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红评】赖家的赖性是怎么炼成的？
【痴红初语】征文公告
内容：以当前婚嫁社会现象为主题，题目自拟。字数限制在1000——1500字，最多不超过2000字。本次笔会以小说为主，不接受诗歌、散文。
时间：2017年6月1日——2017年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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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家的赖性是怎么炼成的？
文/张远
赖家是指赖嬷嬷、赖大、赖尚荣祖孙三代。
赖家乃荣国府世仆，家资殷富，府有花园，虽然不及大观园(大观园也是贾府为元妃省亲而倾其所有修建的)，但“也有好几处惊人骇目的”。贾母说赖嬷嬷是财主，名位虽低，却有体面。这种体面对于奴才世家的赖嬷嬷来说，是相当长脸的，贾母商议如何给王熙凤过生日时，凤姐儿、尤氏都站着，赖嬷嬷却坐着。还是为凤姐过生日，凑份子钱，赖嬷嬷出的是十二两，竟然跟尤氏、凤姐一样多，其实就是主子的规格啦。在四十五回中，赖嬷嬷要请王熙凤去她家吃酒，“只见一个小丫头扶了赖嬷嬷进来，凤姐儿等忙站起来笑道，‘大娘坐’，又给她道喜，赖嬷嬷向炕沿上坐了，”才回凤姐的话。赖嬷嬷在这里倚老卖老，教导宝玉，指责贾珍，“自然也是个老封君似的了”。顺便还救了周瑞家的儿子，周瑞的儿子犯糊涂，要赶出贾府，周瑞家的跪求王熙凤也不饶，赖嬷嬷笑道：依我说，……仍旧留着才是！可见赖嬷嬷的威势和体面，非常人可比！
贾母说，赖嬷嬷“虽该矮一等，我知道你们这几个都是财主，分位虽低，钱却比他们（尤氏凤姐）多。”一个奴仆家的是怎么有如此多的钱财呢？又是如此体面呢？当然，除了长辈奴才忠心耿耿，尽职尽责，得到主子的赏识外，他们的第二代，越发顺势成了高级奴才，赖嬷嬷的儿子赖大和赖二分管宁荣二府事务。贾府家大业大，奴仆之中，各种管家很多，但是赖嬷嬷的两个儿子，确是宁荣二府不折不扣的大总管，是所有管家的管家，因此贾府财权，尽归赖氏掌管。贾珍一味高乐，恣意奢华，贾政为人迂腐，不谙世情，家务一概不问，两府大小事务全靠这班奴才操作，其中之利弊，外人一看便知，看大门的还得个外财---分得一篓子茯苓霜，何况这总管赖大爷啦！贾府筹备省亲，贾蔷要去苏州采买戏子教习，有这样一段话：（贾琏）因问：“这一项银子动那一处的？”贾蔷道：“才也议到这里。赖爷爷说，不用从京里带下去，江南甄家还收着我们五万银子。明日写一封书信会票我们带去，先支三万，下剩二万存着，等置办花烛彩灯并各色帘栊帐幔的使费。”贾蔷是宁府的正派玄孙，这个时候，竟然称赖大为赖爷爷，不光是有敬意吧！
在五十二回中，贾宝玉骑马要从角门出去，免得在贾政书房前下马，周瑞说贾政外出，书房锁着，可不必下马，但宝玉认为，房门虽锁，毕竟是父亲的书房，还是要下马，以示敬意，跟着宝玉的小厮李贵却劝道，倘或遇见赖大爷，就会怪罪我们不教宝二爷礼节啦！那么赖大真的会教宝玉礼节吗？顶头果然见赖大进来，宝玉忙拢住马，意欲下来，想返回去，从正道（贾政书房前）走，但赖大不但没有怪小厮不教宝玉礼节，反而忙上来抱住（宝玉）的腿，宝玉便在镫上站起来，笑携他的手，说了几句话，说了什么话，不可而知，但无非是恭维宝玉，不必下马，您可以这样大摇大摆地出门吧！可见赖大内心也有“犯上”的意识，居高自傲，那宝玉怎知赖大的居心叵测，还笑着点头而去。
