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纪(冬)八
周景王十三年、鲁昭公十年【公元前532年】
春,正月,有星出于婺女。【今本竹书纪年】
郑裨灶言于子产曰:“七月戊子,晋君将死。今兹岁在颛顼之虚,姜氏、任氏实守其地。居其维首,而有妖星焉,告邑姜也。邑姜,晋之妣也。天以七纪。戊子,逢公以登,星斯于是乎出。吾是以讥之。”
蔡灵侯、宋平公、郑简公朝于晋。蔡侯谓叔向曰:“子亦奚以语我?”对曰:“蔡言地计众,不若宋、郑。其车马衣裘侈于二国,诸侯其有图蔡者乎?”处期年,荆伐蔡而残之。【说苑.权谋】
齐惠栾、高氏皆耆酒,信内多怨,强于陈、鲍氏而恶之。
夏,有告陈桓子(田无宇)曰:“子旗(栾施)、子良将攻陈、鲍。”亦告鲍氏。桓子授甲而如鲍氏,遭子良醉而骋,遂见文子,则亦授甲矣。使视二子,则皆从饮酒。桓子曰:“彼虽不信,闻我授甲,则必逐我。及其饮酒也,先伐诸?”陈、鲍方睦,遂伐栾、高氏。子良曰:“先得公,陈、鲍焉往?”遂伐虎门。
晏平仲端委立于虎门之外,四族召之,无所往。其徒曰:“助陈、鲍乎?”曰:“何善焉?”“助栾、高乎?”曰:“庸愈乎?”“然则归乎?”曰:“君伐,焉归?”公召之而后入。公卜使王黑以灵姑钅率,吉,请断三尺焉而用之。
四月,日蚀。【史记.十二诸侯年表】
五月,庚辰,战于稷,栾、高败,又败诸庄。国人追之,又败诸鹿门。栾施、高强来奔鲁。陈、鲍分其室。【公羊传】、【穀梁传】
栾氏、高氏欲逐田氏、鲍氏,田氏、鲍氏先知而遂攻之。高强曰“先得君,田、鲍安往?”遂攻虎门。二家召晏子,晏子无所从也。从者曰:“何为不助田、鲍?”晏子曰:“何善焉,其助之也。”“何为不助栾、高?”曰:“庸愈于彼乎?”门开,公召而入。栾、高不胜而出,田桓子欲分其家,以告晏子。
晏曰:“不可!君不能饬法,而群臣专制,乱之本也。今又欲分其家,利其货,是非制也。子必致之公。且婴闻之,廉者,政之本也;让者,德之主也。栾、高不让,以至此祸,可毋慎乎!廉之谓公正,让之谓保德,凡有血气者,皆有争心,怨利生孽,维义可以为长存。且分争者不胜其祸,辞让者不失其福,桓子曰:“善。”尽致之公,而请老于莒。【晏子春秋.内篇杂下】
晏子谓桓子:“必致诸公。让,德之主也,让之谓懿德。凡有血气,皆有争心,故利不可强,思义为愈。义,利之本也,蕴利生孽。姑使无蕴乎!可以滋长。”桓子尽致诸公,而请老于莒。
桓子召子山,私具幄幕、器用、从者之衣屦,而反棘焉。子商亦如之,而反其邑。子周亦如之,而与之夫于。反子城(公子固)、子公(公子铸)、公孙捷,而皆益其禄。凡公子、公孙之无禄者,私分之邑。国之贫约孤寡者,私与之粟。曰:“《诗》云:'陈锡载周’,能施也,桓公是以霸。”公与桓子莒之旁邑,辞。穆孟姬为之请高唐,陈氏始大。
秋,七月,平子(季孙意如)、叔弓、仲孙貜帅师伐莒,取郠,献俘,始用人于亳社。【公羊传】、【穀梁传】
臧武仲(臧孙纥)在齐,闻之,曰:“周公其不飨鲁祭乎!周公飨义,鲁无义。《诗》曰:'德音孔昭,视民不佻。’佻之谓甚矣,而壹用之,将谁福哉?”
