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双红：【你半生的故事】（短篇小说上）
你半生的故事【短篇小说上】
◎程双红
【作者简介】：程双红，又名程子君，笔名：程晓枫、程虫虫、梅映雪、梅虹影、龙飞等，生于八十年代，河南省周口市人。金牛座男子，以通透为理想，以简单为目标，人生信条为“一切看透，更要相信美好”。二十岁正式开始发表作品，青年作家.热爱音乐,武术，电影,旅行，写作十余年。诗歌、散文、小说等作品散见《河南日报》《芳草》《周口日报》《牛城晚报》《短小说》《中学生学习报》《文化周报》《精神文明报》《雪花》《现代家庭报》《扬子晚报》《青年作家》《人民日报》《长沙晚报》《吐鲁番》《青少年文学》《思维与智慧》《青年文摘》《青年博览》《报刊文摘》《37°女人》《小品文选刊》《传记·传奇文学选刊》《佛山文艺》等刊物，诗歌、散文、小说作品入选年度选本。著有长篇小说《血海浪花》《苍茫》《面包树上的女人》。
我端着这杯酒坐在你面前，你一定会感到意外，换做我，也会同样这么认为。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想泡你才和你搭讪的。我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来和你赴约的。
你一定纳闷，我们初次相逢，你也没刻意等我，我为什么说来赴约？
我和你的故事，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所以请允许我为你倒上一杯你最爱的爱尔兰威士忌。我知道你还没喝过这种酒，但我告诉你，在你28岁生日那天，你会一个人回到“如烟酒吧”，面对服务生的询问，你脑子里会想到这种酒。
喝酒的时候，你就会想到我，想到我们初次见面我和你讲得故事。等你喝完第一杯，也就十五分钟吧，我会穿着一件棕色的休闲西服坐在你的对面，就如今天一样。
对了，你的生日，不就是3天之后吗？别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你听我慢慢给你讲。
故事得从2012年7月21日开始说起——这个日子，你一定不陌生。你还记得北京有一次全城被淹吗？对，就是那天。
那天傍晚，我开车载着两个朋友去参加一个小型聚会，天上虽然下着雨，但并不大。我们谁也没料到三个小时之后，北京会水漫金山。
两个小时之后，我冒着大雨，开车送两位朋友回家，谁料车子就堵在一座立交桥的下坡上，再也开不过去了。
因为立交桥之下，已经有十几辆车都被水淹没了，救护车就停在桥头，我眼看着消防队员从水里背出来一位短发的女孩，她已经昏迷过去，生死未卜。
第二天看新闻才知道，那天夜里，被大雨带走生命的有数十人……
和大多数司机一样，我把车子丢在路上，扯着朋友进了几百米外的一家网吧。那年月，有个叫英雄联盟的游戏爆火。于是我们三人便在网吧里打了半宿的游戏。
第二天天明，水稍微退了一些，我才艰难的把车开了出来，送那两人回家之后，才返回的自己家。
2012年我有一只叫阿力的猫，普通的中华田园猫，是通过一个QQ群领养的。我一夜未归，有些担心它会孤独——其实也不至于，毕竟之前也有过整夜未归的经历。
我锁车之时，才发现轮胎瘪了。我回忆着，一定是轧过水坑的时候，不小心中了奖。从一楼爬到六楼，心情可谓暴躁抓狂，但我没料到回到了家，更抓狂的事在等着我。
真庆幸你不认识当年的我，因为那时候我有尚未确诊的狂躁症，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看到了什么呢？你一定猜不到——
阿力竟然把一坨猫屎拉在了我放在茶几的一本书上，嗯……应该是郭敬明的一本小说吧，我前一天晚上离家之前没看完的。
看到这坨屎，我登时炸了：阿力，你怎么回事，猫砂盆不会用吗？
我拎着猫来到阳台的猫砂盆，指着里面平平整整的猫砂道：你以为我买猫砂，是让你观赏用的？你之前不是用得很好，怎么突然就不用了？你知道人与猫和谐相处，保持干净卫生很重要吗？
阿力能感觉到我的愤怒，吓得趴在地板上不敢起来。
我看它这幅德行，也不忍心再责骂，于是又敲着猫砂盆强调道：以后一定要拉在里面，一定要，否则老子废了你！然而，它就像挑衅似的，第二天早上又把猫屎拉在了我睡前擦好的，准备约会去穿的皮鞋之上。
