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张巧莉：【离场】（散文）

离     场

文/张巧莉

‍不知是因了哪一场风，或是哪一场雨，我的颜色染了或深或浅的红，加上位置高挑，有阳光洒在身上时，便泛着美丽的华光。这些都是在我感知到底下游人们的惊呼和眼中的灼热，然后才发现自己的变化，再看看其它叶子，像我这样的不是很多，但所在的这片林子，被我们镶嵌出一道炫丽的锦边，在仲秋的深绿中耀眼夺目。

我是一片叶子，在懵懂无知中被东风催发，淋了几场雨，在阳光的沐浴下渐渐长大。其中，常常会担心风儿会太大，虫虫会太贪，鸟儿的爪子会太利，小孩子的手会太粗鲁……不过，我是树妈妈的宠儿，长在高处的树梢，往往避无所避的小孩子的手不能够伸到我等的身上；我又是天之骄子，有蚜虫毛毛虫之类时，我只要在风中奋力翻飞，或是雨中彻底冲刷，它们便会离我而去。看到枝叶繁密处伙伴们身上的斑点或是虫眼儿，在同情他们的同时更暗自庆幸。虽然也有艰苦难捱的时光，比如干旱，妈妈的养分未及送达便被伙伴们抢光，阳光也好像只照在我们的身上，焦灼使我等蜷缩起来，难看地挑在枝梢。所幸这样的时候很短暂，园丁们总会及时送来甘霖。

盛夏的大雨让我们心存恐惧：不管你的生命如何茁壮，雨后总有伙伴三三两两地沉落在妈妈的脚边，偶尔望见，总会揣测他们会否不甘，在欣然生长的年华里遽然凋零！这样沉闷的时候当然短暂，更多的是我们在风中恣意翻飞，哗啦啦的呐喊助威声此起彼伏；要么听着鸟儿们叽叽喳喳地谈论，时不时起飞落回，其时若是我擦到了鸟儿的翅膀，便会兴奋好久，这可是我最大的乐趣啊。

我所在的林子位于市郊公园一隅，从春到秋，园子里游人不断，开始看见那些人很新奇，他们或开心或忧郁，或激动或沉默，孩子们很放肆地尖叫跑闹，老人们行进迟缓，望着我们的双眼充满各种意味……见得多了就没了感觉，到最后视若无物。偶尔有同游者间发生各种吵闹，也不明白他们为何吵闹，各自按自己的心思去做，有什么好吵的呢！

直到这一天，阳光娇艳，风儿微微，我正在随风轻舞，开心自得时，从枝头飘然落下。在落下的那瞬间，我看到与我同高的红叶正在烂漫；稍下位置的叶子还绿油油地发亮；周围还是一派仲秋生气蓬勃的模样……这不是我生命本该的终点啊，我怎地就凋零了呢！

东风是红媒，我来得毫无自主可言；南风催促我成长，我在担心中恣意；西风才刚刚吹起，我这完整洁净的叶面，脉络清晰的纹理，还没达到最美丽最烂漫的状态，怎么就只得无奈地飘落了呢！！！

有一个小姑娘走过来，捏起我的叶柄，连同旁边的两片落叶一起，迎着阳光，让我们仨各自展开，开始为我们拍照。我看了看那两片叶子，一个叶面上有硬币大小的黑斑，一个脉络间有几个虫眼，只有我，没有瑕疵。阳光透过，那红色仿佛流动起来，与小姑娘的手被阳光透过后的暖红呼应，形成美丽的反光。我终于确认：我是离场了，无论我以前怎么样完美无瑕，是否给树妈妈展示我的优秀优雅，风儿这多情种，以后会拨弄谁的身姿……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生命的盛宴于我而言，已经落下了帷幕。

小姑娘拍完照，放下我们离去。我装点了她此时的旅程，她又装点了谁的旅程？至此，我呼一口气，默念：我曾欢笑，我曾轻舞，我曾在雨雾骄阳里放歌！我释放出体内的水分，平静地等待归于泥土的那刻。

后记：总感叹植物春来抽芽，秋去叶落的理智态度。生命于我们而言，背负了太多的情感冲动，面对生命的来临与骤去，欣喜或悲伤总是久久萦怀，愿时间冲刷，我们亦能达平静之境！让心的负累统统离场，从而能轻装前行。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张巧莉，西安临潼人，中学教师，喜欢读书，热爱创作，以发现美，分享美为己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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