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潘兰香的随笔《走在秋天的边缘》
走在秋天的边缘
车行高速公路上,路两侧的胡杨叶片黄绿相间,放眼望去,只觉秋意如潮水般涌入眼底。秋天,在枝头居高临下,目光轻轻一瞥,叶子便纷纷而下。这样的季节,我突然格外想念生命中的亲人朋友。从前我总认为他们是一棵站立千年的树,花开花落的四季总在我身边,我可以熟视无睹地走过。我从不将对他们的祈祷和祝福宣之于口,我深信我的心语有人能懂,事实我是有谬误的,对于亲人和朋友,明明有爱却从不说出口,一坛老酒,瓶封不启,酒香何飘?有了误会,也从不去解释,相信清自自清,总是那么羞涩着,忸怩着,像一朵花蕾,总矜持着不绽放芬芳的心事,缤纷的语言,不能像黄叶飘落,叩问大地,如造访一颗期待已久的心。我就是那么木讷的人,如秋风中沉默的一堵老墙,满腹的语言,刻进了墙缝,那些蚂蚁小虫将我的情感搬运得支离破碎。此刻,我的心有一种脆裂的轻响。雁阵成行,向南,向南,如离散的新知故旧。雁去无留意。秋天,我无法拒绝它的来临,如同我无法拒绝自己与生俱来的性格缺陷。更多的时候,我总是孑影独行于郊外的田埂上,看野草起伏,听秋风微语。这曾经庄稼金黄的原野已被征收它用,年迈的老人在荒芜中穿行,失却了这比儿女还熟悉的土地,他们脸上的皱纹布满愁苦,他们对土地坚贞的眷恋让我感动。触目所见的是,正在建设的厂房,断壁残垣的民居遗址,一些鸟儿在乱石丛中忙碌着,高高低低远远近近到处是它们轻描淡写的影子和鸣唱,秋天的一把稻草或一根枯枝有多重要呢?土地之于老人有多重要呢?老人搓了搓侍弄了一辈子土地的手,厚实的老茧还在,掌纹里的泥土已融入骨肉。在这片秋的原野,语言就是金子,也会暗淡无光,我只能垂下沉重的头颅,先致敬,后默哀。这时刻,我担心一场大雨或一股寒流,鸟儿还没搭好自己的窝,老人还没检阅完自己曾经的土地……我不是秋天的子民,我的四季在时间之外轮回,我穿行在蒿草与沼泽中,我与它偶尔邂逅,又突然爱上了它,仅此而已。我只需要一厝茅屋,一只伸出的手或一个关切的眼神,我便会满足,便会感动,我便会为这秋日茫茫大地做惟一的守望者,沉默不语,一站千年。我不是一个索求太多的人啊!我的足音如蛩音,在这秋日大地不带走一粒尘土,只愿一茎衰草或一枝残花还记得我曾为它们驻足,纯净的目光曾暖过它们的卑微。或许,它们也将我忘记。我不会欣喜也不会失落,谁,都不是如我一般的匆匆过客,来了,又走了。是谁,擎着一支烛火,远远地从秋天的深夜走来,烛火飘摇,我小心翼翼护着这摇曳的烛火,让它照亮我的亲人我的朋友脚下的长路,除此,我还能干些什么?今夜无星无月,我执着地执这一支烛火,站在他们必经的地方,仍旧讷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