我掐着他的脖子，指着鞋面上的猫屎批评他，又把它拎到猫砂盆旁把前一天的课程重新讲了一遍，再次深入浅出的分析了这坨粑粑对我们的关系的严重伤害。
阿力一脸的无辜，在我给它上课的时候频频走神，丝毫没有改正错误的态度。
果然，第三天，一坨粑粑就出现在了我的餐桌上。
我当即就爆了，它感受到了我的愤怒，等我想找抓到它准备狠狠的教训一顿，它已经明白马上会发生的噩运，“嗷”的一声，一溜烟的钻进了床底下，让我逮不着它。
就当我去厨房找笤帚的时候，两个人敲响了我的家门，紧接着的一段谈话，彻底改变了我对阿力的看法。更改变了我的人生。
敲开门的两个男人，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他们两个像是警察打扮，但我却发现他们大檐帽的徽章却与警察不同。
“方舟先生你好，我们是507所的工作人员，这是我们的证件。”
我不知道507所属于哪个局子，但他们脸上的严峻让我意识到，我可能犯了什么事。
他们在沙发上坐定之后，面对着殷勤端茶倒水的我，脸上也是麻木的，他们没和我客套几句，就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蓝色的文件夹，里面全是表格、报告和照片。
“方舟先生，我们需要你的专业知识帮助我们。”孙群说，就是那个又黑又高的警察，“我们知道您是国内建模领域的专家，年少才俊，对于虚拟三维图像技术的掌握，已经跻身国际最高水平，所以，我们需要您帮忙看看这几张照片。”
孙群打开了文件夹，将三张照片递了过来。
我看到照片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哭笑不得。你猜怎么着，那照片都是猫屎——如果你不喜欢听那个字，我以后就用粑粑——不同颜色的猫粑粑！不同形状的猫粑粑！
我说，你们开什么玩笑？消遣我是么？猫粑粑有什么好看的！
孙群早就料到我会有这种反应，于是又掏出了十几张照片，将照片分成了三沓。他做分类的时候就看明白了，当时的震惊程度，怎么形容呢，就像是有人在我刚刚跑完十公里，浑身冒着热气的脊背上，泼了一杯清凉油。
孙群说：每沓照片的猫粑粑形状都是一样的，但他们却来自于世界各地不同的猫，而且是这些猫在最近三天拉出来的。也就是说，全世界的猫，这三天拉出来的猫屎，形状都是相同的。
你一定觉得不可思议。我拿出他们今天的猫屎图片，来到刚才阿力留下的那坨便便旁边一对比——果真一模一样啊，虽然颜色不同，但体型大小、纹路、螺旋角度，哪怕是一些细小的纹路，都像是一个模子生产出来的……
孙群说：全世界的猫自大雨之后都反常的拉出了相同的猫屎，这绝非偶然，一定是某些地方出了问题。有相当一部分动物学的专家表示，这是猫在相互传递某种信息——类似于某种集体无意识行为，也可能是某种仪式——只是我们看不懂他们想表达什么。
于是，他们就找到了我。
我简单收拾了行李——我以为两三天就回来了，后来我才知道我大错特错。我随着孙群去了507研究所——一个国安局下属的神秘部门，研究一切超出科学解释范畴的事物。对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507所汇集了来自全国的特异功能者，而那边，则是科学界的顶级大咖们汇聚一堂。
每个人都是华人圈里的顶尖的文学家、艺术家、语言学家、生物学家、物理学家、历史学家、符号学家……，基本囊括了与文字信息有关的方方面面。我从中看到了不少熟悉面孔，虽然我对理论学科的发展并不太关注，但他们当中的人名，当时听来都是如雷贯耳的——有中科院的院士，有享受国务院津贴的顶级科学家，有生物学领域卓有建树的大奖者，还有从国外特意回来的诺贝尔奖获得者。
与他们相比，我就是个微末小卒，不值一提。但我却没有被忽视，才刚抵达，就被一群“老家伙”围在垓心，问东问西——我是这群人中唯一懂得3D建模的，所以大会选出来的突击小组中，也有我的一个名额。
突击小组的老大是一位理论物理学家，虽然没有获得诺奖，但确是中科院级别不低的领导，我们暂且叫他首席科学家吧。老家伙们太喜欢开会，有时候一个会能够从下午两点开到晚上十点，但坦诚讲，除了听的我耳朵起茧，领略了泰山北斗们高屋建瓴、信口开河的功力之外，于现实中的研究其实没有任何帮助。
