个幸运儿。
从现有的文本看来《红楼梦》里最幸运的女孩儿是闲云野鹤般的邢岫烟,嫁给了玉树临风的薛蝌,尽管是长辈(不是由她父母做主)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两人不但般配,而且两个人也你情我愿,郎情妾意,可谓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儿。薛蝌也不像堂兄薛蟠呆霸王那样横行无忌,从形象到人品都不错,只是这桩婚姻披上了包办婚姻的旧外套,但并不影响婚姻本身的幸福。在四大家族一损俱损的大劫难中,他们是否能侥幸逃脱?因为薛蝌是薛蟠的堂弟,邢岫烟是邢夫人娘家侄女,家庭也比较寒微,所以四大家族的兴衰应该与他们没有什么干系,但愿他们能逃离生天。
另一个是甄士隐家的丫鬟娇杏,偶因一念差,便为人上人,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贾雨村一眼,没成想以后成了贾雨村的正室夫人,从一个丫鬟一跃而成为官太太,在众多红楼女儿中也算是很幸运的了,就像她的名字“娇杏(侥幸)”,然而贾雨村有才学有见识有志向就是没人品,他会有好的结局吗?能给娇杏带来最终的幸福吗?娇杏能将侥幸进行到底吗?在官场翻云覆雨的倾轧中,贾雨村的命运很难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曾经做了那么多见利忘义,过河拆桥的事,难道坑害的只有一个门子(当初的小沙弥),一个石呆子?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成为贾雨村往上爬途中的定时炸弹,如果贾雨村倒台了,他的家眷能有好的命运么?
远嫁的探春远离了贾府的是非漩涡,避免了贾府败落后女性屈辱的命运,成为海外番邦的王后或王妃,加上自己的才干和志向,或许真的能干出一番事业来,赢得应有的尊严和地位来。
在贾府的四位小姐中,惜春从小没了娘,父亲贾敬总是在道观里与道士厮混,身穿道服,炼丹服药,使得惜春没享受过父爱和母爱,自幼便在荣国府里贾母的教导下成长,自小就常常与小尼姑智能儿在一起玩耍。周瑞家的给她送宫花,她还说看如果出家了这花儿往哪儿戴呢。这种倾向从小就有,可能有其父亲的特殊的遗传基因,小小年纪便养成了心冷意冷最冷的人儿,就像在抄检大观园时查出她的丫鬟入画有几件她哥哥寄存在她这儿的东西,连尤氏和王熙凤都认为没啥大不了的,她却让人把入画拉出去随便处罚,完全不顾念一起长大,侍候她一场的情分,自个儿落得个眼不见为净,而且对尤氏说过让人寒心的话:“不做狠心人,难得自了汉!”小小年纪看破红尘,好像随时准备出家似的。作者在第五回贾宝玉幻游太虚境里边,暗示她的结局“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从一般俗世观念来看,辜负了大好青春,辜负了才华和生命的美丽,在青灯古佛旁诵经声中默默的枯萎老去,但如果从她平素的喜好来看,这一出家恰恰与她的兴趣爱好极为吻合,正好遂了她的心愿。人的一生最难得的就是把兴趣爱好与终身事业统一起来,合二为一。在别人眼中可能是一种悲剧,而在她可能是一种解脱,一种释放。其实每个人幸福不幸福,别人说了并不算数,而在于本人的个人感受,或许当别人为她惋惜慨叹的时候她本人正沉浸在幸福中呢。因为她的结局不像元春被父母送到见不得人的去处,表面风风光光,内心凄苦无助,最后早早地不明不白地暴卒了;迎春为了给父亲抵债嫁给中山狼一样的孙绍祖,不到两年被折磨蹂躏至死,相比她的这两位堂姐,她的结局不知要幸福多少倍呢。即使我们从人之常情出发来评判她的结局,不敢说非常幸福,最起码不像一般人想象得那种不幸。
薛宝钗的堂妹薛宝琴算是《红楼梦》里一个特别的存在,自幼随着做生意的父亲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世面,这一点在她的诗词中都有呈现。不但带来真真国女孩的五言律诗,还写了让书里书外谁也猜不透吃不准的十首怀古诗,在咏柳絮的词中写道“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离人恨重。”来到贾府受到所有人的喜爱甚至宠爱,尤其是贾母把仅有的鳬靥裘(没舍得给哪位亲孙女,也没给外孙女黛玉,却给了这样的外人)也给了薛宝琴,黛玉也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而且也为她破坏了贾府的许多规矩,带她进宗祠参加祭祀活动。