戊子,晋平公薨,子昭公夷立。【公羊传】、【穀梁传】、【今本竹书纪年】、【史记.晋世家】、【史记.十二诸侯年表】
郑简公如晋,及河,晋人辞之。游吉遂如晋。九月,叔孙婼、齐国弱、宋华定、卫北宫喜、郑罕虎、许人、曹人、莒人、邾人、薛人、杞人、小邾人如晋,葬平公也。【公羊传】、【穀梁传】
郑子皮(罕虎)将以币行。子产曰:“丧焉用币?用币必百两,百两必千人,千人至,将不行。不行,必尽用之。几千人而国不亡?”子皮固请以行。既葬,诸侯之大夫欲因见新君。叔孙昭子曰:“非礼也。”弗听。叔向辞之,曰:“大夫之事毕矣。而又命孤,孤斩焉在衰绖之中。其以嘉服见,则丧礼未毕。其以丧服见,是重受吊也。大夫将若之何?”皆无辞以见。子皮尽用其币,归,谓子羽曰:“非知之实难,将在行之。夫子知之矣,我则不足。《书》曰:'欲败度,纵败礼。’我之谓矣。夫子知度与礼矣,我实纵欲而不能自克也。”
昭子(叔孙婼)至自晋,大夫皆见。高强见而退。昭子语诸大夫曰:“为人子,不可不慎也哉!昔庆封亡,子尾多受邑而稍致诸君,君以为忠而甚宠之。将死,疾于公宫,辇而归,君亲推之。其子不能任,是以在此。忠为令德,其子弗能任,罪犹及之,难不慎也?丧夫人之力,弃德旷宗,以及其身,不亦害乎?《诗》曰:'不自我先,不自我后。’其是之谓乎!”
冬,十有二月,宋平公薨,子元公佐立。【公羊传】、【穀梁传】、【史记.宋微子世家】、【史记.十二诸侯年表】
宋公佐之所造不阳族戈。【宋公佐戈】
初,元公恶寺人柳。欲杀之。及丧,柳炽炭于位,将至,则去之。比葬,又有宠。
叶公诸梁问乐王鲋曰:“晋大夫赵文子为人何若?”对曰:“好学而受规谏。”叶公曰:“疑未尽之矣。”对曰:“好学!智也;受规谏,仁也。江出汶山,其源若瓮口,至楚国,其广十里,无他故,其下流多也。人而好学受规谏,宜哉其立也。”【新序.杂事四】
孔子少居鲁,衣逢掖之衣;长居宋,冠章甫之冠。【礼记.儒行】
二十岁,仕于鲁,为委吏,子鲤生。【阙里志.年谱】
孔子尝为委吏矣,曰:'会计当而已矣。’【孟子.万章下】
孔子一岁而生伯鱼。鱼之生也,荣君之贶,故因以名曰鲤,而字伯鱼。【孔子家语.本姓解】
伯鱼之生适有馈孔子鱼者,嘉以为瑞,故名鲤,字伯鱼。【太平御览.935】
文子问曰:“古之王者,以道邪天下,为之奈何?”老子曰:“执一无为,因天地与之变化,天下大器也,不可执也,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执一者,见小也,小故能成其大也,无为者,守静也,守静能为天下正,处大,满而不溢,居高,贵而无骄,处大不溢,盈而不亏,居上不骄,高而不危,盈而不亏,所以长守富也,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富贵不离其身,禄及子孙,古之王道其于此矣。【文子.道德】
文子问曰:“王道有几?”老子曰:“一而已矣。”文子曰:“古有以道王者,有以兵王者,何其一也?”曰:“以道王者德也,以兵王者亦德也。用兵有五:有义兵,有应兵,有忿兵,有贪兵,有骄兵。诛暴救弱谓之义,敌来加己不得已而用之谓之应,争小故不胜其心谓之忿,利人土地,欲人财货谓之贪,恃其国家之大,矜其人民之众,欲见贤于敌国者谓之骄。义兵王,应兵胜,恣兵败,贪兵死,骄兵灭,此天道也。”【文子.道德】