到了第三代赖尚荣，他奶奶赖嬷嬷有交代：你今年活了三十岁,虽然是人家的奴才,一落娘胎胞,主子恩典,放你出来,上托着主子的洪福,下托着你老子娘,也是公子哥儿似的读书认字,也是丫头,老婆,奶子捧凤凰似的,长了这么大。你那里知道那`奴才'两字是怎么写的!只知道享福,也不知道你爷爷和你老子受的那苦恼,熬了两三辈子,好容易挣出你这么个东西来。从小儿三灾八难,花的银子也照样打出你这么个银人儿来了。到二十岁上,又蒙主子的恩典,许你捐个前程在身上。你看那正根正苗的忍饥挨饿的要多少?你一个奴才秧子,仔细折了福!如今乐了十年,不知怎么弄神弄鬼的,求了主子,又选了出来。州县官儿虽小,事情却大,为那一州的州官,就是那一方的父母。你不安分守己,尽忠报国,孝敬主子,只怕天也不容你。这算是赖尚荣的小传啦，虽然从他奶奶口里说出，知道赖尚荣是花了银子，托赖贾府主子，捐了个州官，这在世代为奴的家族里边的确是个凤凰啦，但这只凤凰到底为人如何？我们从红楼梦的叙述中还是得到很多细节，赖尚荣二十岁上蒙贾府恩典，蠲了前程，三十岁时选了州官，从虚衔到实缺，其中这十年，“不知怎么弄神弄鬼的”，到底是贾府出了大力。而这十年之中，赖尚荣却“先几年还进来两次，这有好几年没有来了”（李纨语）我觉得赖尚荣不但不对贾府感恩戴德，反而是厌恶或者嫉恨贾府，你看赖尚荣与柳湘莲素习交好，柳湘莲是素性豪爽，不拘细节，清高孤傲，把宁国府说成除了那两个石头狮子干净，只怕连猫儿狗儿都不干净的地方，那赖尚荣也就认同了柳湘莲的观点，有意躲避与贾府子弟珍琏之类的交往，再者，贾雨村一下子被贾政推荐为金陵府尹，而赖尚荣却整整等了十年，那赖尚荣心中的感激早被时间磨成怨恨啦！
赖尚荣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城府极深，不在贾雨村之下。记得那次在他家吃酒，柳湘莲看到薛蟠龙阳丑态，心中不快，意欲走开，但赖尚荣死也不放，为什么？这不是与柳湘莲的交好的感情，因为赖尚荣明白，放走了柳湘莲，薛蟠必将迁怒，强留柳湘莲，你就得罪柳湘莲，于是赖尚荣就借宝玉之名，让柳湘莲在席间呆着，说宝玉嘱咐留下说话。并吩咐人请过宝玉来，宝玉来了，果然拉了柳湘莲到庭侧书房座谈。那薛蟠找不到“小柳子”，只能责怪宝玉啦，看来，这个年轻的赖尚荣老到有心计，做得滴水不漏，只是可怜贾宝玉被他利用啦！
赖尚荣的奶奶一再标榜自己的孙子要“安分守己,尽忠报国,孝敬主子”，可赖尚荣哪一点做到了？在后来的一百一十七回中，他的弟弟曾说赖尚荣在任上，大肆贪污，“手长著呢”，虽做了知县，他的行为，只怕也保不住怎么样呢！再后来，贾政扶了贾母灵柩一路南行,……想到盘费算来不敷,不得已写书一封,差人到赖尚荣任上借银五百”。赖尚荣只让人送了白银五十两,贾政那个气愤啊，这时候应该是你赖尚荣报恩的时候，就是派人护送也不为过，还这么看热闹似的施舍少少的五十两银子，真是一个白眼狼。所以贾政立马叫家人奉还，叫他不必费心！这赖尚荣不但不觉醒，还落井下石，立刻修书告诉他老子赖大，让他马上脱离贾府集团，划清界限，躲得远远的。
我曾查阅字典，赖者：一是依赖，依仗，依靠之意，二是，赖也有“诬陷、怪罪”之意，那么表现在赖尚荣身上，可谓名至实归，可见曹雪芹给赖嬷嬷这位“哥哥儿”起这个名，没有冤枉他，依赖贾府而荣耀，又赖上贾府而行雨村之事，实乃大大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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