于是夜里，往往是我自己在实验室里通过软件为猫的粑粑建模，以立体像素为单位，为猫粑粑建立一套模拟公式，寻找其中所蕴藏的纤毫规律。
有两只活猫被养在实验室里，它们的反应不像我的阿力那么愚蠢，它们似乎是能和人类进行沟通的。但是他们的喵喵叫我们听不懂——我在实验室中听说，世界上有种人可以听懂猫的语言，他们是猫语者，可惜507所没有这号人，因此给工作增加了许多困难。
未来的3个月里，我们的工作就是和这两只猫打交道。生物化学的科学家配好了可口的猫粮，兽医学专家亲自喂养，并计算着两只猫拉粑粑的时间。
那段时间，我对猫粑粑的期待，就像中学时候期待每天的放学铃声一样。
在我进入507所第七十四天的时候，研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我自己编写的建模软件破译了猫粑粑的模型，证明了当初某位语言学家的推测——猫粑粑是猫类向人类传递信息的一种方式，是一种立体语言。
怎么说呢，你可以理解成，那是他们的一种文字——只是不同于我们人类的文字，他们的文字是立体的，一坨粑粑里，其信息容量比大英博物馆的所有藏书还要“大”，这种大是抽象的，因为它储存的信息，可谓包罗万象。
如果不是我破译了他们的立体语言，我也不相信，原来猫竟然是这么伟大的一种动物。
其实研究过程远没有我跟你表述的这么顺利。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用数学的方法，根据坐标系分析法，从模型中提取出一组数字。
19806171030，19806171743。
我当时是惊喜的，因为很多科学家看到这组数字，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两个时间点——1980年6月17日10点30分；1980年6月17日17点43分。
大家表示费解，有些人开始质疑我的算法，从猫屎中怎么可能发现时间坐标？但这作为仅有的线索，大家还是从世界上浩如烟海的数据中，提炼了1980年6月17日发生的大事件，其中一件，就是当时国内著名的科学家彭加木在罗布泊区域走失，随后确定罹难，但科考队和搜救队在未来的几十年内始终找不到彭加木的尸骨。
巧合的是，彭加木在离开科考营地去寻找水源之前，留下的纸条上，写的时间就是10点30分。
这或许只是一个巧合，我们绝大部分人都这么认为。但是半个月后，又一组数字的出现，令老家伙们大跌眼镜。
39.6467227833,89.9437701155；40.223454，91.905649。
我们假设之前的数据为时间坐标，那这两组数据极像时空间坐标——果然，通过地图，我们加上北纬和东经之后，迅速确定了这两个地方，前者是罗布泊，后者是罗布泊周边的一个小城：库木库都克。
老家伙们震惊了：罗布泊，是当年彭加木带队科考的区域，而库木库都克则是彭加木最后失踪的区域。
你想象不到，当首席科学家将这两件事的重合之处汇报给大家的时候，会议室里那种安静程度。那种安静不是我们周围的这种安静，而是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前恐怖的静谧。但我知道，每个人的心中，都是翻江倒海的奔腾。
会议没开多久，就被突然闯入的几个人打断了，一人同首席科学家耳语一阵，首席科学家便离席而去。
后来我才知道，他去参加了国安局一场安全级别极高的会议，向某位首长做汇报。
通过软件发现的线索，我尝试着去绘制这些数字点，试图从中寻找新的突破。而这个时候，一些奇妙的画面在我脑海中不断闪现。
确切的是，它们都是自己浮出来的，就好像那是根源于我心中许久的记忆一样。
我看见了你。看见你的同时，一组时空数据跳了出来：116.61909,39.945758；201704112133。
没错，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酒吧，与第一次见面的时间点。
看见你的时候，我是困惑的，我当时并不知道，我看见了未来。因为当时的我还认为，这不可能是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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