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垦：【村歌】（电视剧本第十四集）

村歌（电视剧本第十四集）

◎牛垦

【作者简介】：牛书强，笔名牛垦，生于1948年12月12日，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编剧专业，曾在宝鸡市话剧团任编剧，现为宝鸡市艺术创作研究室专业作家，副研究员，《炎黄》杂志常务副主编。曾在省内外文学刊物发表《桃柳榆》系列中短篇小说三十余篇及数十篇散文、随笔等。在《剧本》、《新剧本》、《当代戏剧》等戏剧刊物发表大型剧本《情同骨肉》、电视连续剧文学剧本《秦穆公》、小品《猫腻》、《百元假钞》等十多部。作品曾在全国、省、市多次获奖，其中《猫腻》荣获中国剧协全国百优小品大赛一等奖；《百元假钞》荣获中国曹禺戏剧文学入围奖、北京市庆祝建国五十周年佳作奖。大型话剧《家贼》荣获陕西省戏剧创作一等奖，连续演出140余场，获陕西省文化厅嘉奖。系中国作家协会陕西分会会员，中国戏剧家协会陕西分会会员。

连绵起伏的凤凰岭，一座座流水环绕、绿树掩映的小村庄，慢慢溶入片头歌：

流水环绕，

绿树掩映，

我的小村庄；

村里的人村里的事，

让人欢笑让人抹泪，

让人怎能不思量……

溅落几多星辰，

升起几多朝阳，

我的小村庄；

理不清的恩恩怨怨，

道不尽的涩酸情肠，

让人怎能不吟唱……

第 十 四 集

277

邹水仙笑盈盈地坐在桃改对面，示意两个男侍离去。

桃改缓过神来，稳住了忐忑的心绪。

邹水仙举起酒杯，一双多情的眼睛盯着桃改：“感谢你帮我走出了困境，也感谢你给予了我一个感恩的机会。”

桃改苦笑笑：“说不上感恩，你是悬赏讨债，我是有偿服务，两情两愿，公平和理。”

邹水仙：“话虽是这么讲，但重赏之下并不都有勇夫，不但不冒死相助，有的人还乘人之危，为己私利，落井下石。”

桃改：“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

邹水仙关切地：“听说你伤得很重？”

桃改摇摇头，起身告辞：“邹矿长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

邹水仙忙挽留：“不谈事，就不可以坐坐？”

桃改：“我坐在这不合适，也不习惯。”

邹水仙笑了：“为什么不合适，为什么不习惯？有什么不合适，又有什么不习惯？世上看起来合适的事，有时都是不合适的；恰恰看起来不合适的事都是合适的。”

桃改：“我听不懂你讲的那些，反正你是矿长，我是个打工的。”

邹水仙苦涩地笑笑：“矿长？矿长生来也不是矿长，还不是从打工仔干起来的……”

桃改疑惑地：“你以前也是打工的？”

邹水仙心绪沉沉地：“在浙江义乌的一个偏远的穷山村，有一对已经生了好几个女孩的穷夫妇，他们烧香拜佛，盼子心切。但在一个绵绵雨季，他们的又一个女孩降生了，穷夫妇失望至极，狠着心要将女婴溺死，是女婴的大姐姐哭嚎着抢下了她……”

桃改震惊地听着。

邹水仙：“小女孩慢慢艰难地长大了，因为穷，穷夫妇无力让小女孩上学，小女孩哭着跪着要去，发誓自食其力，不给爸妈增添一点负担。从此后，不管风吹雨打，雪飘日晒，每天雾黑的黎明，在小山村通往小镇学校绵绵崎岖的山路上，都有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拖着一根长长的毛竹在艰难地跋涉。整个小学、高小漫长的六年间，她都是利用上课前的黎明，每天拖一根毛竹，用卖毛竹的钱来维持上学期间的全部开支。整整六个年头，有时累得她真想把肩头沉重的毛竹扔下，但她咬着牙坚持着，她还是一个小毛孩啊……”