文子问德?老子曰:“畜之养之,遂之长之,兼利无怿,与天地合,此之谓德。”“何谓仁?”曰:“为上不矜其功,为下不羞其病,大不矜,小不偷,兼爱无私,久而不衰,此之谓仁也。”“何谓义?”曰:“为上则辅弱,为下则守节,达不肆意,穷不易操,一度顺理,不私枉桡,此之谓义也。”“何谓礼?”曰:“为上则恭严,为下则卑敬,退让守柔,为天下雌,立于不敢,设于不能,此之谓礼也。故修其德则下从令,修其仁则下不争,修其义则下平正,修其礼则下尊敬,四者既修,国家安宁。故物生者道也,长者德也,爱者仁也,正者义也,敬者礼也。不畜不养,不能遂长,不慈不爱,不能成遂,不正不匡,不能久长,不敬不宠,不能贵重。故德者民之所贵也,仁者民之所怀也,义者民之所畏也,礼者民之所敬也,此四者,文之顺也,圣人之所以御万物也。君子无德则下怨,无仁则下争,无义则下暴,无礼则下乱,四经不立,谓之无道,无道不亡者,未之有也。”【文子.道德】
周景王十四年、鲁昭公十一年【公元前531年】
春,王二月,叔弓如宋,葬平公也。【公羊传】、【穀梁传】
景王问于苌弘曰:“今兹诸侯,何实吉?何实凶?”对曰:“蔡凶。此蔡侯般弑其君之岁也,岁在豕韦,弗过此矣。楚将有之,然壅也。岁及大梁,蔡复,楚凶,天之道也。”【史记.管蔡世家】、【史记.楚世家】
伍举献谋曰:“蔡般怙恶已久,忘其罪矣。若往讨,彼反有词,不如诱而杀之。”灵王从其计。乃托言巡方,驻军于申地,使人致币于蔡,请灵公至申地相会。使人呈上国书,蔡侯启而读之,略云:寡人愿望君侯之颜色,请君侯辱临于申。不腆之仪,预以犒从者。【东周列国志.69】
楚灵王在申,召蔡灵侯。灵侯将往,蔡大夫公孙归生曰:“王贪而无信,唯蔡于感,今币重而言甘,诱我也,不如无往。”蔡侯不可。
夏,四月,丙申,楚灵王伏甲而飨蔡侯于申,醉而执之。丁巳,杀之,刑其士七十人。【公羊传】、【穀梁传】
楚公子弃疾帅师围蔡。【公羊传】、【穀梁传】
灵王既立,申、息不慭。王败蔡灵侯於吕,命申人室出,取蔡之器。执事人夹蔡人之军门,命人毋敢徒出。申成公溡其子虎未畜发,命之遣。虎三徒出,执事人止之。虎乘一外车驷马,告执事人:“小人幼,不能以它器。得此车,又不能驭之以归。命以其策归。”执事人许之。虎秉策以归,至彀澨,又弃其策焉。成公惧其有取焉,而逆之,京疆为之怒:“举邦尽获,汝独无得!”虎不答。又为之怒,虎答曰:“君为王臣,王将坠邦,弗能止,而又欲得焉?”成公与虎归,为客。【上博楚简.灵王遂申】
韩宣子(韩起)问于叔向曰:“楚其克乎?”对曰:“克哉!蔡侯获罪于其君,而不能其民,天将假手于楚以毙之,何故不克?然肸闻之,不信以幸,不可再也。楚王奉孙吴以讨于陈,曰:'将定而国。’陈人听命,而遂县之。今又诱蔡而杀其君,以围其国,虽幸而克,必受其咎,弗能久矣。桀克有緍以丧其国,纣克东夷而陨其身。楚小位下,而亟暴于二王,能无咎乎?天之假助不善,非祚之也,厚其凶恶而降之罚也。且譬之如天,其有五材而将用之,力尽而敝之,是以无拯,不可没振。”
蔡世子洧,自其父发驾之后,旦晚使谍者探听。忽报蔡侯被杀,楚兵不日临蔡,世子有即时纠集兵众,授兵登埤。楚兵至,围之数重。公孙归生曰:“蔡虽久附于楚,然晋、楚合成,归生实与载书。不若遣人求救于晋,傥惠顾前盟,或者肯来相援。”世子洧从其计,募国人能使晋者。蔡洧之父蔡略,从蔡侯于申,在被杀七十人之中。洧欲报父雠,应募而出,领了国书,乘夜缒城北走,直达晋国,来见晋昭公,哭诉其事。【东周列国志.69】
五月,甲申,鲁夫人齐归薨。【公羊传】、【穀梁传】
大蒐于比蒲,非礼也。【公羊传】、【穀梁传】
孟僖子(仲孙貜)会邾庄公,盟于祲祥,修好,礼也。【公羊传】、【穀梁传】
泉丘人有女梦以其帷幕孟氏之庙,遂奔僖子,其僚从之。盟于清丘之社,曰:“有子,无相弃也。”僖子使助薳氏之簉。反自祲祥,宿于薳氏,生懿子及南宫敬叔于泉丘人。其僚无子,使字敬叔。
楚师在蔡,晋荀吴谓韩宣子(韩起)曰:“不能救陈,又不能救蔡,物以无亲,晋之不能,亦可知也已!为盟主而不恤亡国,将焉用之?”
