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粹艺术名家——朱青
朱青,字竹青;号陇上布衣,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贾又福山水画创作高级研究班,师从贾又福先生。现为西安中国画院专职画家、陕西国画院长安画院研究室研究员。
寂寞山水
——论朱青的画
人到了一定年纪,对于生活的理悟便到了一个新的阶段,所有青年时期对于未来的憧憬,以及现实与理想的冲撞,大抵都会渐渐消弭,剥离表象看到事物本来的面目,并与之融合,形成新的思想观念,从而达观显象,超乎自然。
宇宙浩瀚苍茫而人若蝼蚁存乎天地。一个人越是年岁越长,越会对自己所要表达和体悟的东西有所保留存疑,大多数人的命运大抵是随着年纪渐长而渐至于没落。无论你是否承认,历史最终记住的,只是少有的那么一些微芒,我们终其一生,用短暂生命探索的,或许只是对于庸碌的缴械投降和对于不朽的敬畏。故尔,对于那些可能不朽的存在,我们也常常会莫名的心怀敬畏。譬如,艺术。
古往今来,对于在艺术这条道路上不断探索的工作者来说,最终能够到达艺术终极目标的,何谈容易。朱青的艺术之路,就是这样一条毕其一生的,对于艺术艰难的跋涉。
朱青的作品,原由不得我这样愚陋浅薄的人来说,却总不禁揣着冒昧唐突一二,算是对其本人以及作品的致敬。
朱青的山水,给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神秘、丰富、厚重、深远。是深沉中有灵动,冷凝里有鲜活,精微处有气象,但绝无匠气、呆气、死气。他的山水是对于生活的探索总结,是从生活的“本真”中生出的“纯真”,是对于生活深入的身体力行之后的理悟,是对生其养其这片土地爱得深沉的情感的渲发。
格高韵古
中国传统的山水,原本就是“意”的兴发,其旨在“传神”,所求在“造志”,反应在“文以载道”,“有补于世”。绝非“以形写形,以色写色”的描摹复制。王微《叙画》中“望秋云,神飞扬,临春风,思浩荡”。令人见字便喜,讲得就是神与理趣。俗不可入笔,一入便不耐烦。凡下笔,立意为第一要,往往须煎熬过“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见山还是山,见水仍是水”这三重境界,方能于高处着笔。天下并无多少天才,即便天才,仍需后天之努力,对于艺术,更多的是“渐悟”。此间之大不易,直如将自己置于油锅上烹过,甘受万千苦,历万千难,经万千劫,方能脱去俗胎,换上新骨,而将眼前景,心头意,手中笔融会贯通。是这山水却是非关这山水,而是万物与我“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的心念关照,相坐忘机;是“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的勿多言,我懂你的豁达疏朗,自在欢喜,故尔,朱青笔下的山水,那山是那山却又不似,那水是那水却又不似,而这似与不似才是真的力。在朱青笔下,那纸上飞溅的原是山水的精神魂魄,是山水的气格风云,此一路,便足以当古人“神逸”之论。以我之心血浇胸中块垒,付诸笔端,发于兴会,旨入画理,得乎画外,笔有尽而意无穷。深得气韵古绝,余味悠长。
复古与创新
欲得新,须先得旧,西学东渐的近代,确有力举以西方革命的大旗,改革中华之积弱弊病,然而盲目的全数打倒,换来的不是鲜活的新局面,反而是文化的整体消亡。古往今来,文化的革新究其实质,无不是对于复古的承继发扬,而不是一味前行,一路丢弃,以至于没有了出路。我们在创新的过程中往往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成功的艺术变革无不是举着复古的大旗,在对“古”的继承中滋生出活的力,对于传统的反思继承使创新更具有实际的意义,且不论试图以“全盘西化”以期对传统艺术进行拯救的行为完全是本末倒置,就是对传统的承继学习往往也会出现舍本逐末的现象。推本溯源,从民国而明清、而宋元、而汉唐魏晋,由林林总总的流派以至明清的董其昌、石涛、而元四家、而范宽、董源,在对传统绘画史的研究中,我们会看到艺术是由简入繁,由繁入简的不断反复的,剥离拣择,大道至简,大音希声,没有旧的承习,何来新的生发?承习都不肯认真笨做的,生又何处生?变又何处来?