邹水仙眼眶湿润了，桃改的眼眶也湿润了。

邹水仙：“六年后，这个女孩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她本该上中学，上大学，但她的父母亲硬是让她出了嫁，嫁给了一个同样穷苦的农家，她当时还不满十六岁……要不是改革开放，这个女孩将永远窝在穷家茅舍里，重复着母亲的悲苦命运。”

邹水仙抹去辛酸的泪花：“改革开放那阵，这个女人和她丈夫一道，走出山村，走出小镇，走出江南，来往于黄河两岸，三秦大地，夫妇俩摆过修鞋摊，贩过纽扣，卖过服装，受尽了外人无法承受的苦，也有了外人闻之眼红的小积蓄。野狼窝发现了铅锌矿，这对夫妇发狠投中了标，发了财，也付了沉重的代价，她的丈夫就是累得患了肝病去世的……”

桃改真情地：“邹矿长，你莫要难受，你应该骄傲，你与你丈夫开拓的事业，体现了做人的价值。”

邹水仙刚刚抹去的泪花又溢了出来。

邹水仙：“二十多年了，我曾陶醉过事业的成功，也饱尝过创业的艰辛；曾体会过人生的温情，也恐惧于世情的险恶。就拿雷钧来说，我曾拿他当大哥哥待，也对他不薄，委他以重任，可他的野心很大，时刻想把我弄到手，想把矿弄到他手中，这样的人能以心相托么？！不怕你笑，这次悬赏讨债，我是打定了封矿回老家的主意。你无法理解，一个独身女人支撑这个摊子有多么难，为了矿上的发展，你得整天陪着笑脸谈生意，甚至为了讨回应得的货款，你得昧着做人的良心‘烧香上供’。这些人贪婪得很，胃口大得很，手段歹毒得很，心肠黑得很，不但恨不得一口吞掉你的钱，也恨不得一口吞掉你这个人，我疲累极了，疲累极了……”

桃改同情鼓励地：“你莫要灰心，有时遇到了硬是过不去的高坎儿，不是一咬咬牙就过去了，拿出你当年拖毛竹那样顽强的精神来！”

桃改的话，使邹水仙感到慰藉，她眼里顿时闪现出希冀的光彩。

邹水仙嗫嚅地：“桃先生，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桃改痛快地：“你只管讲，只要我能办到。”

邹水仙未语先脸红，欲说又止。

桃改不解，催促地：“说呗，只要我能办到。”

邹水仙：“据我所知，你的婚姻也很不幸，只要……只要你同意，朝阳矿的大小事均由你掌管，矿长你来做……”

桃改顿然瞠目结舌，他压根儿没料到邹水仙说的是这种事。

邹水仙见桃改瞠目难语，窘困地：“桃先生，我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我是经过反复考虑过的，你是一个靠得住的人，一个值得女人信赖的好丈夫。自然，我们间的感情还缺乏基础，但我会尽力做一个丈夫喜爱的好妻子，我会做到的。”

这种会谈式的感情交流，桃改生来还是首次遇到，尽管感到别扭，但他还是为邹水仙的真情深深打动了：“邹矿长，我真心感谢你的真情，但我不得不真诚地告诉你，我现在的婚姻是不幸，但我也曾真情地相爱过，有一个女人，已经深深地扎根在我心中……”

邹水仙有一种深深地失落感，但似乎她也有心理准备。

邹水仙静静地：“我毫不怀疑你说的一切，对这样的结局事前我也似有所感，我为你心中的女人祝福。”她忽然话头一转，“那么桃先生，让我们谈谈向你转让朝阳矿的事。”

这又让桃改吃惊：“向我转让？！”

邹水仙：“是的，向你转让，我和我丈夫辛辛苦苦开创的事业，决不能让它毁在败家子手里，我相信你。”