秋,晋韩起、齐国弱、鲁季孙意如、宋华亥、卫北宫佗、郑罕虎、曹人、杞人,会于厥慭,谋救蔡也。【穀梁传】
鲁季孙隐如会晋韩起、齐国酌、宋华亥、卫北宫佗、郑轩虎、曹人、杞人于屈银。【公羊传】
郑子皮(罕虎)将行,子产(公孙侨)曰:“行不远。不能救蔡也。蔡小而不顺,楚大而不德,天将弃蔡以壅楚,盈而罚之。蔡必亡矣,且丧君而能守者,鲜矣。三年,王其有咎乎!美恶周必复,王恶周矣。”晋人使狐父请蔡于楚,弗许。
韩起言及救蔡之事,各国大夫人人伸舌,个个摇首,没一个肯担当主张的。韩起曰:“诸君畏楚如此,将听其蚕食乎?倘楚兵由陈、蔡渐及诸国,寡君亦不敢与闻矣。”众人面面相觑,莫有应者。时宋国右师华亥在会,韩起独谓华亥曰:“盟宋之役,汝家先右师实倡其谋,约定南北弭兵,有先用兵者,各国共伐之。今楚首先败约,加兵陈、蔡,汝袖手不发一言,非楚无信,乃尔国之欺谩也。”
华亥觳觫对曰:“下国何敢欺谩,得罪主盟?但蛮夷不顾信义,下国无如之何耳!今各国久弛武备,一旦用兵,胜负未卜。不若遵弭兵之约,遣一使为蔡请宥,楚必无辞。”韩起见各国大夫俱有惧楚之意。料救蔡一事,鼓舞不来,乃商议修书一封,遣大夫狐父,迳至申城,来见楚灵王。蔡洧见各国不肯发兵救蔡,号泣而去。
狐父到申城将书呈上,灵王拆书看之,略云:日者,宋之盟,南北交见,本以弭兵为名。虢之会,再申旧约,鬼神临之。寡君率诸侯恪守成言,不敢一试干戈。今陈、蔡有罪,上国赫然震怒,兴师往讨,义愤所激,聊以从权。罪人既诛,兵犹未解,上国其何说之辞?诸国大夫执政,皆走集敝邑,责寡君以拯溺解纷之义,寡君愧焉!犹惧以征发师徒,自干盟约,遣下臣起合诸大夫共此尺书,为蔡请命。倘上国惠顾前好,存蔡之宗庙,寡君及同盟,咸受君赐,岂惟蔡人。
书末,宋、齐各国大夫,俱署有名字。灵王览毕笑曰:“蔡城旦暮且下,汝以空言解围,以三尺童子待寡人耶?汝去回复汝君,陈、蔡乃孤家属国,与汝北方无与,不劳照管。”狐父再欲哀恳,灵王遽起身入内,亦无片纸回书。狐父怏怏而回。晋君臣虽则恨楚,无可奈何。【东周列国志.69】
单子(单成公)会韩宣子于戚,视下言徐。叔向曰:“单子其将死乎!朝有著定,会有表,衣有禬,带有结。会朝之言,必闻于表著之位,所以昭事序也。视不过结、禬之中,所以道容貌也。言以命之,容貌以明之,失则有阙。今单子为王官伯,而命事于会,视不登带,言不过步,貌不道容,而言不昭矣。不道,不共;不昭,不从。无守气矣。”
九月,己亥,鲁葬小君齐归,昭公不戚。【公羊传】、【穀梁传】
夫人之不命于天子,自鲁昭公始也。外宗为君夫人,犹内宗也。【礼记.杂记下】
晋士之送葬者,归以语史赵。史赵曰:“必为鲁郊。”侍者曰:“何故?”曰:“归,姓也,不思亲,祖不归也。”叔向曰:“鲁公室其卑乎?君有大丧,国不废蒐。有三年之丧,而无一日之戚。国不恤丧,不忌君也。君无戚容,不顾亲也。国不忌君,君不顾亲,能无卑乎?殆其失国。”
蔡洧回至蔡国,被楚巡军所获,解到公子弃疾帐前。弃疾胁使投降,蔡洧不从,乃囚于后军。弃疾知晋救不至,攻城益力。归生曰:“事急矣!臣当拚一命,迳往楚营,说之退兵。万一见听,免至生灵涂炭。”世子有曰:“城中调度,全赖大夫,安可舍孤而去?”归生对曰:“殿下若不相舍,臣子朝吴可使也。”世子召朝吴至,含泪遣之。