在朱青的艺术生涯中,他以古人为师,也以今人为师。凡是好的,凡是他认为优于他的,皆是他学习的榜样。他从中汲取营养,集百家之长,成一家之言,我们今天来看朱青的艺术风格,其已然具有自己独特的鲜明特质,他的神秘,他的丰厚,他的精微,他的灵动,他谁都不是,任谁也学不来他。这种于千万人走过的路中独闯出的路径,是他对前人反复地揣摩扬弃,厚积薄发,是不悱不启,撞得头破血流,虽九死犹不悔的孜孜以求中超出的一条以生命浇筑的荆棘之路。这条最为艰难的荆途见证着,他的复古与创新,摒弃与继承,传统与现代,自觉觉他的求知探索,独领风骚。
写与意
山水忌匠气,俗便不好。不能出新且有的商量,但凡继承得好也尚可,老一辈的艺术工作者虽少新意,然画总是中规中矩,功夫是有的。今人作画,多重于胆大,颜色也好,水墨也好,尺寸也好,甚至作画写字的方式总要惊世骇俗,以期画不惊人死不休,惊倒惊着了,可惜流于纸上,松垮铺跌,混沌呆滞,颜色枯涩,神气全无,一团的拎不起来。复揽观先贤之作,或繁琐简朴,或开拓收敛,或敷彩淡墨,皆开阔疏朗,运斧如斤,绝无狭促木讷,端的意趣天然,风气激荡。两相对比,一是今人基本功弱,不肯下死功夫,落笔气力便逊,功夫不逮,处处漏怯,勿论风格;二是失之前人笔法,古以“写”入画,笔笔落于实处,兼及水墨,米氏父子类终非正途,故“古”得筋骨肌肉,风气存焉,随着工具材质等工艺的改良,今人以为得水墨精妙,自视尤高,实则少质量,描摹铺陈,点染随意,不讲章法,入于纸上,肉松骨弱,皆是皮相,纵是人物花鸟此等小品,技巧混似圆熟,亦乏气力,如重物之凫水,无所依托,沉坠平坦而已。顾随先生在讲中国传统文学中说,旧诗词凡是好的,皆有力;即使是美的,亦不纤弱。可借鉴于山水,山水大成须是用力的,力即山水之骨,风骨则须由“写”字出,朱青以书法悟此道,以写入画,得山水之筋骨肌肉,故其笔下山水,格局阔大处不松垮拖沓,细节精微处不懈怠轻慢。笔墨有精神,点画存质量,将山水之“大写”意落在实处。
朱青笔下的山水神秘、厚重、丰富、深远,在光与影中,山石的肌理斐然;山峦的纵横深沉;行云的气韵流动;溪川的曲伸幽独;林木的盘结密匝;那似断还连的山径上的荷担农夫,放羊老汉,归家牧童;那山腰山坳或隐或现的一处矮房,几片飞檐;那门口的一盘石碾,几串辣椒;那密结处破瓦升起的一缕炊烟,一线飞鸟。寥寥数笔,一头耕牛慢悠悠地走进夕阳;点染斑泊,几只山羊行于崖间,是“山山皆秋色,村林唯落晖”的天人和谐;一山岚风轻起,几处水波微动,泛舟江河,或靑巾苇帽,风流天成,或圆头大耳,憨态可掬,是“拍手笑沙鸥,一身都是愁”的豁达开朗。云在天边,淡至无痕;月出山谷,万籁俱寂,眼前这一切,分明如身亲历,似曾相识,内心唤起的是对于记忆中故乡的热爱,对于无邪童年美好的向往,是艰难苦恨繁霜鬓的心中有爱,眼里有光,它是朱青个体内心深处的乌托邦,理想国,桃花源,也是每个人内心深处唤起的对于生活的渴望向往,艺术的鲜活给予你全力的爱。生活予我以痛,我仍报之以歌,正因有了热爱,即使痛切,仍是活的生力。
寂寞心
元遗山在《论诗绝句》中有“朱弦一拂遗音在,却是当年寂寞心”。顾随先生说,好的作品,须存有寂寞,即使再热闹的情绪,依然要保有内心的冷落寂寞。所谓寂寞,是困顿时坚持的求索,是不得其出的忧愤,是名不显达时的甘之如饴,是一个人自觉的离群素层、自我放逐,是由最热烈里生出的最寂寞的孤独。在艺术上,则是你如何热烈,仍须节制的置身事外;是恰当距离的冷静沉寂方所能表达的热烈与丰富;是冷里的热、热里的冷。那温暖的、冷峻的、深厚的热烈以及有节制的宣发,更易引发人们对于生活的思考以及对于美的热爱,观者从尺寸间所能感知的你想表达的热烈丰富、悲欢喜乐。于你,则须以理性的冷静赋予最丰富的真实。悲欢是寂寞,喜乐是寂寞,热闹是寂寞,孤独仍是寂寞,传统文化中哲理的思辩精神须从寂寞出,于寂寞中生出力,生出美。
结语
无疑,作为艺术工作者的朱青注定是孤独的,木铎之心,素履之往,正如你所感知到的,即使微茫,那束光也能于这茫茫未知的星空中给人以希望,并以此追逐之路获得自我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