桃改赶忙劝阻：“邹矿长，你不能就这么轻易地走，我姓桃的会尽力帮助你的。”

邹水仙摇摇头：“我去意己决。”

桃改无奈地：“邹矿长，那就谢谢你的好意，我没有那么大的资本。”

邹水仙公事公办地：“钱的事你不要担心，我会折算一个合理的让你承受得了的价格，除过那五万元奖金抵资外，余下的分期付还。当然，双方需要严格签定协议并严格进行司法公正。”邹水仙半开玩笑半正经地，“以后若不严格履行协议，那我就不客气啦。”

桃改简直有点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邹水仙打开坤包，从中取出一张保存颇好的地质图，递给桃改：“这张地质图对朝阳矿是无价之宝，是我丈夫在世时通过很曲折的途径弄到的。从图中你可以得知，在朝阳矿东侧靠近国营矿的地方，埋藏着一个很有发展前途的富矿层，你要尽快把开采证办到手，以免夜长梦多。古人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咱们同事一场，也是几十年修得的缘份，就算我送你的一点礼物。桃先生，祝你成功！”

 278

朝阳铅锌矿场，复工后的机械声轰鸣着。

邹水仙怀抱亡夫的骨灰盒，在桃改、丁巧巧、杨辉等的簇拥下，流连地环视了最后一眼自己和亡夫开创的饱含血泪和汗水的矿场，恋恋不舍地上了小车。

桃改在替邹水仙闭上车门之际，发现这个刚强的江南妹子己忍不住掩面啜泣了。

小车开动了，奔上了公路，奔出了野狼窝……

桃改的心头沉甸甸的。

 279

一辆破旧的货车在市区宽阔的街道上行驶着。

桃改坐在货车的副驾驶坐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着闷烟。

货车停在了一栋破旧的楼房前。

桃改沿着脏乱拥塞的楼道攀着。

在一个安着锈迹斑斑的防盗门前，桃改仔细地辩认了门号，伸手敲打着。

内门打开了，露出了柳枝的半边脸。

桃改心中一酸，颤声叫着：“柳枝……”

柳枝吃了一惊，忙要关上门。

桃改痛苦地叫道：“柳枝，你就不能容我说句话吗？”

柳枝留下了一条缝。

桃改失望极了，正要索然离去，柳枝却推开了防盗门。

柳枝的住处简朴却不失整洁。

桃改：“我欠了一大笔债，买下了一个很有前途的铅锌矿，老实说，对办矿我没经验，势单力薄，感到很困难……”

柳枝不语，却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存折，放在桃改面前。

桃改的心被戳痛了：“你以为我只是缺的钱？”

柳枝低头依然不语。

桃改冲动地抓住柳枝的手，乞求地：“跟我走吧，我需要你，我会让你幸福的，我会对婉丽好的。”

柳枝摇摇头。

桃改痛苦地：“不该做的事已经做了，不该遭的孽已经遭了，该惩罚的老天爷已经惩罚了，该受罪的已经受够罪了，难道就永远没个了结，就该胸口戳刀流血一辈子？！”

柳枝眼蓬泪花就是不语。

桃改绝望了，悲愤地仰天长叹：“既然如今，何必当初？老天爷真是杀人不用刀啊！”

柳枝压抑地啜泣着。

桃改怜爱地：“枝儿，拿出勇气来，拿出做人的勇气来，难道我们就不应该过几天好日子？！”