后来听说她与梅翰林之子有婚约,只因梅翰林回到京城,她是来完婚的。但后来再找不到下文,在高鹗的续书里找不到正面的照应,留下了一个谜。那她的命运归宿只能从她的诗词作品里找暗示。薛宝琴所作怀古诗《梅花观怀古》:“不在梅边在柳边,个中谁拾画婵娟。团圆莫忆春香到,一别西风又一年。”和《西江月》词:“汉苑零星有限,隋堤点缀无穷。三春事业付东风,明月梅花一梦。几处落红庭院,谁家香雪帘栊?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离人恨重!”  意思是婚姻比较美满,只是小夫妻聚少离多,过着寂寞寥落的生活。但愿她的不如意仅仅到此。
宝玉的大丫鬟袭人在贾府败落后嫁给了宝玉的朋友蒋玉涵(原来忠顺王爷家的琪官),当初宝玉把袭人做的汗巾子和蒋玉涵的互赠,已经结下了段姻缘,袭人是给了谁便心里只有谁的女子。可是与宝玉有过肌肤之亲,一心巴望着当宝玉的姨娘的袭人是否一心一意与蒋玉涵白头偕老呢?“堪羡优伶有福,谁知与公子无缘。”作者给予她虽有同情,但是更有辛辣的讽刺。虽然晴雯死得很悲惨,但是很干净,正如黛玉的《葬花吟》里说的:“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作者给她安排的命运结局让她嫁给唱戏的蒋玉涵,到底是幸福还是不幸呢?最起码还是平安的,毕竟在那个环境好好活下来就是天大的事,如果有个不错的婚姻,有个安稳的家,就近乎于奢望了,对袭人来说是这样的,也算是个幸运儿了。光明磊落,清清白白的晴雯含冤而死,而背地里袭人于不备的花袭人却迎来了她最终幸福稳定的归宿。让人不禁质问天理与命运之神:公道何在?除了她,在抄检大观园后被放逐出去的芳官等可能因祸得福,躲过劫难。
因为在书里受过贾府管家老爷贾政提携提拔救济的不只是贾雨村知识分子出身的官僚,还有一帮知识分子出身的清客,而受过王熙凤等人接济救助的有刘姥姥这类底层人。但贾雨村的习惯性动作就是攀权结贵,攀龙附凤,贪赃徇私枉法,落井下石,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当初眼睁睁看着恩人甄士隐的独生女儿被薛蟠从人贩子手里死拖硬拽进了薛家,明知她此去会被虐待,她认定的如意郎君冯渊被薛蟠手下打死,好端端一对鸳鸯就这样被拆散。在这样的人命案子面前,作为主审官——应天府知府,却为了巴结薛蟠的姨夫贾政和舅舅王子腾,不给主持公道,胡乱了结此案,一任元凶薛蟠逍遥法外。事后急急忙忙给贾政王子腾写信,邀功请赏。辜负了最初给他五十两银子盘缠和衣物让他得以上京赶考金榜题名的恩人甄士隐,为娶甄家丫鬟娇杏信誓旦旦要寻找并救回甄英莲,最终在个人前程命运与践行承诺报答深恩中选择了前者,食言自肥。在新的政治斗争环境下,他肯定为了自保高升又要攀附别的权贵,故技重演,狠狠地踹贾府一脚,落井下石是他的拿手好戏。而与他相反的底层人刘姥姥,受过贾府的周济,在贾府被抄家的败落劫难中,她竭尽全力,不惜变卖田产,也要把巧姐从火坑里救赎出来,做到“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知恩图报才是她生命最纯真的底色与本色。这让人想起了一句俗话:“仗义多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作者要告诉我们正是这个道理。那这个道理凭谁传递呢?作者有意将官场读书人的作为和社会底层的文化不高或者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的人的作为进行一番对比,不只是为了感慨世态炎凉,而是彰显了普通人身上人性的光辉。权门高贵的冷酷,普通人的善良仗义知恩图报等美德,在冯梦龙的《卖油郎独占花魁》里展示过,“一入仕途,便为禽兽”在蒲松龄的《窦女》也有深刻地揭露,但在《红楼梦》里展示得更充分,更为淋漓尽致。
关于作者
田宏刚:蓝田白鹿原人,著有诗歌近两千首,散文、剧本、杂文若干。曾获得过“西安市优秀教师”荣誉称号,多次获得论文一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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