朝吴出城往见弃疾,弃疾待之以礼。朝吴曰:“公子重兵加蔡,蔡知亡矣。然未知罪之在也。若以先君般失德,不蒙赦宥,则世子何罪?蔡之宗社何罪?幸公子怜而察之!”弃疾曰:“吾亦知蔡无灭亡之道,但受命攻城,若无功归报,必得罪矣。”朝吴曰:“吴更有一言,请屏左右。”弃疾曰:“汝第言之,吾左右无妨也。”
朝吴曰:“楚王得国非正,公子宁不知之?凡有人心,莫不怨愤!又内竭脂膏于土木,外竭筋骨于干戈,用民不恤,贪得无厌,昔岁灭陈,今复诱蔡。公子不念君仇,奉其驱使,怨黩方作,公子将分其半矣!公子贤明著誉,且有'当璧’之祥,楚人皆欲得公子为君,诚反戈内向,诛其弑君虐民之罪,人心响应,谁能为公子抗者!孰与事无道之君,敛万民之怨乎?公子倘幸听愚计,吴愿率死亡之余,为公子先驱。”弃疾怒曰:“匹夫敢以巧言离间我君臣!本该斩首,姑寄汝头于颈上,传语世子,速速面缚出降,尚可保全余喘也。”叱左右牵朝吴出营。【东周列国志.69】
朝吴还入城中,述弃疾之语。世子有曰:“国君死社稷,乃是正理。某虽未成丧嗣位,然既摄位守国,便当与此城相为存亡,岂可屈膝雠人,自同奴隶乎?”于是固守益力。自夏四月围起,直至冬十一月,公孙归生积劳成病,卧不能起。城中食尽,饿死者居半。守者疲困,不能御敌。楚师蚁附而上,城遂破。世子端坐城楼,束手受缚。弃疾入城,抚慰居民;将世子有上了囚车,并蔡洧解到灵王处报捷。以朝吴有当璧之言,留之不遣。未几,归生死,朝吴遂留事弃疾。【东周列国志.69】
冬,十一月,丁酉,楚师灭蔡,执蔡世子友以归,用之。【公羊传】、【穀梁传】
楚灵王灭蔡,用隐大子于冈山。申无宇曰:“不祥。五牲不相为用,况用诸侯乎?王必悔之。”【史记.楚世家】、【史记.管蔡世家】
王驾已回郢,梦有神人来谒,自称九冈山之神,曰:“祭我,我使汝得天下。”既觉大喜。遂使驾至九冈山。适弃疾捷报到,即命取世子有充作牺牲,杀以祭神。申无宇谏曰:“昔宋襄用鄫子于次睢之社,诸侯叛之。王不可蹈其覆辙。”灵王曰:“此逆般之子,罪人这后,安得比于诸侯?正当六畜用之耳。”申无宇退而叹曰:“王汰虐已甚,其不终乎!”遂告老归田,去讫。
蔡洧见世子被杀,哀泣三日。灵王以为忠,乃释而用之。蔡洧之父,先为灵王所杀,阴怀复仇之志,说灵王曰:“诸侯所以事晋而不事楚者,以晋近而楚远也。今王奄有陈、蔡,与中华接壤,若高广其城,各赋千乘,以威示诸侯,四方谁不畏服?然后用兵吴、越,先服东南,次图西北,可以代周而为天子。”灵王悦其谀言,日渐宠用。于是重筑陈、蔡之城,倍加高广,即用弃疾为蔡公,以酬其灭蔡之功,又筑东西二不羹城,据楚之要害。自以天下莫强于楚,指顾可得天下。
召太卜将守龟卜之,问:“寡人何日为王?”太卜曰:“君既已称王矣,尚何问?”灵王曰:“楚、周并立,非真王也。得天下者,方为真王耳。”太卜爇龟,龟裂。太卜曰:“所占无成。”灵王掷龟于地,攘臂大呼曰:“天乎,天乎!区区天下,不肯与我,生我熊虔何用?”蔡洧奏曰:“事在人为耳,彼朽骨者何知。”灵王乃悦。【东周列国志.69】