柳枝忍不住扑在桃改怀里，哇地大哭起来……

280

往日萧条的悬云观，响起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

桃改虔诚地拉下披在老祖身上的红绸……

红绸落下，睿智的老祖周身金光闪烁。

缭绕的香案下，桃改拉着柳枝三叩六拜。

金身闪烁的老祖仍睿智神秘地微笑着。

鞭炮声更猛烈了……

281

酒奠梁。

梁上依然白云缭绕，梁下野狼窝的矿场和街道依然历历在目，梁中间的古碑依然斑驳苍浑。

桃改别出心裁，将他就任矿长后的第一次职工大会，放在这古老的山梁上召开。

山风徐来，古碑四周彩旗猎猎，酒香扑鼻。

柳枝、丁巧巧、杨辉、雷钧等老工人及新近来到矿场的吴大伯、小豹子、毛蛋、毛蛋爸等乡亲们择地而坐，面前放着一个个盛满烈酒的大碗。

手抚古碑，桃改思绪万端，禁不住激情澎湃。

桃改：“兄弟们，姐妹们，今天参加我就任后第一次职工大会的，不但有老朋友，还有刚进矿的新朋友，不管是老朋友新朋友，都是我的好朋友，我桃改一定把你们当亲人待！”

桃改走到吴大伯等几个人跟前，动情地拉着他们的手：“这几位是我当年在秦岭割竹时救过我命的恩人，我当时滚坡了，生命垂危，昏迷不醒，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把我抬下山，满坡的锋利竹槎，就是满坡时时要人命的刀子！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吴大伯拉过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年轻人：“桃矿长，这是我的大孙儿小豹子，让他也跟着你一块干吧。”

桃改亲切地摸着小豹子光光的头：“大伯，你放心，我桃改定把他当自己的亲弟弟待！”

桃改动情的话，激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桃改又走到毛蛋、毛蛋爸及他当年冒犯过的姑娘、大嫂面前：“这几位，是我当年处之不恭冒犯过的乡亲们。毛蛋爸，毛蛋，还有菊香妹花嫂子，你们还记恨我呗？（众笑）知耻而后勇，我桃改将永世为鉴！”

桃改谦恭的话，又激起雷鸣般的掌声。

桃改又走到雷钧跟前，雷钧尴尬地站起来，桃改却亲热地拉着他的手：“这位是原朝阳矿的生产科长雷钧，现在仍然是朝阳矿的生产科长！君子相交，不记前仇，只念前恩！”

桃改坦荡的话，打动了雷钧，又赢得阵阵雷鸣般的掌声。

桃改走到杨辉、丁巧巧面前，亲切地拍拍杨辉和丁巧巧的的肩头：“这两位是朝阳矿新任矿办主任杨辉和新任矿营销处主任丁巧巧，在我最倒霉最失意最困难的时候，他（她）们俩无私无畏伸出了援助之手。人常说：打虎离不开亲兄弟，上阵离不开父子兵。但我今天要说：办矿离不开众乡亲，致富也离不开众乡亲。咱们不但要同患难，更要共安乐！”

桃改诚挚的话再次激起了阵阵雷鸣般的掌声。

桃改热情洋溢：“为什么选在酒奠梁开这个会？我看大家心里都明白。做人要有一种志气，干事业也要有一种志气，我们也要学刘邦、张良的样，卧薪尝胆，发愤图强，在这酒奠梁下的野狼窝干出一番事业来！”

桃改的话，激励着朝阳矿的新老职工，也撞击着柳枝、丁巧巧的心扉，热泪禁不住潸潸而下。

桃改高高举起酒碗，豪迈地：“干杯！”

