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百家）魏世通/尺 子
尺 子
魏世通（山东平邑）
打小我就认为，娘就疼大哥，偏心眼。
娘会做缝纫，手中的那把尺子，随意比划几下，就会设计出漂亮的衣裳来。让我印象最深的还是娘手中的那把尺子，我们逃学厌学时，娘就高高地举起尺子，重重地打在我们的手心。
后来大哥考上大学，娘就开始拼命地做活，挣了钱供大哥读书。而我初中没毕业便走上了社会。
我和大哥都成家立业后，娘自己住在老宅，依然踩着那台缝纫机，挣些零花钱。
娘年事已高，老宅子因为修路也要拆了。我就给娘说：“拆了老院子，你到大哥那住吧，您把他供上了大学，他现在住城里条件好，不能不要您！”
我正跟娘说这话的时候，大哥就真的来接娘到城里住了。娘走时，说什么也要将那台缝纫机带上，带就带吧，给我们也不稀罕。
时光匆匆，一晃一年过去了。
这天，大哥来电话说，娘近来总是心神不宁，天天嘟哝着要回乡下，说想那些左邻右舍了。问我什么时候把娘接到乡下住一段时间。我一听就言辞强硬地回绝了，我说娘一直心疼你，还把你供上了大学，就应该住在你家。大哥听我言辞激烈，不再说什么。
有一天，娘用大哥的手机给我打电话，说让我来趟城里，有东西给我。我一听兴冲冲地赶了去。
我坐下后，娘就开始从头到脚地打量起我来。娘的动作，弄得我瓮声瓮气直嘟囔：“干什么呀，这是！”
这时，娘从身上掏出一把断为两截的塑料尺子，对我说：“来，我给你量量！”
我就说我不穿你做的衣服，老土。娘不管这些，在我的胸前量起来。但娘的尺子始终只在我的胸口摆弄，我不耐烦了，问：“您这是干嘛？”
娘一边专注地测量，一边说：“这尺子不仅能量布料，还能量人心，我量量你的心有多长”。
我听娘这样说，腾地站起来，向后退了两步，说：“你不用拿话挤兑我，大小您就就只疼俺哥不疼我。”
娘说：“你还认识这把尺子吗，那次你不上学，我打你手心，将尺子打断了，也没有把你赶回学校。娘没有文化，不会拿话教育你们，娘只想着拿这把尺子使你们出息！”
我仍然咆哮着：“看看这把断了的尺子，就知道您对我有多狠了！”
大哥突然走上前，把娘的裤管掀起来，露出了娘的小腿，上面的血管像蚯蚓一样曲张着，明显凸出皮肤。我见了，不解问：“这是怎么了？”
大哥大声地说：“这是静脉曲张，是有一年冬天，你小时候感冒发烧，娘抱着你去医院的时候，趟过村头那条宽河落下的病，一直也不好治，也从不在人前露出她的腿。”
我听了，呆愣在那里。少顷，我突然向娘跪下来，接过娘手中的那把尺子，噙着泪说：“娘，我错了，走，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