康王即世,孺子王即位。灵王为令尹,令尹会赵文子及诸侯之大夫,盟于虢。孺子王即世,灵王即位。灵王先起兵,会诸侯于申,执徐公,遂以伐徐,克赖、朱邡,伐吴,为南怀之行,县陈、蔡,杀蔡灵侯。【清华简.系年十八】
十二月,单成公卒,子穆公旗立。
楚灵王城陈、蔡、不羹。使弃疾为蔡公。王问于申无宇曰:“弃疾在蔡,何如?”对曰:“择子莫如父,择臣莫如君。郑庄公城栎而置子元焉,使昭公不立。齐桓公城谷而置管仲焉,至于今赖之。臣闻五大不在边,五细不在庭。亲不在外,羁不在内,今弃疾在外,郑丹在内。君其少戒。”王曰:“国有大城,何如?”对曰:“郑京、栎实杀曼伯,宋萧、亳实杀子游,齐渠丘实杀无知,卫蒲、戚实出献公,若由是观之,则害于国。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君所知也。”
灵王城陈、蔡、不羹,使仆夫子皙问于范无宇,曰:“吾不服诸夏而独事晋何也,唯晋近我远也。今吾城三国,赋皆千乘,亦当晋矣。又加之以楚,诸侯其来乎?”对曰:“其在志也,国为大城,未有利者。昔郑有京、栎,卫有蒲、戚,宋有萧、蒙,鲁有弁、费,齐有渠丘,晋有曲沃,秦有征、衙。叔段以京患庄公,郑几不克,栎人实使郑子不得其位。卫蒲、戚实出献公,宋萧、蒙实弑昭公,鲁弁、费实弱襄公,齐渠丘实杀无知,晋曲沃实纳齐师,秦征、衙实难桓、景,皆志于诸侯,此其不利者也。
且夫制城邑若体性焉,有首领股肱,至于手拇毛脉,大能掉小,故变而不勤。地有高下,天有晦明,民有君臣,国有都鄙,古之制也。先王惧其不帅,故制之以义,旌之以服,行之以礼,辩之以名,书之以文,道之以言。既其失也,易物之由。夫边境者,国之尾也,譬之如牛马,处暑之既至,虻维虫之既多,而不能掉其尾,臣亦惧之。不然,是三城也,岂不使诸侯之心惕惕焉。”
子晳复命,王曰:“是知天咫,安知民则?是言诞也。”右尹子革侍,曰:“民,天之生也。知天,必知民矣。是其言可以惧哉!”三年,陈、蔡及不羹人纳弃疾而弑灵王。【国语.楚语上】
昔楚灵王问范无宇曰:“我欲大城陈、蔡、叶与不羹,赋车各千乘焉,亦足以当晋矣,又加之以楚,诸侯其来朝乎?”范无宇曰:“不可。臣闻大都疑国,大臣疑主,乱之媒也。都疑则交争,臣疑则并令,祸之深者也。今大城陈、蔡、叶与不羹,或不充,不足以威晋;若充之以资财,实之以重禄之臣,是轻本而重末也。臣闻'尾大不掉,末大必折’,此岂不施威诸侯之心哉?然终为楚国大患者,必此四城也。”灵王弗听,果城孙、蔡、叶与不羹,实之以兵车,充之以大臣。是岁也,诸侯果朝。居数年,陈、蔡、叶与不羹或奉公子弃疾内作难,楚国云乱,王遂死於乾溪于守亥之井。【新书.大都】
楚灵王居千里之地,享百邑之国,不先仁义而尚道德,怀奇伎,口口口,口阴阳,合物恡,作乾溪之台,立百仞之高,欲登浮云,窥天文,然身死于弃。【新语.怀虑】
河水赤于龙门三里。【古本竹书纪年】、【今本竹书纪年】、【水经.河水注】
二十一岁,为乘田吏。【阙里志.年谱】
孔子尝为委吏矣,曰:'会计当而已矣。’尝为乘田矣,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孟子.万章下】