酒奠梁上下，一片欢呼声，一片酒碗的“砰砰”碰击声。

朝阳铅锌矿的兄弟姐妹们，欢呼着，狂饮着，吼起了流传数千年有关酒奠梁的歌谣：

酒奠梁酒奠梁，

刘邦当年会张良，

火烧栈道三百里，

楚亡汉兴美名扬！

282

在《酒奠梁》粗犷豪迈的歌声中，镜头掠过：

朝阳铅锌矿繁忙的开掘场面；

一辆接一辆载重汽车载着矿产品开出大门……

卧牛坡，被开发的山林葱葱茏茏，一片连着一片；

榆叶竞拍的山地里，硕果满枝，牛羊肥壮，一辆辆装满农林产品的汽车开住四面八方。

推出字幕：数年后………

283

庆祝“五一”的锣鼓社火、洋鼓洋号声响彻玉带河南岸。

从野狼窝通往县城的大路上，走来了朝阳矿的报喜队伍。

丁巧巧激情勃发地高擎着“朝阳铅锌矿”的巨幅大旗。

朝阳矿的报喜队伍一色蓝工装，铮光明亮的洋鼓洋号吹奏着“我们走在大路上”的雄壮旋律，生产科长雷钧夸张地上下舞动着指挥旗，神气活现地走在队伍的最前列。

显示生产高速发展和捐建一所希望小学的宣传车一辆接着一辆。

桃改坐在一辆宣传车的驾驶室里，踌躇满志地感受着这一切喜庆的氛围。

洋鼓洋号声吸引了一大批围观的人群。

284

玉带河北岸也响起了喧天的锣鼓声。

从卧牛坡通往县城的大路上，走来了一列农民装束的报喜队伍。

杏叶豪情洋溢，高擎着“秦牛农林商股份有限公司”的巨幅大旗。

秦牛农林商股份有限公司的报喜队伍一色的白短褂，锣鼓队在一丈余大鼓的统领下，数十面小鼓齐声响应，总指挥陈明把个小红槌舞得眼花缭乱，众鼓奋力，一时山呼海啸，地动山摇。

表达丰收喜悦心情的社火、芯子构思奇特，争奇斗艳。

队伍后面的小客车里，喜气洋洋地坐着梁栋、秦大叔、桃母等老人们，榆叶关切地给他们分发着糖果、麻花和饮料。

秦牛农林商股份有限公司的报喜队自然也吸引了一大批跟着看热闹的人流。

285

两支工农报喜队终于在县城相遇了。

象是为了赌气，两支报喜队都要争着第一个进城，挤在一起，各不相让。

看热闹的人流围了上去，进入县城的交通即刻被堵塞了。

象是为了赌气，工农两支报喜队立时摆开了“战场”。

雷钧丢剥了上衣，把个指挥旗舞得呼呼山响。

洋鼓洋号队的乐手们瞪圆了两眼，鼓圆了两腮，拿出了看家本领。

丁巧巧有力地挥动着大旗，为己方加油鼓劲。

陈明也丢剥了上衣，把一对小红槌舞得上下翻飞。

锣鼓队的男女鼓手们，舞槌踢腿，绕起了“十八阵”、“十八花”等阵式。

杏叶也奋力挥舞着大旗，为己方鼓劲加油。

两支工农报喜队争强斗胜，却让看热闹的人开了眼界，叫好声、欢呼声一浪接过一浪。

桃改发现队伍不见前进，下车一看，见两支队伍争强斗胜各不相让，一下生了气。

桃改大步流星走了上去，一把夺过雷钧手中指挥旗，训斥道：“撤，撤！把路让开，让秦牛的兄弟先行！”

这一下折了雷钧的兴，怒睁两眼：“让开？为啥？为啥？！”

桃改眼睛比雷钧睁的还大：“叫你撤你就撤，别废话！”

丁巧巧一见桃改真的发了火，乖巧地放下旗，示意众人偃旗息鼓。

杏叶一见朝阳矿让出一条道来，毫不领情，大旗一挥，引得锣鼓队群声欢呼，锣鼓声更加响亮。

眼看着秦牛报喜队得意洋洋擦身而过，朝阳报喜队如遭霜打，一个个灰溜溜的。

秦牛报喜队的社火，芯子在欢呼声中徐徐开了过去。

坐在小客车中的榆叶，蓦地发现朝阳报喜队一个个灰溜溜和桃改恼怒的样子，觉察情况有变，示意司机开上前去。

梁栋也敏锐地觉察到了。

小客车鸣叫着穿过社火、芯子，来到锣鼓队跟前。

陈明见榆叶、梁栋下了车，喜形于色地叫道：“董事长，董事长……”

榆叶忙制止：“什么董事长，给你叮咛过多少遍了，叫榆叶。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陈明又来了兴致：“嗨，刚才大大的给你出了一口气，咱们的锣鼓队硬是把朝阳矿的洋鼓洋号队挤跑咧！”

榆叶生了气：“你是给我出了气？你是给我丢了人！”

陈明如被兜头泼了一瓢冷水，半晌反不上话来。

杏叶辩解道：“他们又是洋鼓洋号，又是捐建希望小学，这不是有意压咱们？我都气得牙根痛！”

榆叶：“说这样没格调的话，我都替你害臊。都啥年月了，还赌那些小家子气，就不能看大些，看远些？！捐建希望小学，那是造福后代子孙的好事情，我盼不得大家多捐些、多建些。这件事，朝阳走在了我们的前边，我们应该向他们学习。”

杏叶悟出了自己的过错，脸红着低下了头。

榆叶郑重地：“今后，凡是遇到朝阳矿，不，不管遇到什么单位，我们都要以礼相待，该相让的相让，该相助的相助！”

梁栋敬佩地注视着今非昔比、志向逐渐高远的榆叶。

 286

整个西秦县城，鞭炮声，锣鼓声，洋鼓洋号声响彻云天。

县政府门前的广场上，耍社火、高跷、狮子，龙船、芯子、旱马的队伍，将喜庆的氛围推向沸腾的顶点。

苏亦民与县上的各级领导们以茶代酒，招待八方来客，与民同乐。夜晚，焰火映红了西秦县，映红了玉带河……

 287

一辆小车奔驰在凤凰山中的盘旋山道上。

桃改熟练地操纵着方向盘，柳枝身穿风衣，被窗外绮丽的秋景深深吸引住了。

柳枝热情地向窗外伸出手，象要揽住拂拂的秋风，感叹地：“桃改，我又象回到了天真烂漫的少女时代，过去的一切仿佛都是一场噩梦……”

看她天真稚气的样子，桃改忍不住笑了。

柳枝：“桃改，也带我和你一块干事业吧，外面的事儿多精彩，我一个人整天呆在家里，快要闷死了。”

桃改又忍不住笑了：“你呀，真象个孩子，只知道外面的事儿精彩，就不知道外面的事儿让人烧心、挠头。”

柳枝头歪在桃改肩上，嗔道：“我是从苦难中走过来的，还怕烧心、挠头？要烧心咱俩一块烧，要挠头咱俩一块挠……”

桃改又笑了：“行了行了，我求求你了好老婆，千万莫要使小性子。自从咱俩订了娃娃亲，我桃改就从心里暗暗发誓，要叫你过上舒心的好日子，不管遇到什么挫折和困难，我桃改的这个誓言从来没有变。现在好了，人有志再加上老天爷帮忙，终于实现了我的诺言，你也该舒舒坦坦过几天好日子了。”

柳枝忧愁地：“桃改，不是我柳枝不知足，你在外面忙，我一人在家享清福，总觉得心里虚虚的，空落落的。”

桃改哈哈大笑：“有什么虚虚的，空落落的？这个矿，还有存款，一切的一切，还不都是你说了算？你说给野狼窝修条路，咱就修条路；你说给山里人捐所小学，咱就捐所希望小学。今天希望小学落成典礼，人家热情邀请咱们参加，还要拍电视，你坚持要低姿态，不拍电视，咱就低姿态，谢绝拍电视。这不，本来一件脸上贴金应该大事张扬的光荣事儿，倒象做了亏心事见不得人，偷偷摸摸去参加，还不是你说了算。枝儿，不要杞人忧天倾，你还有大任务哩……”

柳枝不解：“大任务，什么大任务？”