孔子贫且贱。及长,尝为季氏史,料量平;尝为司职吏而畜蕃息。【史记.孔子世家】
楚巫微导裔款以见景公,侍坐三日,景公说之。楚巫曰:“公,明神之主,帝王之君也。公即位十有七年矣,事未大济者,明神未至也。请致五帝,以明君德。”景公再拜稽首。楚巫曰:“请巡国郊以观帝位。”至于牛山而不敢登,曰:“五帝之位,在于国南,请斋而后登之。”公命百官供斋具于楚巫之所,裔款视事。
晏子闻之而见于公曰:“公令楚巫斋牛山乎?”公曰“然。致五帝以明寡人之德,神将降福于寡人,其有所济乎?”晏子曰:“君之言过矣!古之王者,德厚足以安世,行广足以容众,诸侯戴之,以为君长,百姓归之,以为父母。是故天地四时和而不失,星辰日月顺而不乱,德厚行广,配天象时,然后为帝王之君,明神之主。古者不慢行而繁祭,不轻身而恃巫。今政乱而行僻,而求五帝之明德也?弃贤而用巫,而求帝王之在身也?夫民不苟德,福不苟降,君之帝王,不亦难乎!惜乎!君位之高,所论之卑也。”
公曰:“裔款以楚巫命寡人曰:'试尝见而观焉。’寡人见而说之,信其道,行其言。今夫子讥之,请逐楚巫而拘裔款。”晏子曰:“楚巫不可出。”公曰:“何故?”对曰:“楚巫出,诸侯必或受之。公信之,以过于内,不知;出以易诸侯于外,不仁。请东楚巫而拘裔款。”公曰:“诺。”故曰:送楚巫于东,而拘裔款于国也。【晏子春秋.内篇谏上】
晏子使楚,以晏子短,楚人为小门于大门之侧而延晏子.晏子不入,曰:“使狗国者,从狗门入;今臣使楚,不当从此门入。”傧者更道从大门入,见楚王.王曰:“齐无人耶?”晏子对曰:“临淄三百闾,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继踵而在,何为无人?”王曰:“然则子何为使乎?”晏子对曰:“齐命使,各有所主,其贤者使使贤王,不肖者使使不肖王。婴最不肖,故直使楚矣。”【晏子春秋.内篇杂下】、【说苑.奉使】
景公使晏子于楚,楚王进橘,置削,晏子不剖而并食之。楚王曰:“当去剖。”晏子对曰:“臣闻之,赐人主之前者,瓜桃不削,橘柚不剖.今者万乘无教令,臣故不敢剖;不然,臣非不知也。”【晏子春秋.内篇杂下】、【韩诗外传.十】、【说苑.奉使】
晏子将至楚,楚闻之,谓左右曰:“晏婴,齐之习辞者也,今方来吾欲辱之,何以也?”左右对曰:“为其来也,臣请缚一人,过王而行,王曰:'何为者也?’对曰:'齐人也。’王曰:'何坐?’曰:'坐盗。’”晏子至,楚王赐晏子酒,酒酣,吏二缚一人诣王,王曰:“缚者曷为者也?”对曰:“齐人也,坐盗。”王视晏子曰:“齐人固善盗乎?”晏子避席对曰:“婴闻之,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今民生长于齐不盗,入楚则盗,得无楚之水土使民善盗耶?”王笑曰:“圣人非所与熙也,寡人反取病焉。”【晏子春秋.内篇杂下】、【韩诗外传.十】、【说苑.奉使】
约本年,鲁人孟懿子(仲孙何忌)、鲁人南宫敬叔(南宫说)、齐人涓子(蜎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