桃改悄悄地：“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柳枝一张粉脸倏地红了，嗔道：“要生个女儿呢？”

桃改：“男女都一样，生个龙凤胎更好。”

柳枝：“怕把你美死啦！”

桃改放声畅笑。

288

小车载着欢乐，在山道上奔驰。

手机发出“嘀嘀”的叫声。

桃改接机，旋即脸露不悦，将手机扔给柳枝：“找你。”

柳枝接过，手机传出欧阳文彬的声音。

欧阳文彬画外音：“柳枝，一位归国华侨新近在市上办了一所民营‘实验中学’，人称‘贵族中学’，实行封闭式教育，师资相当雄厚，教学质量和生活环境都相当不错，当然啦，学费也相当高。咱们虽然离婚了，但对婉丽的培养，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婉丽的爷爷、奶奶也想把孩子接到城里好好培养……”

柳枝冷冷地：“请你转告婉丽的爷爷、奶奶，如何培养孩子，我会尽心尽力的！”

欧阳文彬还在说什么，柳枝毅然关上了手机。

桃改早就留心听着，见柳枝恼怒，关切地：“发生了什么事？”

柳枝心烦地：“他说市里新近办了一所‘实验中学’，人称什么‘贵族中学’，条件好得不得了，学费也高得不得了，还要把婉丽接去。”

桃改郑重地：“贵族中学好呀，别家孩子上得，咱婉丽也上得。”

柳枝生气地：“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他是在臊我们！”

桃改笑了：“我们也不是好臊的，就冲着这个臊，这个贵族中学我们婉丽是上定啦！”

柳枝：“对，就冲着这个臊，这个贵族中学不但婉丽要上，瑜瑜也要上！”

桃改轻蔑地：“应该让姓欧的明白，现在的桃改早己不是过去的桃改了！”

桃改一踩加速器，小车嗖地爬上了一个陡坡。

289

坡下，有一个小山村，村中间，披红挂彩，鹤立鸡群似地耸立着一所三层楼希望小学。

桃改心情顿悦，方向盘一打，小车嗖地驰向坡下的小山村。

小车飞奔着就要进入村口，忽地，路中间斜剌里跑过一只小鸡雏，桃改忙刹闸，一股惯性冲力使他俩险些撞着了车窗玻璃。

车轮怪叫着，把路面擦了一条深深的凹槽。

不知风险的小鸡雏却在车轮前不慌不忙踱起了步。

桃改下了车，抹了抹额头冷汗，自嘲地对虚惊一场的柳枝道：“你看看这小东西，还比你和我金贵哟！”

这时，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和热烈的锣鼓声响了起来，一群村民和盛装的小学生抬着“捐资办学，造福后代”的金字牌匾，象迎接贵宾似地向桃改和柳枝涌了过来。

桃改和柳枝的脸上立时浮上了笑容。

 290

桃改驾着小车奔驰在通往卧牛坡的公路上。

短短几年过去，卧牛坡己发生了天翻地复的变化，当年栽的果木己经成林，红果累垂，覆盖着一架架山梁。

车窗外，气派的“秦牛农林商股份公司”出现在眼际，沿路边的山沟沟里，一座座果品加工厂、乳品加工厂，中药材加工厂崛地而起。

自然，现今的桃改己不是当年偷偷摸摸满面羞色探母亲的桃改。桃改踌躇满志，驱车越过秦牛农林商股份公司大门时，将个喇叭按得谷鸣山应。

桃改驰着车，一路鸣叫着来到卧牛坡秦家门前。

 291

秦家，虽依旧是几年前的模样，但整个庭院屋舍收拾一新，摆着电视，电话等，瞎眼桃母慈眉善目，正守着收音机悠闲地听秦腔。

桃改放下手中礼品，含泪跪在了母亲面前：“娘………”

桃母猛一颤，但没有应声，一双哆嗦的手，在桃改脸上、身上抚摸着。

桃改抽噎地：“娘，我是专门接你回去的……”

桃母：“这么说，你混出个人样咧。”

桃改默然无语。

桃母：“娘听说你发了，修了路，捐了学堂。发了好，发了好，人生在世，不就图个发么，不就图个好日子么。”

桃改：“柳枝也盼着你回去。”

柳母沉吟半晌，叹了口气：“经过了这些年，娘也明白了不少，正如榆叶劝我的，男女感情间的事，确实有一种缘份，你打也打不散，拗也拗不过，想绑也绑不在一起，硬撮合在一起，也是别扭难受。你们既在一起，就要正正派派的过日子，娘不再拗你们，你们也莫要拗娘，娘在这过的很舒心。”

桃改痛心地叫道：“娘……”

桃母摇摇手：“改儿，不要再说了，人得讲良心，娘离不开榆叶，也离不开瑜瑜。”

桃改：“儿这次来，是想和榆叶商量，送瑜瑜到市里去上学。”

桃母顿时愕然：“送瑜瑜去市里上学？”

桃改：“城里的条件好，别把孩子的前途耽搁了。”

桃母正色道：“那得榆叶同意，他娘俩相依为命，半天也离不开，你不能拗她，人得讲良心。”

桃母拿起电话，拨了拨：“榆叶……”

榆叶的画外音：“娘……”

桃母把电话递给桃改：“你给她说，现在就说。”

桃改接过电话，嗫嚅地：“榆叶，我是桃改……”

秦牛农林商股份公司董事长办公室，接电话的榆叶神色顿变：“你……”

桃改：“市里新近办了一所民营实验中学，我考察过了，全封闭管理，生活和学习条件都相当优越，特别是外语全聘用外藉教师，我想同你商量，让瑜瑜到那里去上学。”

榆叶捂上话筒，思忖着。

桌旁的杏叶见姐姐眉头紧锁，关切地问：“姐，发生了啥事？”

榆叶：“桃改要接瑜瑜到市里去上学。”

杏叶：“不行，坚决不行，黄鼠狼给鸡拜年，我看他没安好心。”

桃改见榆叶半天不回应，无奈地：“你要不同意，那……那就算我没说。”

榆叶断然地：“我同意瑜瑜去市里上学。”

桃改大出意料。

杏叶叫道：“姐，你……”

榆叶郑重地：“孩子大啦，总不能老让他守在娘膝头，是该锻炼锻炼了。不过，瑜瑜还得由我送，不管他到那里，我都离不开他。”

 292

“实验中学”大礼堂灯火辉煌，豪华气派，开学典礼正在隆重热烈地进行。

贵宾席上，几位金发碧眼的外藉教师非常醒目。

榆叶和杏叶，桃改和柳枝，相隔不远坐在台下的座椅里。

榆叶、桃改、柳枝虽心怀芥蒂，但三人的神情都竭力表现得很恬和，唯有杏叶耿耿于色，毫无掩饰。

舞台上，节目主持人风度翩翩走到大红丝绒幕前：“下一个节目：‘爱的奉献’，由新学员演出。”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幕布慢慢拉开……

实验中学果然不同凡响，男同学一律蓝色西服，白色衬衣，红色领带。女同学则一律白衣蓝裙，好似天真烂漫的小天使。

已经长成小青年的桃瑜瑜与欧阳婉丽面似朝阳、桃花，手拉着手，肩并着肩，站在新学员中间，亲密无间地唱着：

这是心的呼唤，

这是爱的奉献，

这是人间的春风，

这是生命的源泉。

再没有心的荒原，

再没有爱的沙漠，

只身你望而却步，

幸福之花处处开放……

这突然出现的情景和场面，是榆叶、桃改、柳枝及杏叶所始料不及的，她（他）们的心里霎时奔涌出难以言叙的万般滋味。

掌声继续着……

歌声继续着：

啊……

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片爱，

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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